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谁也没想到事态会往一团糟的方向发展。只以为公平的谈判就能解决问题,想不到很多事情需要武力。
当蔡晓东和王家小儿子打成一团的时候,王小敏只有干跺脚着急的份儿。拉谁打谁阻止谁都不合适。怀孕的事情这还没有公之与众,王母就已经兴师动众带着小儿子做保彪,跑到蔡家挑起了战争。
王母最开始也没打算吵架。她只是就事论事地跟蔡母说:“我女儿我了解。她受不了苦。再说她比晓东大太多。女人找男人就是寻求爱和保护的。一个小她好几岁的男人怎么保护她?小男人要不得。你也有女儿,你不会愿意你女儿找个小好几岁的还要擦鼻涕的男人吧。”
蔡晓东已经忍无可忍,可他还在忍着。毕竟对方是他心爱女友的妈,人家妈无论说什么,他都一遍遍警告自己必须忍住。而心底下却是不服的,那条攥在手里的湿毛巾,似乎要被他捏出水来,就那样麻花拧劲儿一样的在手下使着劲。
一句小男人要不得,让蔡晓东手下多使了把劲,只是再怎么使劲,那毛巾也是挤不出水份的。他的脸上倒没怎么表现出一丝的不乐意来。
蔡母听了也不知怎么回复她。她只好勉为其难地说:“孩子们的事,我看还是让他们自己做主的好。你问小敏了吗?按小敏的意思做吧。”
“她的婚事我做主。”老太太声音高了八度,“以后不许你家儿子去找我女儿。他不找她,她就不会来。”
小敏经常来蔡家。其实并不见得每次都是和蔡晓东一起回来。就算这是事实,可蔡母心想当着孩子的面,也不能这样说,何况当不当着人家女儿的面,这说出去都是一种出卖。尽管当初蔡母也嫌儿子找个大几岁的女人不合适。
可相处下来她才发现小敏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知书达礼,又懂得女红。蔡母的眼睛花了,却偏喜欢织些毛线活,小敏就会伸手帮她一把。想现在能有多少年轻人还会静下心来做这些事情。一想到这里,她就会想到远在北京的女儿晓晓,女红是一样也拿不起来。
她喜欢小敏也有她的道理,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喜欢。她不主张儿子找年龄大的媳妇,但结婚总之是儿子自己的事情,她给了参考意见,儿子不听,她也不想过于干涉。象女儿的婚姻她干涉,到最后女儿还不是跑了?
“她的婚事我做主。”老太太声音高了八度,“以后不许你家儿子去找我女儿。他不找她,她就不会来。”
眼下被小敏的妈妈这样抢白着,心底就有一点不舒服。
“她的事你能做主,那你就做主吧。跟我老太太商量也没用。我又管不住年轻人的腿。小敏想来,晓东想找她,我拦也拦不住啊。小敏来了,我还能往外轰啊。”
“她来?你儿子不勾引她,她能来?这里有什么好?于洪。不就是乡下吗。还住平房,我女儿打小都住楼房住惯了,她来这里是住不习惯的。趁早让他们结束。以免将来出了问题麻烦。”
王小敏自然偏向于蔡家。自己将来是要做蔡家儿媳妇的。自己爱蔡家的儿子,相处多年的感情难以割舍,何况现在又怀了蔡晓东的骨肉。她想母亲还不知道,知道不得扒了她的皮。
“小敏,你给我听着,以后不许再来蔡家。蔡晓东你也不要去找我女儿。”
“我管不住她的腿,她要来。我不让来吗?”蔡晓东终于忍不住开口,那条湿毛巾就被他狠狠地扔到了沙发上。
“你丫闭嘴。还敢和我妈顶嘴。我抽你。”王小敏的弟弟插话。
“你才丫。还京骂呢。熊样。你抽个试试。”蔡晓东把准备冲王母发的火全都发向小敏的弟弟。
“我就说你了,你丫闭嘴。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也不照镜子瞧瞧自个儿啥模样。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就你姐还天鹅肉,天鹅也老天鹅了。就你们家还产天鹅,别在那不觉(jiao读二声)景了。”蔡晓东说完这话就知道自己犯混了,明摆着这又伤了小敏。王小敏转身哭着就往外跑。
看自己的姐姐受委屈,弟弟当然不愿意,上来就抽蔡晓东嘴巴。两个人打成一团。都是年轻小伙子,谁怕谁。这屋里都是小敏爱的人,说话者纵有千错万错,她听到打斗声还是赶紧回屋。可她对他们打在一起却无能为力。
蔡晓东跑到厨房拎起菜刀。王母大惊失色,一下昏厥过去。刀还没抡起来,小敏弟弟吓的一躲,撞到墙上,额头顿时有血流出。
