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墨剑已然紧压住青釭剑,神兵相遇,血气煞然,好一阵铮铮作响。
夏棋紧盯着面前清朗少年深邃的双眸,这少年眸中燃烧的恨意让他不寒而栗,而这景象,他竟有一种难言的似曾相识之感!
也许是时间太过久远,又或许是过往那一刹那他根本未曾在意,夏棋却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何时也见到过这样一双眼睛。
午夜凉风骤起,穿堂而过,卷挟着北疆多有的沙粒拂面而来,劳纷雁墨色的发纷扬飘散,再看他背后那直挂着的弦月,将水色的月光毫无吝啬地洒满在他的肩头,显得他简直美到绝倒,只是唯有他的双眼,杀气腾腾,不似这月色,温婉透彻。
“我便是劳纷雁,十五年前,你我有过一面之缘!”劳纷雁笑得森寒。
一瞬间的恍惚,夏棋忆及自己十五年前的过往。当时,他还不到十岁,他的父亲便强带着他去见证一场血腥厮杀,在他的父亲眼里,这世间之事,没有什么愿不愿,只有该不该。
只因为夏氏一族历来都是人才辈出,家族子弟要么权倾天下,要么武霸中原,而夏棋便也得成为其中翘楚,他也的确做到了,如今,他不仅在朝有自己错综复杂的势力网,一身武艺在江湖四方也是有名在榜。
夏氏子弟在众仕宦子弟中皆是卓尔不群,这是他们几千年几十代人积攒下来的差距。
无论朝代如何更迭,夏氏总是那个站在那个朝代巅峰的家族。
而要继续延续家族这种优势,夏棋的童年怎能与其他孩子一样!那时,年仅十岁的他,已然有了将军的气势。
当年,他做为父亲的后备军,带兵围了劳氏一族,父亲在墙内杀人,他便在墙外杀人。父子俩狠辣的眼神曾是劳家人到了地狱都不会忘却的噩梦。
然而,在那一刻,他却见到了比他更狠辣的眼神,这眼神纯粹得可怕,没有任何杂质,只是透露出比地狱的烈火还灼热的痛恨之意。
而且,拥有这眼神的,竟是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
当时,那少年怀中紧紧抱着一颗发丝凌乱的头颅,像抱着一只兔子一样,而这位少年,也被一位颇具仙风道骨的江湖侠士提着衣领,被提在半空中的他也像一直兔子一样扑腾怒吼,拼命挣扎。
那位仙侠士腰间配着一把墨剑,神色凛然,轻功极好,只是简简单单一跃,便跳出他们的重重的包围圈,又翩然消失在远处的幽幽密林当中,而那位侠士所走过的路,皆是残尸、血流遍地,根本没有人能挡住他。
当时,这位少年确实是刻在了夏棋心中的,只是因为当时他不确信自己是否能比得过这少年。他是夏家子弟,从来就不缺高强的武力和深厚的财力,他所重视的、所渴求的也就只剩心的力量了。
而现在,这少年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眼中的血杀之意却不似当年那样纯粹浓烈,看来,经过岁月淘洗,他的仇恨也终究是淡了。
正如他夏棋,本来以为自己不会被任何感情左右,还不是爱上了一个女子,哪怕他再怎么想自己也不应该爱上卑微的拓跋蝶,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啊!
夏棋还是先对对眼前的少年产生一股轻蔑之意,他既然家仇都能淡忘,看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尊重的对手。
“劳纷雁,说实话,当年你这眼神确实很可怖,不过,现在它仿佛被什么东西净化了,其中充斥着你的血海深仇也掩盖不住的温柔,想必,这些年,你过得不错啊!”
他居然说自己这些年过的不错!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他,他知道这些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吗?自从被拐到那个钟灵毓秀的九天蓬莱岛,南宫翊便带他埋葬了他父亲的头颅,此后,就教他习武练剑,甚至将他当做自己亲生的儿子看待。
但是,劳纷雁心中深知:自己有父亲,自己的父亲已经被仇人残杀,而且死后身首异处!
所以,他又偷着从父亲坟前捧回一培土,包在布里藏在他自己的榻下。
白日里他习武练剑,像其他弟子一般说说笑笑。
午夜,他便打开封存父亲坟前那培土的匣子,温习年幼时的仇恨。
他发誓,自己一定要文通武达,要碾压夏氏一族所有翘楚,要让他们对劳家血债血偿,他要将劳家所有人的牌子摆在高处,让众人敬奉,让天下对他们劳家的忠勇进行传唱!
可是随着他他慢慢长大,他忽然发现当时夏家只不过是执行了朝廷的命令而已,而朝廷只不过是被奸人误导了而已,让他们承担自己的仇恨,不公平。而他又不能不恨他们,毕竟,没有他们,他的家族就不会覆灭。
也就是那时候,他心中开始不知所措,而在蓬莱许多年,他再厉害也不可能完全不被影响。这才养成他如今这样的状态:表面嘻嘻哈哈人畜无害,心里却流淌着太多的恨意,盘算着太多的阴谋。
他也非是不洒脱,该笑还是开怀地笑,该狠还是不眨眼地狠,只是某时的欢愉再不能冲刷去某时的惆怅。
不过,夏棋说他眼中的温柔又是怎么来的呢?
劳纷雁心想,也只能是他想保护南宫佩岚的心情生发出的温柔吧。他一边接着夏棋的招式,一边转身催促着南宫佩岚:“岚儿,你快点啊!”
南宫佩岚却是在木栏前毫无头绪,这机关术实在搞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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