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处的清晨依然是熟悉的冰冷味道。
步扬影回到领放处正要找首领燕北行回复任务,刚走进塔楼,燕北行面色严峻,正要出门。
他尚来不及回话,燕北行先开了口。“跟我走。”
流放处弥漫着神秘而严肃的气氛,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广场整装待发的人多达二十余人,纳兰无敌也顾不上跟他打招呼,跟在同样面色严峻的海叔身后。
小眼木生、黑胡晁猛,丁不三丁不四都在队伍里,穿着锁子甲手持刀枪盾牌。
步扬影在流放处还未遇见过如此场面。
他作为燕北行的事务官,只能紧随其后。
白闪混迹队伍当中,和十余只猎犬为伴。
“黑塔,前面带路。”燕北行的命令如同凌冽的北风。
黑塔调转马头,朝流放处的高墙奔去。
流放处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千年的漆黑铁吊桥重重地放下,拍打着冰冷的土地。
马队在黑塔的带领下利箭一般射出,踏入这七国之外的荒蛮之地。
黑塔带领众人,在一处森林边的巨石边停住。
众人赫然看见有两具尸体陈横石下。
“这是马铁,”新兵教头林莽哀伤地宣布,“可惜了,是个打仗的好手。”他走到另一具尸体旁,用脚把尸体反过来,“这是海岳,错不了。”
两具尸体脸色惨白,蓝橙橙的双眼睁的老大,瞪着阴霾不开的天空。
“他们都是骑兵指挥使苏定芳的手下,那苏将军呢?”林莽疑惑不解地问。
众人心中隐隐的不安。
步扬影在队伍中和木生询问,这才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流放处收到东境的信笺,质问上官琦的下落,声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当日陪同上官琦前往高墙之外巡逻的只有秦雪鹰,秦雪鹰逃出流放处又被步扬尘砍了脑袋。
上官琦再也没有回来,也再也无人知道上官琦的下落。
流放处无奈,只好派骑兵指挥使苏定芳带人前去寻找。
如今,苏定芳下落不明,所带的人中两人横尸野外被黑塔巡逻时发现。
步扬影原本最大的愿望就是进入流放处的骑兵队伍,还曾一度为没能当上骑兵耿耿于怀。现在看着马铁的冰冷尸体,心情五味杂陈。
或许躺在那里的人应该是我,他哀伤地想。
“哎——”燕北行喃喃叹息。他翻身从马背跳下,把缰绳交给步扬影。
这是一个异常暖和的清晨,流这位放处最高首领宽阔的额间遍布汗珠,犹如杨梅表面的露水。
他的坐骑显得十分局促,如同受到那尸体的惊吓,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扯着缰绳,想从死人身边退开。步扬影牵它走开几步,努力不让它挣脱奔走。
马儿不喜欢此地的感觉,话说回来,步扬影自己也不喜欢。
猎犬们更是深恶痛绝。
狗群整个如同发了狂,又吠又叫,拼死命要逃开。即便过了这么好一会,它们依然时而咆哮时而哀嚎,用力拉扯狗链,丁不三丁不四为此咒骂不已。
不过是座森林,不过是两个死人罢了,步扬影这么告诉自己。
纳兰无敌蜷缩树下,半躲在马群后。
他那张圆胖的脸颜色有如风干的撒上百面的柿饼。虽然他并未逃进森林上吐下泻,可也没敢正眼瞧过死尸。“我不敢看。”他可怜兮兮地低声私语。
“你不能不看。”步扬影对他说,一边压低声音不让别人听见。“你现在是流放处智囊团的一员,对任何事情不能视而不见。眼睛若是闭上了,那还有什么用呢?”
“话是这么说,可……影子大哥,我实在是个胆小鬼。”
步扬影把手放到纳兰无敌肩膀上。“这里有十几个骑兵,还有成群的猎狗,还有我的白闪。纳兰无敌,没人伤的了你,去看看吧,第一眼总是最难的。”
纳兰无敌颤巍巍地点个头,很明显他在鼓足勇气,然后开始缓缓转头。他的双眼顿时睁的老大,但步扬影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转开。
“林莽,”燕北行没好气地问,“苏指挥使外出探查带了六个人,其他人上哪儿去了?”
林莽摇摇头。“我若是知道就好了。”
燕北行显然对这个答案大为不满。“两个骑兵几乎在高墙上肉眼可见范围内惨遭杀害,我们却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难道守护者已经怠惰到这种地步了?我们到底有没有派人扫荡巡查森林?”
“当然是有的,大人,可是……”
“我们还有没有派人骑马巡逻?”
“有的,可是……”
“这马铁身上带着狼骨哨,”海叔指着马铁的尸体,狼骨哨依然垂挂在尸体的脖子上,说,“真不敢相信,有人能无声无息地杀死流放处训练有素的骑兵,并让他连报警的机会都没有?还是高墙上的哨兵眼瞎了,耳聋了?”
步兵指挥使韩坚石气的毛发竖立,高墙上的哨兵由他布防。“大人,没人吹响号角,否则我的人一定会听见。如今人手不够,我根本无法按照我的意图全面布哨,我们已经收缩了哨所范围,比以前更靠近高墙。”
燕北行咕哝道:“唉,也是。那就算了罢。”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跟我说说他们是怎么死的?”
林莽在海岳身旁蹲下,揪着头发抓起头颅。发束从他指间落下,松脆有如稻草。“该死。”林莽咒骂一声,用手指把尸体脸部翻过来。
尸体另一侧的脖颈部位有道深深的伤口,好似多了一张大嘴,其中积满了干枯的血块。头脖之间仅余几条肌腱相连。“他是被斧头砍死的。”
“没错,”兵器库总管甘铁生喃喃道,“大人们,要我说他就是被马铁平日惯用的那把斧头。”
“简直是胡闹,”燕北行异常地不满,“他们都是骑兵,那马铁为什么要砍死海岳?而且是在他们最需要相互偎依帮助的时刻。”燕北行大摇其头,“如果是马铁砍死了海岳,马铁又是怎么死的?”
“燕北行大人,我对兵器了如指掌,不同的斧头砍出的伤口是不一样的。”甘铁生淡淡地说。
燕北行倔强地扭头不理会他。
步扬影只觉胃里翻涌,但他强自紧抿嘴唇,逼自己朝第二具尸体望去。马铁生前是个高大丑陋的人,死后尸体也是又大又丑。
但四下并没有斧的踪影。
步扬影和纳兰无敌都不喜欢马铁,但他现在冰冷地躺在冰冷的雪地里,一切恩怨便一笔勾销。
他欺负纳兰无敌的日子彻底终结。“如果你能站起来的话,我宁愿挨你的打。”纳兰无敌轻轻地说。
马铁的双手和海岳的一样完全漆黑,伤口如疹子般遍布全身,从双腿到胸口再到咽喉无一幸免,上面如同装饰着一朵朵干裂的血花。
他的眼睛依旧睁开,蓝宝石般的珠子着瞪高空。
“野人也是有斧头的。”林莽说,“或许是雪山野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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