120急救车,呼啸而来。
2
北京西站。距蔡王两家纠纷几个月以后的一天。
阳光太烈,接站的人又太多,蔡晓晓无法撑开伞担心碰到别人,只好举在额头附近,让它遮一点阳光。她站在北京西站出口处。当她短信过后很久,才看到那个穿着T恤和短裤的眼熟的男子站在滚梯附近东张西望。
她快速走过去,站在男子面前。仿佛久别重逢。她想她几乎就是跳到他面前的,让男人眼前一亮。男人告诉她,出站的时候,帮别人拎箱子,短信响了也没来得及看。所以也没及时回复她。
“没关系的。”蔡晓晓抿着嘴角笑了下。心里面放松很多,眼前这个叫吴师的男人还是挺顺眼的。
“那个老人拿的东西太多了。”吴师一边走一边说。有接站的车从身边擦过,吴师担心刮到蔡晓晓,就很有分寸的用手轻轻碰一下她胳膊,示意她往里侧靠。
“其实我一直想去天安门和故宫,都说不到长城非好汉。这次不去了,听你的,就按先前说的去草原?”
“我还是没想好。我刚给草原的朋友发短信了,没回,我打过去竟然关机。一想到还要住儿,觉得怪麻烦的。”一说到住在外面,蔡晓晓就有一种格外抵触的心里。
“你要是觉得麻烦,我买回沈阳的火车票,在车站等到上车。”
蔡晓晓不说话,其实,她又想和他多待一会。他们是沈阳老乡,也许因为这个,两个人才有更多的话题。说起北陵大街,说起艳粉街,每次都会有说不尽的话。
“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这都快中午了。”吴师看到蔡晓晓不吭声,拉着她找餐厅。一人一碗排骨香菇面,点了一个素拌菜。吴师还要再点个菜,蔡晓晓不同意,说她吃不了多少,浪费可惜。蔡晓晓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
付款的时候,蔡晓晓也忙着拿钱包。说好了两个人这次是做驴友,AA制,心下早告诉自己绝不贪图对方的一丁点小便宜。只是她还真抢不过他,出了门,她赶紧买了两瓶水,算是补上这顿饭钱,尽管差了十几二十倍之多。可她还是觉得不能让他感到她小气。
张罗AA的是她,张罗一起出行的也是她。只因为听说他要从南宁回沈阳途经北京,说要在北京停一下,蔡晓晓故作惊讶状,视频里看到她这表情,他就说,没事儿,你不愿意见我,我就直接回沈阳。两个人认识很久,视频语聊了很久。网络毕竟是虚拟的,只有见到真的人,才会有更真实的感觉。她同意了。
这是周末,否则请假要扣薪水,这于蔡晓晓来说是不划算的。假倒是可以请,可对于她来说,请假意味着走单。她可不想因为会个网友把工作耽误了。她需要钱,她在北京贷了两套房,每月月供就要还四千块,对于她来说,不拼命就意味着挨饿。何谈高档化妆品和新衣服了。当然,四千块贷款她只需拿出工资的三千块就够了,毕竟那套小蜗居是出租着的,可以以租养贷。
她现在住着的房子有一百平,一个人住,让她觉得空,空的她很是难过。同事知道她30好几了还未婚,也张罗给她介绍对象,可她一个都没看。她从心里面就格外抵触相亲这件事情。总觉相亲太注重结果了,当然过程重要结果也重要,可是把结果看到一目了然,毕竟无味。尤其中间坐着媒婆,让她倍感尴尬。索性拒绝相亲。
同居男友自从和她分手,让她对感情一度产生怀疑。两个人都已经谈婚论嫁,还说举行水上婚礼,相信肯定会与众不同。小三的出现,动摇了他们几年的感情。他走以后,她至少近两年的时间都不再和男人交往。她对结婚这件事从此不再积极。恋情的戛然而止,让她不舒服很久。
很久以后,她也会想起男人这两个字,可她发现她所想的成份其实只是她对男人的一种需要。好象只是一种纯粹生理上的。如今,家里的灯坏了可以自己换,马桶堵了她也能自己想办法,煤气没电了她也能够自己换电池,以前她是不知道怎么换的。
她又问自己,找另一半真的是纯生理上的需要吗?细想也不尽然。网上五花八门的性用品,是她在浏览网页不小心弹出来的。她想男人女人如果真的只追求生理上的需求,那还真不用找另一半了。
她想她就算真想找另一半,也是想弥补一下感情上的缺失。
世上既然只有这两种人,蔡晓晓想无非是男人和女人,那他们就应该组合成一个圆。她想男人就是为女人生的,女人也是为男人生的。
尽管没有男人,女人完全可以一个人生活,而且女人可以生活的更好。每天蓬头垢面也无人笑话。想到这,蔡晓晓禁不住笑了一下,吴师就说你有什么高兴的事儿说出来让大家高兴高兴。
