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之年表情一滞,随即不耐烦地推门而入。
悠闲地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
“我昨天过来办点事情。”
他云淡风轻地说。
“是吗?”
姜静慢腾腾地反问。
“那不然?”他拧眉反问,“你以为我是跟着你来的?”
“谁知道呢?”姜静无声地摇了摇头,随即在他对面坐下。
“我真的,姜静,官司打完了你可真是膨胀了。”
关之年无语地嗤笑一声,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这房间,满脸的嫌弃。
“怎么,我给你那么多佣金,你就出来住这些破地方?”
“我住什么地方跟你没什么关系,请问你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姜静双手环抱胸前,静静地盯着他看。
他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眉目之间的神色与当初也没差。
就是行为举止太过怪异。
“我想知道你的行踪太简单了。”
关之年答非所问地说着,随即在兜里翻找烟。
后知后觉想起烟在车上,便舒坦地靠在沙发背上,一双大长腿慢悠悠地搭在面前的茶几上,一副吊儿郎当的老大爷模样,看得姜静眉头微微蹙起。
“我的行踪跟你有关系吗?”
她又问。
“你这个牙尖嘴利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真的翻脸不认人。”
关之年敏感地发现她现在不仅一句一个反问,还连以前的尊称“您”都变成了“你”。
“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地从一件事情里把自己剥离地干干净净呢?你真就这么没良心?”
他一字一句地讨伐着,姜静耐着性子听。
随后摊了摊手,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关之年:“找你当然是有事。”
“有事说事。”
“我要在你这里将就一晚,或者你去我那里住也行。”
关之年挑了挑眉,道。
“我拒绝。”
姜静连原因都懒得问。
反正问来问去,没有一句有用的话。
“拒绝无效,我晚上在这里睡,你要是不乐意,你去隔壁重开一间。”
关之年说着,歪着脑袋看她,眸间尽是挑衅之色。
本来他还想编点什么理由来着,现在想想,跟她扯东扯西的,没必要。
没良心的,他说什么她也不会信。
“那你一个人在这睡吧。一间房我还是开得起。”
姜静说着,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换房。
“你昨天跟我哥见面了。”
关之年看她动作麻利地收拾东西,在她身后慢悠悠地问。
“见了,这也要跟你汇报吗?你是我什么人?”
姜静出声呛他。
“不是说了,叫你离关家人远点?”
关之年被她噎了一句又一句,倒也不恼。
“我倒是想离远点,但是刚才某位关姓人士又闯入了我的房间。”
姜静头也没抬地回答。
“你以后肯定会后悔这样跟我说话的,姜静。”
关之年慢腾腾地说了结束语,便起身开始解衬衫袖口,随后慢慢摘下腕间的名表,然后抬手解颈间的扣子。
忙活了一整天,他可真是累了。
姜静收拾完东西,一抬头,就从前面的全身镜上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居然半裸着个上身,慢条斯理地在解自己的皮带。
“……”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拉着行李箱就要走。
“就在隔壁开,我问了,隔壁没人,你要是再跑远了,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
姜静无语地摇了摇头,头也没回地出了门。
她倒是听了他的话,准备在隔壁再开一间。
不然她觉得,他真有那本事再去烦她一次。
她也没那个精力住个店还跑来跑去的跟躲猫猫一样。
“这位女士您的身份证已经开了一间了,一张身份证只能开一间房。”
姜静无语地叹了口气,只好拖着行李箱又回去。
敲门半小时,里面都没动静。
她一气之下找楼下要了备用房卡,直接开门进去了。
关之年在阳台上打电话。
“我找到人了,你不用过来了。”
他单手撑在前面的栏杆上,身上松松垮垮地套了件睡袍,头发还湿漉漉地在滴水,打电话的背影看起来都那么的邪肆。
“那边怎么样?专家会诊怎么说?……嗯,我办完这边的事情就回。”
“你还好意思问?但凡你有一点用,还需要我自己亲自跑一趟?连个人都跟不住?”
那头传来他不悦的低吼,听起来应该是跟林肖在说话。
“你脑袋长着,是为了显高?挂了!”
