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初恋还甜的,除了新疆的水果,还有新疆的热情,勾住了万庆国的魂。
万庆国在迪力夏提的陪同下去看英吉尔水库。
英吉尔水库是疆南县的最大水库,承载着疆南县大半土地的浇灌任务。一到富水期,英吉尔水库就像大海一样一眼望不穿边,水面上露出若干芦苇群,就像散布着大大小小的若干岛屿,人们又称之为“千岛湖”。湖中成片的水葫芦开着粉红色的小花,给水库平添了一缕浪漫色彩。水里泅着一群群绿头野鸭,别有一番水乡风情。
一到枯水期,水库就被地形分隔成了大小不一的若干小水库,不少人趁着枯水期登上“小岛”寻野鸭蛋找乐子。
司机开着车沿着发白的地方往湖心驶去。发白的地方说明土地应该是干的硬的,司机这样想。他也是第一次开车进水库。可谁也没想到,发白是假象,仅仅是表面干了,其实下面都是半干不湿的淤泥,眼看快靠近一个小岛时,车给陷住了。
水库的淤泥不像地里的泥土,泥层不知道有多深,车轮越转陷的越深。由于水库偏远,手机信号也没有,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行三人束手无策。万庆国没见过此阵状,不免有些害怕。
“迪主任,你和万总稍微的在这等哈,我去找人帮忙。”司机内疚地说,毕竟是他把车开进来的,作为一个老司机,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可是他大意了。
“好吧。”迪力夏提瞪了司机一眼,没好气地应道。
两个小时过去了,只见一辆手扶拖拉机缓缓驶来。司机想用拖拉机把车拉出来,可湖里的淤泥没那么好对付,带有黏性,就像磁铁一样死死的吸住车轮,任由拖拽。绳子拉断了,车子就是不出来。
万庆国和迪力夏提提上来的心又失落地掉下去了。
“巴西力克(领导),恰达克哟克(没问题),我再叫些村民来。”拖拉机司机说完,将手上的泥土在身上蹭掉,慢悠悠的掏出铁盒子把莫合烟倒进撕好的报纸片里,在嘴唇边抹了点口水卷了起来。
还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这样了。这一等,又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只见十几个农民扛着铁锨木头邀架似的急匆匆朝这赶来。
农民把车轮边上的淤泥挖掉,准备把木头放在车轮下,可是这边挖,那边车又往下陷,半个车身都快进去了。农民又采取拖拉机在前面拽,农民在后面推的方式,可依然没有成功。
太阳都快下山了,迪力夏提和万庆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大家累了,便盘腿席地而坐谝着传子吸着莫合烟,不一会儿点着了湿柴似的狼烟滚滚。莫合烟劲道足,解乏!
“居马洪家有一台大型东方红推土机,马力大,用的是链轨,应该可以把车拉上来。”一个村民说道。
“居马洪家远吗?这天都快黑了。”迪力夏提有气无力的问道。
“不远,噢......亚达,牙长的一截截路。”农民扔掉烧到指头的烟头,拖着音回答。
“噢亚达”是“就那个地方”的意思。至于有多远,取决于拖音有多长。如果拖音特别长,估计走路没两小时到不了。
在新疆问路,维吾尔族用“噢亚达”,而其他民族一般回答则是“不远,一头囊哈去,直直......的走就到了”。如果拖音长,这时候还是打个车吧,要不然明天也到不了。
还好农民拖的音不长,迪力夏提从拖音估摸着半个小时的路程。
“试试吧。”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迪力夏提说完无奈地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土,叫上闵浩然朝‘岛上’走去。