她不置可否地歪了下头,不言声。她记得前不久看过一个有关男公关的节目,尽管她觉得那男人非常恶心,可一想若是没有需要他们的女人,也就不会产生他们这个群体。市场一直是有需才有供。话说回来,都说男人色,她现在觉得自从有了男公关,女人一样色的可以。
“想什么呢?”吴师拉了她一把,一辆比亚迪贴着她的身边擦过。
“不然去十渡吧?十渡离这近。我还可以当天回来。你喜欢蹦极吗?挨着十渡的九渡还能蹦极。”蔡晓晓感到了自己的走神儿,赶紧补上一句。心下埋怨自己怎么会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我可不蹦,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万一那绳折了,我可就惨了。你回来?不会吧,这都中午了。”
“那就到那再说吧。”蔡晓晓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在意在外面住与不住的问题。
“十渡还有其它好玩的吗?你说去就去,这两天我可看你没少犹豫,也就是我们刚认识,不然,我肯定早替你作主了。那还不是说去草原就去草原说去黄河就去黄河呀。不联系朋友也一样啊,又不是没店可住。”
“你大款。我们平民百姓不就得省着花吗。”其实她是觉得去朋友那里更安全,晚上她可以和朋友住,吴师则可以和朋友的男友住。要是两人单独行动,这住显然就成了一个大问题。蔡晓晓打小就胆小,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住店会怕。
“那就十渡,我昨天在网上查了,西站就有车。”吴师响应。
3
候车室乘客很多,显然没有座位,蔡晓晓就打算站着候车。
“等着,我去找座。”吴师穿行在候车室,愣是把一个占座的皮包给拿下去,急切地招手喊着蔡晓晓。
“有人的。”被拿下皮包的乘客不高兴。
“有人?来了我们再让。”吴师示意蔡晓晓坐下。事实上,这个座一直没人来。吴师说他太了解有些人的心里了,不能惯他们。
蔡晓晓感受到吴师看向她脚上细高跟凉鞋的目光,心下有些不好意思。出来玩一定是穿运动鞋才合适。可运动鞋不好搭配裙装。她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在吴师面前要穿裙子,还要配上这么细的高跟鞋。显然这妆扮去草原根本不搭配,想自己可能根本就没打算去草原。她也想过吴师到北京,他们也许只见一面,他就坐上回沈阳的车。从此各奔东西。
她也明白自己说是做驴友,似乎又别有所图。只是,这个企图,她在心底之下却又不愿意承认。她知道自己想要给吴师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她也从他的眼里模糊的看到了什么。
很久没有男人这样关爱她,如今她感受着来自陌生人的温度,且享受着。
“呀,指甲要断了。”蔡晓晓不经意的举起手指。
“等着。我去买指甲刀。”
“不用了。”蔡晓晓说这话的时候,吴师听到了也没回复她,只留给她一个急匆匆的背影。很快,指甲刀递过来。是崭新的。前男友也给她买过这种大号指甲刀,告诉她这样的指甲刀剪起指甲才舒服。一刀剪到底。前男友还抓着她的手指给她剪过指甲。他坏坏地说她不能留指甲,一定要光秃秃的才好,以免在激动的时候把他的后背和胳膊抓的伤痕累累。
每次他一说到这,她就非常霸道的用那被他剪的干干净净的手指掐他。仍然很疼。他做出疼痛的样子,求她放过她老公。她说我才没跟你叫过老公呢,他就说你叫过的,你在那个时候叫的你都忘了。她的确没忘,可她一直觉得那个时候叫老公不算数的。人在忘情投入的时候什么都可以说。脏话粗话,女人在床上其实就是荡妇。她想等他们拿了红本以后,她才会跟他正大光明的叫老公。可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他娶她。
蔡晓晓一边剪着指甲一边走神,偶一抬头,就看到吴师笑眯眯的眼神。吴师在和她吃完饭回来的公交车站旁,一直不错眼珠地看着她,把她看的有点紧张,似乎窥到了她的什么秘密。可她有什么秘密呢?她只想到草原上呼吸点新鲜空气,可又一想太远了,竟然恨起自己的优柔寡断来。