随着他不耐烦的一声低吼,电话挂断。
一扭头,就见姜静拉着个箱子,直愣愣地杵在他身后。
“你有这种偷听人家说话,或者偷看人家美好身体的怪癖么?”
他倒也不慌,慢腾腾地将手机扔在茶几上,歪着脑袋看她。
“你用自己身份证去开房。”
姜静没理会他,淡淡地答。
“我没带身份证。”
他说。
“嗯,我信了。”
“除非出远门,不然我基本不带,走哪都是自家人,要身份证做什么?”
关之年拧眉看她。
“那请你去找你眉县的自家人,我没时间跟你玩。”
姜静说着,扔下手里的行李箱,没有打算走的意思了。
真的闹心。
出来办这么点事,还能遇到这个烦人精。
“你不就是?”他脸大地问。
姜静闻言,没再说话,只是拧着眉静静地盯着他邪肆的眉眼看。
盯了快一分钟,关之年微微歪头,居高临下地睨她。
“怎么,现在发现我玉树临风,潇洒非凡?”
“为了以防万一,我有个问题想问问。”
姜静目光直勾勾地看他,似是要将他这副皮囊看穿一样。
“问。”
获得允许,姜静淡淡地勾唇一笑,大眼睛里盛着些许笑意,目光慢悠悠地落在他的俊脸上。
“关先生,或许……你是……看上我了?喜欢上我了?”
关之年:“???”
他有一瞬间的语塞。
倒不是被她给戳中了,是压根没想到她还有说话这么大胆的一天。
“我?我为什么?”
关之年拧着眉大声反问。
“外面的嫩模不够多吗?我的钱不够多吗?哪怕我四婚,想做我老婆的女人,依旧从海市排到了墨尔本,知道吗?”
“我为什么看上你?!”
姜静一边听着,一边淡淡地点头。
“我喜欢上你?你有什么好值得我喜欢的,喜欢你牙尖嘴利?喜欢你没良心?”
他语速有点快,一张口说了一长串,将她贬了个一无是处。
“嗯。”姜静赞同地点点头,“不喜欢就不喜欢,说这么多做什么,显得多心虚似的。”
“……”
这回真轮到关之年说不出话来了。
“姜静,你是什么变得脸皮如此之厚的?”
姜静没答话,只是轻叹了口气,斜着眼睛睨他。
“既然你不走,那我就只有把这间房退了,给我自己开一间。”
“你开,我再敲门就完了。”
关之年毫不在意地扯了个浴巾擦头发,跟个大爷似的倚在床头,淡然地看她。
姜静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要不是她是个有素质的人,早就开口骂人了。
半晌,她出了门,直奔收银台而去。
“退房。”
刚重新开了一间,林肖的电话打来了。
“静姐,关先生在你那?”
“嗯。”
她淡淡地答着,随后又问:“到底什么事情,他非赖在我这里不走。”
“说来话长,反正,静姐,他也是为你好,你可千万别骂他啊,他真是为你好,我把你当亲姐看,我不会骗你的。”
林肖在那头一直强调。
“发生什么事了吗?”姜静拧着眉头问。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林肖在那头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
“关于我的?”
姜静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个情况,让关之年这尊大佛一直赖着不走。
“不是关于您的,但是跟您有很大的关系,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关先生也没跟我说清楚,反正我就知道,是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
林肖在那头越说,越弄得她一头雾水。
“行吧。”她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关先生的车又撞了,我正派人去弄呢,您就勉为其难,照顾一下他,算是他帮您东山再起的报答了。”
林肖在那头千叮咛万嘱咐。
她叹了口气,没答话,随后挂断了电话。
“姜静,你还是人吗?”