已是晚上十二点了。疆南炎热的夏天夜寒如晚秋,老百姓把带来的木头点着,大家围成一圈烤着火。车没有拉上来,老百姓也都没回去,誓与万庆国他们‘同甘共苦’。
推土机终于来了。
推土机不能下去,要不能也会被陷住。还好司机多了个心眼,把其他农民家的钢绳都拿来了,接成了长达500多米的长绳,终于将车从淤泥里拽了出来,农民欢呼雀跃。
“迪主任,今天车子在我们的水库陷住了,这车只有我能拉出来,说明我和万老板有缘分,就是要你们到我们家去做客呢。”居马洪从驾驶舱跳下来到地力夏提身边,憨厚地嘿嘿笑道。
“万总,你是南方来的,体验体验一下我们维吾尔族的风俗,怎么样?”迪力夏提期待地看着万庆国。
“不、不、不,这多不好,已经麻烦你们这么多了,哪好敢再打扰。”万庆国摆着手推迟着。
万庆国内心是想体验一下当地民族风俗的,他也听说过维吾尔族的民俗别有一番风趣,可今天这事闹的,这么多群众热情地来帮助他,总感觉过意不去。
“唔jooo(哎呀),万总,这你就不了解了,维吾尔族有个习惯,来者都是客,何况你是南方来的,是我们的座上宾,你要不去,居马洪会认为你看不起他的。”迪力夏提一再挽留。
“这……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万庆国客套地答应了。
居马洪是先富起的那部分人之一。改革开放初期他做起了贩卖羊的生意,有了积蓄后,买下东方红推土机做起了承包土方生意。
他的房子算是村里最好的房子,有点像四合院,只是建筑风格不一样,因为疆南少雨,盖的房子都是平顶的。院的中央用砖垒了一圈花墙,花墙内种的玫瑰,正开着红、白、粉不一的花,花丛中还簇拥着一颗无花果。
刚到居马洪家门口时,万庆国认为居马洪的房子与其他村民别无二样,只是大了些。可一进屋里,万庆国瞠目结舌。
这哪是房子,这是皇宫啊,高档电器应有尽有,真皮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放着各种干果。
万庆国抬头看了看,房顶先是用大小、造型一样的整根硕大树木做的横梁,间隔约摸两尺,梁上雕刻着民族特色的花纹,再配上色彩艳丽的漆纹。横梁间隔中间是大小一致的小木椽一根一根并列着。
“这房顶是一个整体,在下面做好后整体吊起倒扣在房上的,这一个房顶比一个房子还值钱。要看农民富不富只要看两样东西,一是门,二是顶,我们刚进的大门也得花个万儿八千的。”迪力夏提看到万庆国专注着房顶,便向他介绍农村建房的特色。
墙壁上用的是民族风格的石膏图案,地上虽然贴了地砖,但地砖上还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这地毯也值钱,纯羊毛的手工编制。”迪力夏提边走边介绍。
居马洪牵来一头羊交给村民后便邀请万庆国他们到里屋坐下,净完手后品尝着干果。
几个村民刀光剑影,动作娴熟,三下五除二就把羊宰了皮剥了。维吾尔族不吃羊血,宰羊的地方一滩鲜血冒着小气泡。宰羊是维吾尔族的拿手好戏,每个男的都会,尤其是到了古尔帮节,家家户户都要宰羊。
居马洪的羊冈子是典型的维吾尔族美女,穿着色彩艳丽的艾德莱斯丝绸连衣裙,指甲上用植物粉染的红红的,显得皮肤更加白嫩,时而端来酸奶、拉面、煮羊肉、烤羊肉。
维吾尔族的习惯是饭菜一道一道的上,吃完一道再上另一道,越到后面越精彩。如果不懂这习惯,嘴馋的前面一两道就吃饱了,等后面好吃的来时,就只能干瞪眼睛敲肚皮,心馋的看着别人吃。
万庆国就是这样,没上几道饭菜就吃饱了,再吃的话上衣前面那排扣子都会生气的罢工。他最担心的还是裤子,皮带已松了好几圈了,再松就得提着裤子回家。