去往十渡的火车上,蔡晓晓很安静。吴师倒闲不住,讲很多笑话给她听,听的她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对面这个男子有一种吸引她的气质,她躲避着他的眼神,不想离他太近。
车窗外天已经黑透。吴师开始给她变一种魔术。
“给我一根你的头发。”吴师伸出一只手。
蔡晓晓疑惑地看着他。摸摸自己的头发,做一副不舍得状。
“不用给整根,半截就行。”看着蔡晓晓不太情愿的样子,吴师开始打折。而且故意装出一副很蛮横的架势要自己到蔡晓晓的头发上去摘。如同摘花一样的轻巧。
看吴师自己要动手,蔡晓晓往后坐了坐躲了躲,想避开他。想想不就半根头发吗,想到这不免自己在发丛里找寻那一根合适的长发,从中间掐断,要递给吴师。
“别急,你把它系个死扣。”
蔡晓晓听话的把头发系了个死扣,还往两个方向抻了抻,确定系的很紧才递过去。
“相信不?我能把它解开。”
蔡晓晓不相信的看着他。吴师把系了扣的头发放在手心里,两只手相互拍打,拍打一会,用一只手在矿泉水瓶壁上沾一下,取一点水到手心,继续拍。当最后他把那个结打开的时候,蔡晓晓说你可真厉害。
心下却因为天黑了而变得有些胆怯起来。不想再说话。
吴师问旁边乘客十渡住宿一般都多少钱,说他在网上都查过了。一般都是农家院,不很贵。正说着,就有年龄分不清是大姐还是大姨的女人走过来,问有没有去十渡的。原来是店家。
吴师和女人谈好价格,说下车就跟她走。他订了一个标准间。他订的时候看了看蔡晓晓,蔡晓晓没反应。蔡晓晓想到地方以后再说,你订你的。我可是要自己单独住的,别以为你订了标准间我就跟你一个房。
“节省开支。嘿嘿。”吴师笑嘻嘻地看着蔡晓晓。乘客看着他们,都以为他们是夫妻。
4
下了火车,走出小小的火车站,看到门前停了好些面包车和私家车。蔡晓晓看出来不止一家店老板来接人,他们一共两伙人坐进一辆面包车。另一个店家接的都是男孩子,他们背着旅行包一副长途跋涉的模样。听话里话外知道他们都是来自北京市里的小白领,赶在周末到郊区放松放松。他们在这荒郊野外夜幕四合的时候说着荤段子,让蔡晓晓面红耳赤。
到了一个路口,店家带蔡晓晓和吴师下车。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农家院。先前还有两处路灯,越往前走,越黑,路灯在身后隐去不见。这让蔡晓晓觉得自己真的置身于荒郊野外当中,心下更添了一种对此地的神秘感和紧迫感。然而她想既来之则安之,已经没有退路。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盲人一样往纵深处走。路两边是玉米地,高高的作物站在黑夜里,让她感觉仿佛走在了地球以外。
在灯火通明的城市待惯了,蔡晓晓体验着盲人的这种生活状态,跟探险一样的探着路。偏又穿着一双高跟鞋,本来路就不平,眼前又遇到一处大的下坡。她简直要载下去了。吴师赶紧抓着她的手,蔡晓晓仿佛找到了拐仗,就任他抓着,脚下终是稳了些。这手到了平地的时候才算松开。
终于见到灯火,这让蔡晓晓松了口气。走进一处敞着大门的农家院。见一男人坐在院子里,开口问候他们,余音未尽,从房门里走出一年轻男子。待两人把包放进房间走出来以后,那年轻男子递给吴师一张菜谱。他们听了店家的劝,还要过一整夜才可以吃到早餐,不加点夜宵可见这夜长的是难熬的。会支撑不住的。
蔡晓晓还真不饿。点了两个菜,等饭菜的功夫,吴师跑到西红柿地里,摘了一个黄色的小巧玲珑的柿子给蔡晓晓。蔡晓晓拿在手里,当艺术品一样的欣赏着。吃饭的时候,她说就要一碗吧,我吃不了几口。于是两人合吃一碗米饭。吴师要了两瓶啤酒,让蔡晓晓也喝点。晓晓只喝了一杯,脸就红的跟鸡冠子一样。她自己晓得,血都沸腾了。
吴师一边喝一边和店家攀谈。说到高兴处还跑到屋里把从南宁带来的木瓜切了给两口子吃。他们的儿子炒完菜就回房和小媳妇亲热去了。老两口随口说这儿子结婚没几天,啥也不管,每天也就给住店的炒个菜。
吴师就说您在火车上接人,也够辛苦的。对方一边吃着木瓜一边说从来没吃过,这瓜可真甜,说这籽种在我们北方不知道能不能结果。一边就说可不辛苦吗。不过也习惯了。蔡晓晓觉得鱼香茄子做的味道也还可以,可那个凉拌菜还没有自己做的好吃。
说好了饭钱在退店的时候一块结。两个人也就不急于找现钞。
“还有房吗?”在标准间转一圈,蔡晓晓走出来问店家。
“没有了,只有这最后一间。这房间也够大,又能洗澡。怎么了?”
