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年年一下子死死咬住嘴唇,喉咙就像是被针扎一样,想说话,但是挤不出一句。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才抬起头,目光停留在那给人温暖的火苗上,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是的,我恨他……”
她曾经大度地以为自己很伟大,对于那些过往是不会计较那些的,可归根究底,她还是恨过的,恨他什么也不告诉她所有实情,也不知道反抗,像一个懦夫一样活着。
眼角有泪水滑落,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我一直想带他离开这里,带他去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可总是事与愿违。我每天只忙着工作,都没有好好照顾他。”
她记恨他,又怜悯他,又心怀愧疚,这复杂的思绪通通掺杂在一起,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世上几乎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她就像是背了几座山在身上,每挪动一步,都要花费好大的力气。
有时候又感觉像是被泡在水里,当某个人从背后把她拎起来,透过一口气以后,又再次掉进去,如此反复,她整个人几乎要崩溃。
陈林轩认真得看着她的眼睛:“我明白你的感受。你恨他,这没有什么不对,那时你也只是个弱小的孩子,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出面保护自己,这是一种本能。你怜悯他,也很正常,因为你不想看到他痛苦的样子。至于愧疚,我想,你是觉得自己对这样的局面无能为力,想解救,却连自己都解救不了。”
这最后一句话,直击苏年年的灵魂,她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
当她还是个弱小的孩子的时候,在雨天里看到那些流浪狗,她就想,以后她一定要买一个大的房子,让它们有地方住。
看到年龄大的人在乞讨,她也心软不已,看到对方穿得破破烂烂,便想方设法地从家里拿了件衣服给她。
那老奶奶拿着衣服,老泪纵横:“谢谢你啊,小姑娘,好人会有好报的。”
顾子萱还冒出来指责她:“你要真把我们苏家当慈善机构了,你既然那么厉害,怎么连自己老爸都救不了,还是一样没出息。”
是的,事到如今,她谁都没解救,反而让自己陷入了泥潭里。
“陈林轩,是不是你又没管住自己的嘴?她的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被你气的?”沈郁廷紧盯着陈林轩。
“……沈郁廷,我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没想到你变了这么多。”
陈林轩感慨了一声,又道:“你知道你现在给我什么的感觉吗?就跟那老母鸡护小鸡似的,完全不分青红皂白。”
苏年年本来精神不大好,听完这句话,耳朵神奇地红了。
作为一只”小鸡”,她下意识地站在沈郁廷身后,陈林轩哈哈大笑,他伸手拍了拍沈郁廷的肩膀:“你看,我没说错吧,不过顾太太,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你还是放松一点。”
张恒对什么心理学一窍不通。
他不由得抱怨道:“我觉得这没什么用嘛,少奶奶的脸色还是这么差,沈总,要不我们换别的地方吧。”
陈林轩也不气,只是幽幽地看着这个小特助:“阿泽,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可爱了,这是跟你们家沈总混久了的缘故吧,我还是建议赶紧另谋高就,不然到时候就变成一个小老头,该怎么办?”
“那就不用陈医生你操心了,反正我觉得跟着我们家沈总挺好的,起码他不会那么毒舌。”
陈林轩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每次一笑起来,整个人看上去就有点不正经,这也是张恒不敢相信他的缘故。
毕竟其他医生都是一脸严肃,而这位陈医生,给人的感觉就是,半罐子水叮当响。
不过他的动作倒是挺利索的,没多大功夫,就把桌子上那些凌乱的文件给码好了,看上去还挺像样。
陈林轩忽然想起一件事:“我隐约记得,顾太太的堂姐也来过,不过她不是来看病的,是来了解心理学的。”
苏年年不由得愣住,顾子萱了解心理学做什么?
“大概是想最大程度地刺激对方吧。”张恒倒是一针见血。
她想刺激谁,苏年年从今天的葬礼上就感觉出来,顾子萱很不对劲。往日里她在胡闹,但是在这种比较大一点的场合里,她还是会稍微收敛的。
苏年年蓦地抓紧沈郁廷的袖子,抬头看他:“我想应该是三叔指使她的。”
自古心难测。
苏年年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如今父亲也不在了,那些所谓的秘密,她更是无从得知,也不知道三叔是怎么想的。
如果他是刻意安排顾子萱演那出戏,那她不得不深思,他跟父亲之前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说,她一直想错了角度,父亲手里有他们的把柄?
她猛然一惊,这其实就是连环相扣,你有我的把柄,我有你的软肋……心里一阵绞痛,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除了一个从生下来就背负在身上的克星名头,她对父亲,对他所承受的痛苦竟然一无所知。
沈郁廷长臂一伸,将她揽住:“苏年年,我记得,你当初很嚣张地说要嫁给我,我希望你能一直嚣张下去,而不是对某一个人,某一件事时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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