“**现在开始,这是烤全羊,是迎接最珍贵的客人的,你先动手,在羊的头部切一小块先品尝。”两人抬进来一头烤得金黄的羊摆在闵浩然的前面,还有一人抱着一箱酒跟了进来。迪力夏提递过一把比夹克给闵浩然。这时在外面忙活的村民挨个进来盘腿坐下。
万庆国握着比夹克脸露难色,没有动手。
“来嘛万总,小小的割一块尝一哈。”迪力夏提看到万庆国提着小刀不动,连忙催促道。
万庆国‘痛苦’的抱着肚子挺起身子,挪到烤全羊跟前撇了一块小得不能再小的肉放到自己的小蝶里。
居马洪从箱子里取出两瓶酒,连同盘子中的两个酒杯递给迪力夏提。酒杯下面垫了一层餐巾纸,以防酒杯溢出的酒。
这时两个村民看到烤全羊的‘仪式’已结束,将烤全羊抬出去剁成块。
“这一杯,我敬万总,你来到我们这,说明我们村有福气。我们村还没有这么远的客人来过,你是大老板,定会给我们村带来财富。”迪力夏提自己端起一杯,另一杯递给万庆国,随后迪力夏提说声“嚯谢”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太感谢各位乡亲了,你们的热情会让我终生难忘。”万庆国甚是激动,猛劲喝了一喝。
“嚯谢,曼达样子不买多万总。”居马洪笑道。
“嚯谢就是干了的意思,不买多是不行的意思。维吾尔族有个习惯,就是端起酒杯要一饮而下,不能‘养鱼’的。”迪力夏提边啃羊腿边翻译。万庆国端起杯子干了,肚子又鼓起一点点。
“这一杯由居马洪和万总喝,你们两因车结缘,需酒结情。”迪力夏提边倒酒边说,然后将托盘中的杯子分别递给万庆国和居马洪。
“嚯谢,”居马洪吼完直接将酒倒进喉咙,咕咚一声咽到肚子。
万庆国面露尴尬,他还从来没这样喝过酒,这一杯酒估摸着至少二两,不知裤子受得了受不了。
“嚯谢,嚯谢。”其他村民齐声嚷笑着起哄。
万庆国实在抵不住村民的热情,‘乖乖’的干了。为了解放裤子,万庆国跑到卫生间放松了肚子。
两个酒杯在每个人中交错。每次搭配不一样,尽量大家都能相互对饮一次,大部分村民喝多了就自觉的躺到炕的一边去了。有几个兴致来了,拿起居马洪家的乐器弹唱起来。
吃喝弹跳了会儿,看万庆国喝的差不多了,说话也吐字不清,正好一箱子酒也没了,迪力夏提提出结束。大家用手抹了抹嘴上的肥油,再把手交叉塞到腋下蹭去手上羊油,拉起睡着的村民纷纷起身下炕找鞋。
这时万庆国从手包里掏出一沓钞票,准备给每人发二百,给居马洪发一千,以示感谢,可是没有一个农民接收的。万庆国看着迪力夏提抖了抖手中的钞票,意思是让他叫农民收下。
“万总,我们这儿的百姓虽然不富裕,但他们不会收的。老百姓分得很清楚,帮忙是帮忙,挣钱是挣钱,帮忙的事是不会收钱的。”迪力夏提对万庆国说。
“这样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你再给他们说说,让他们收下。”万庆国还是坚持。
“维族汉族的嘛一大家子,我们帮忙的嘛钱不要,要‘五个互相’。”迪力夏提把一个农民的话翻译给万庆国。
万庆国见村民不收,把钱塞了回去,下炕找鞋。
回来的路上,迪力夏提给万庆国讲了许多关于维吾尔族的传统。
“如果有吃不完的东西不要扔掉,你可以将东西放在干净的地方或者石头上,留给需要的人......”
“维吾尔族再穷都不会做乞丐,所以我们这一般看不到要饭的。如果实在穷得揭不开锅,左邻右舍都会伸手搭一把......”
“如果去农民家坐,他们会把最好的东西给你吃,如果你不吃,他们会认为你瞧不起他......”
万庆国对纯朴的乡亲由然而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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