“不怎么,那没有就算了。我觉得这屋的床有点窄。”蔡晓晓撒个谎。其实那双人床也很标准。
“够大了,你们孩子来了都够睡。”
蔡晓晓脸一红,好在夜色下根本不会被看到。回房。所有的灯都开着,包括卫生间,窗帘挡的严严的。吴师说你也吃个木瓜吧。蔡晓晓摇摇头,不说话。
她准备洗个澡。水有些凉,显然屋外房顶上那个大胶皮袋子中午被阳光晒的热热的,而夜里这水早就随着凉夜而失掉了温度。洗了冷水澡出来。她已经换上睡衣。
睡衣尽管不是太露,但也是吊带的那种,毕竟是穿在内室的衣服,就显得有些招摇。浅粉色真丝,点缀着浅色的花,花是隐着的,不经意都看不到。
吴师歪在床上看电视。蔡晓晓说:“我们可不是本着省钱的目的吧?其实就是太晚了,不然我都想转到别人家去。我就不信别人家没有两间房的。”
“你怕了?”
“我?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蔡晓晓的头发湿漉漉的淌着水珠。仿佛听得到嘀哒到地面上的脆响。眼睛却早已闪到一边去,不看吴师。她就这样穿着睡衣的模样出现在陌生男人眼前,总有暗示别人的嫌疑。可她想自己怎么着也不能穿白天的衣服。这毕竟是在睡房。
“不怕就好。我也洗个澡,这天可真热。”
“水是冷的。”
“不怕。我夏天一般都洗冷水浴。”
蔡晓晓透过卫生间磨砂玻璃,听着水声,看着人影,心底怎么都觉得这屋里充满了暧昧。睡房的灯不知什么时候被吴师关掉了,也许在他打开电视的时候,也许在蔡晓晓洗澡的时候。这样,她洗完出来,彼此见了也就不尴尬。
蔡晓晓把头发擦到不至于淌水,回头看了看双人床,她选择趴在床边的一个角上。只借这一小块地方,她就觉得自己似乎远离了这张床,远离了刚才那个男人。可再一看自己还是在床上,心底又禁不住说自己这才是自欺欺人。总之,这一夜是难逃此床了。
5
蔡晓晓的手机始终关机,这让蔡晓东格外郁闷。整个晚上,他拨打了无数次。座机也无人接听,对方设置了语音回复。他本是不想对着没有生机的话筒跟姐姐对话的,可眼见着都大半夜了,也不知道这个姐姐何时归巢。索性留下自己要说给她的话也好。
“姐,我不想在沈阳待了,我要去北京。你那边方便吗?收到给我回个话。你去哪了?我打了一晚上电话都没人接。怎么手机也关机。”
蔡晓东刚刚从看守所出来没几天,当初和小敏的弟弟对打,尽管她弟弟的额头是自己不小心撞的,可出了很多血,110和120都来了,自己手里又正巧拎着刀,是撇不清的了。
两人对打这也不是他愿意的。那小伙子年纪比他小,个头却绝对比他还高,可在所有人面前,他再高再大也是流了血的。无论怎么看人家都是被伤害者。
小敏爱他,这个他心里有数。就算小敏大他五岁,他也不在乎。小敏在他身边也觉得踏实,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大,她很爱他。这些他都知道。偏小敏父母死活不同意。
晓东明白,他们之间不是因为年龄才无法继续的。自己没房没车没学历,在现在这个时代,那就是三无人员。在王小敏父母眼里,他这种男人就不该谈恋爱,不该结婚,将来更不该生孩子。就该打一辈子光棍。
可小敏怀上了。怀上的小敏就要和蔡晓东结婚。她不想偷户口本登记,她名正言顺的告诉父母自己要嫁了。可父母不能接受她嫁给蔡晓东。怀了孕的小敏见证了晓东和自己母亲及弟弟大动干戈,让她倍感尴尬。他被弟弟打了,他也把弟弟打了,双方损失惨重。重要的是再无法礼尚往来不能公平谈判。
