他离开鹿府的时候,是十月十一日的深夜。在墨殇眼里,他永远是个孩子。作为霜剑城北部最杰出的小伙。这家伙去执行的任务从来不需要任何人善后。
或许是因为身份和任务的特殊性,从他进霜剑开始,便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通常情况下,墨殇会称他为“小二”。
偶有人问墨殇为什么给小二起了这么一个绰号,墨殇总会漫不经心的说,因为小二在家排行老二,所以这样称呼方便且不容易忘记。
霜剑城北部由墨殇统领,与帝都的栖凤阁锦衣司性质类似。夙国霜剑的城北部负责谍报、卧底、暗杀等任务活动。特殊时期,会承担起整个霜剑对于犯人的审问与刑罚安排。
朔风吹息,飞雪连天。
当众人沉于梦乡之时,小二正顶着风雪潜行于幽深的夜色里。没有灯火照明,没有月与星光。刺骨的寒风,冰冷的霜雪扑面而来,他的每一步都走的非常艰难。
或许是因为吸入了太多的寒气,小二的鼻子冻的通红,风的呼啸声令他耳根疼得要死。但,即便如此,小二也没有任何理由停下脚步。哪怕明月城中的积雪已有膝盖那般高。
从城东赶往城北。
若是他的脚力够快,且途中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天亮前,小二便可以返回鹿府,继续执行先前墨殇交给他的卧底任务。事实上,现在小二正在执行的这个任务,是墨殇交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
完成这个任务之后,墨殇会将小二扶正,并极有可能以后让小二来接替墨殇在城北部的事务。届时墨殇会公布小二的真实姓名。之后墨殇会去哪里,又会做什么,这得看国主云姈的安排。
如今知道小二现在这个卧底任务的,只有墨殇一个。可是,自从不久前霜剑抓住了那个,在白虎街道上与鹿呦有所接触的可疑人士之后,墨殇便突然失踪,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
而这件事,小二并不知道。
这场雪,一时半会停不了。
今夜发生在鹿府的变故,可以说是小二卧底鹿府这么久以来最大的收获。虽然他还没摸清楚鹿呦和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尽早的通知墨殇,让霜剑做好准备,才是当务之急。
此前,墨殇与小二基本上都是通过飞鸽或是密信的方式传递消息,但是最近霁北暴雪,加上墨殇又突然失踪,致使那些由小二发出去的消息通通如石沉大海,不再有任何的回应。
小二并不知道这段时间鹿府以外都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墨殇不回他消息这件事让他感到非常的苦恼和烦躁。就在他打算找个机会回城北部问问的时候,音信全无的墨殇突然回复了小二消息,并且告诉了小二一个地址,让他如果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就直接去那里找他,而且最好是深夜。因为,只有深夜他才会出现在那里。期间,他希望小二不要再发消息回城北部。因为,墨殇发现城北部有卧底,在查明卧底是谁以前,墨殇是不会出现的。
而现在,小二整赶往墨殇留给他的那个地址。小二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也不确定这个时辰墨殇在或者不在,但因为事出紧急,他已顾不得那么许多。
陈旧的老屋,斑驳的墙壁,砖瓦被风霜常年侵蚀无人修补。黑夜里,一双眼睛透过破落的窗洞,望着屋外的少年一步一步靠近,并且丝毫没有警惕的意思。
这间陈旧的老屋位于明月城北的一处贫民区。屋内很多东西都已蒙上一尘厚厚的尘埃,随处可见密布的蛛网。无论是从屋里还是屋外来看,这里都不像有人正住着。
腰部的令牌上,雕刻有一把利剑贯穿寒霜的图样。此刻,那个男人的衣着与这间老屋内的陈设格格不入。
当吱哑的木门在寒风中被推开,小二踏破风雪出现在这间陈旧的老屋内。男人在看见小二来了之后,缓缓合上木门。小二则在这期间抖了抖身上的霜雪,并问男人道:“这些天你都住在这里吗?”
男人用沙哑的声音回道:“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
小二听罢,眉头一皱:“头儿,也就一段时间不见,你的声音怎么了?”
男人:“最近明月城中风云骤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慎沾染风寒,过段时间就好了。”
小二环顾周遭,又道:“为什么不点灯?”
男人:“你打算待会在这里过夜吗?”
小二:“说完要事就走。”
男人:“那就没必要点了。我不想让别人发现这间屋子里有人待过。”
小二:“这么晚,除了我们还有谁?”
男人:“就怕遇见有心人。”
小二叹了口气道:“行吧,你是头儿你说的算。”
男人没有正面朝向小二,而是站在了窗前,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风雪。深邃的眼底,肃杀之意若隐若现。出于本能的警觉,小二本想确定了男人的身份再与之一诉情报,结果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小二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于是解下腰间的令牌扔给小二。
小二:“头儿,你这是干啥?”
男人:“听你口气,像是在怀疑我。”
小二摸了摸令牌上的纹络,确定了男人的身份,又将令牌给男人丢了回去。原本萦绕在小二心中的顾虑暂时被男人的这个举动所打消,并赔笑道:“干咱们这一行的,多些警惕没坏处。”
男人:“现在还有疑虑吗?”
小二:“没有了。”
沙哑的嗓音透过黑夜的寒彻,在小二的耳边低语:“那就跟我说说,这么晚跑来这里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小二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今夜,鹿呦的府邸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但是,因为我去的时候比较晚,所以没能看清楚那位客人的样子。”
男人:“特别的客人?有多特别。”
小二:“我去的时候,鹿呦家的公子被那位客人的家仆打翻在地,鹿呦看到这一幕后竟像是没有看见似的,并且像个仆人一样护送那位客人和她的家仆离开。”
男人:“能让鹿呦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看样子,那位客人的身份很高贵嘛。”
小二:“据说,这位客人来到时候,鹿呦是带着自家的亲信,顶着风雪亲自去迎接的。”
男人:“在哪迎接的?”
小二:“鹿府的禁地。”
男人听罢,陷入了沉思:“那位能让鹿呦毕恭毕敬的客人,是男还是女。”
小二:“女。”
男人:“当时你去的时候,有看见她对吗。虽然没有看见她长什么样子,但是衣着方面的特征,有印象吗?”
小二想了想,对男人道:“虽说身着锦衣貂裘,但是看其制工并不像是咱们夙国人的手艺。”
男人:“你的意思,她从远方来?”
小二:“那个女人说什么其实我没有听见,包括她的声音,但是跟随她的那个仆人口音我听过,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仆人可能来自于络国周边的附属国“广晨”。也就是说,这个女人也极有可能来自络国。”
小二的话,让男人陷入了良久的沉思:“难道说,是她回来了吗?”男人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这间腐朽的屋子里,让人不寒而栗。
小二:“对了,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女人的衣襟上有一个类似赤松图样的纹络,但是因为距离太远,所以我不确定是不是,也不知道这个特征对于头儿来说,有没有什么帮助?”
“难道真的是她?”男人沉思了片刻,问:“这件事,除了鹿府的人以外,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是吗?”
“现在除了我,只有你知道这件事。”小二:“怎么,对于那个女人的身份,头儿已经有了眉目?”
“不要问不该问的,”男人并没有回答小二的疑惑,只是冷冷的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男人这瞬间的态度转变,让小二心中的疑惑忽然再度燃起。小二迟疑了片刻道:“就这些,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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