父母的阻挠让她倍感无望。她差一点就说我怀孕了,我必须嫁给他,我别无选择。可她说不出口。在父母眼里和所有人的眼里,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眼见着两家人打成一团,她对婚姻已经无望。就算他们两个人以后生活在一起,又能幸福到哪里去呢?可她想自己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
那天,她平静的对晓东说:“我们还是把孩子做掉吧。”其实,她想说我们还是分手吧。她说不下去。她说她不想给他压力,晓东坚持陪她去医院,她没让。晓东心里有什么东西咕咚沉了下去,砸的自己很疼。
小敏做完流产手术以后,他们有半个月时间未见。晓东不知道她的消息,偶尔收到她的短信。好些天不见她,很想她。两个人一回到晓东的住处,晓东母亲就知趣的出去遛弯了。
没办法,房子小。房子纵使小,也是两居的格局,然而隔音效果不好。两个人在晓东的房间嘻笑打闹,难免钻进蔡母的耳朵里。不如出去转转,免得让年轻人觉得自己碍眼。
今天两个人是在中街吃的晚饭。和以前一样,今天选的麻辣火锅以前在外面吃饭也经常是火锅或者麻辣烫。小敏喜欢这些四川小吃。蔡晓东偏不能食辣,可为了迁就女友,如今的蔡晓东,不仅能吃辣,而且还偏爱上了辣。
“爱会改变一个人的味蕾。”小敏一边吃着一边看了一眼蔡晓东。她也知道,晓东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和她对他的感情一样,可是她又觉得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自己又说不清。
晓东不吭声。他把最爱的人的弟弟给打了,现在却又和最爱的人谈情说爱,总觉得自己是亏欠他们家的。店里食客多,做为男人,他不想在这种公共场合说出自己的感情。
小敏提到爱这个字,让晓东心里一哽。他想他以后给不了她太多的爱了。他想离开沈阳,离开她。小敏的家人也就不会再担心自己的女儿嫁错郎,也就不会再和他纠缠。
那天打斗的场景历历在目。小敏的妈妈气的当时就晕过去了,当时打架双方都停了下来,还是晓东先拨了120,拨电话的功夫,小敏的弟弟还踢了他一脚。尽管他踢的时候额头上正流着血。
“我爸比我妈大好几岁,可他们幸福吗?他们根本不幸福,他们的幸福也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小敏拉着晓东的手走出中街,她总想安慰晓东,告诉她年龄不是问题。
可晓东终究还是选择了逃避。他真的害怕了。自己年龄小,在小敏妈妈的眼里他是给不了她女儿安全感的。而自己又差不多一贫如洗。家里没有楼房,如今还和母亲住在于洪区平房里。说是动迁,可他知道这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
“我女儿是不会嫁到你们家住这破房子的,就你们那点家当就你们家那几个锅碗瓢盆还想娶我们女儿?门都没有。别做梦了。”小敏妈铁了心不同意这门亲事。“她要敢嫁,我死她婚礼上。”在王母抢救过来以后,第一句话就说:“还敢跟我们动刀?反了他了,这辈子休想进我们家门。小敏你再和他来往,我撞死你眼前。”
就这一句死在婚礼上的话,是王母在蔡家还没倒下前说的。不仅吓坏了小敏,也让晓东倍感绝望。他的感情从沸点降至冰点。原来,爱情婚姻真不是两个人的事情。
他决定离开沈阳,离开这个伤心地。可他不知道怎么跟小敏说,就算给在北京的姐姐打了这个语音留言电话,心底仍是觉得对不起小敏。
撂下电话,手机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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