十分钟后,关之年踩着个拖鞋在她门外敲门。
她本想开个双人住套房,但是这小县城也没那种条件,就找的这个住处,还算是条件很好的了。
这次她倒没坚持,抬手就开了门。
关之年一看,她开了个标间。
两张小床,中间夹了个床头柜。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非得跟着我,看在你是我恩人的份上,睡这边,不要再吵我。”
她昨晚没怎么休息好,本来去给晓东烧了纸,回来准备补个觉的。
被他闹腾到现在。
头越发的昏沉了。
扔下行李,她也懒得管他,她也知道,他这个人再怎么不靠谱,找女人还是挑的。
统一网红脸,大胸大长腿小细腰。
她没一个条件符合的,还算安全。
一头倒在床上,她直接裹上被子,无视了他,开始睡觉。
关之年也没再闹腾,出门去买了包烟,回来在逼仄的小阳台上吞云吐雾。
姜静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醒来的时候,房间黑漆漆的,关之年没在。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终于落得个清静,疲乏地起身洗脸。
肚子空空如也,她正想下楼找点吃的,手机响了。
“下楼,吃饭。”
关之年扔下一句话,就挂了电话。
“……”
揉了揉酸涩的眼,她将头发梳了个利落的马尾,拎着包就出了门。
关之年正在寒碜的小花坛边打电话。
见了她来,又说了两句便挂断了。
“我钱包没拿,你请客。”
他低声命令。
姜静睡了一下午身上软的很,没什么劲头,也懒得跟他争了。
“姜静?”
两人正在街头转着哪里有看起来还可以的菜馆可以将就着对付一下晚饭,就听得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女声。
姜静转身,愣了好几秒,也没认出面前这个挺着大肚子,满面红光的女人是谁。
“哎呀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小学咱俩还做过同桌呢!”
女人一笑,脸颊露出个小酒窝,她拧着眉想了好一会儿,也实在想不起这么个人,遂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算是回答了。
“我看你俩在这转悠好久了,要不要来我店里吃饭?”
女人说着,不由分说地就要拉她过去,嘴里还一直念着:“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你跟小时候的样子区别一点都不大。”
“同学们都说好些年没见过你了,我算是运气好,是他们中间唯一一个再见你的!你们敞开了吃,我请客!”
姜静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她给拉进了一家川菜馆里。
里面不大,摆着几张小桌子,风扇在里面呼呼地吹着,一块布的后面是后厨,这会儿正踢里哐啷地忙着。
人不多,但露着啤酒肚喝酒聊天的大老爷们儿居多。
姜静已经脱离这种生活三四年了。
不过这一切倒也熟悉。
倒是关之年,拧着眉打量了一下周围,脸色掩饰不住的难看。
“坐吧。”
她找了个地儿坐下,因为对面桌有人,关之年也挤不进去这小位置,不耐烦地落座在她旁边,拿起面前的纸巾就开始擦桌子。
女人不知道进去说了个什么,没一会儿一个跟她长得很像的中年妇女,就在围裙上擦着手就出来了。
“哎呀真是姜静啊!好些年不见了呢!”
姜静此刻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也只有赔笑的份儿。
“以前你妈还经常过来跟我打牌呢,那时候你学习老好了,我天天拿你做我们倩倩的榜样,可是她就没学到你半点好,榆木脑袋一个!”
妇女说着,将菜单递给了她。
“来来来,随便点,上次你妈回来,我正好有事情没去见她,今天见到你,也高兴。”
姜静礼貌地接过,探询地看了一眼关之年,随后将菜单给了他。
“你看你想吃什么。”
关之年垂眸扫了一眼,一言不发地将菜单推回给她。
“咦,这位是……你老公?”
倩倩挺着个大肚子在旁边看,满脸的好奇。
姜静扫了他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不是,就是个……跟屁虫而已。”
关之年正在用筷子矜贵地夹了一粒花生米准备吃,听到跟屁虫三个字,眸色一沉。
“姜静,你现在真的是膨胀得厉害。”
他歪着头睨她。
姜静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在菜单上游离着,“青椒肉丝,土豆片,蛋花汤……”
“诶,开什么玩笑,我看你俩这么亲密,一起从酒店里出来……”
倩倩在一边笑,随后偷偷打量关之年,“真帅呀,我也希望有个这么帅的跟屁虫天天跟着我!”
关之年不悦地松开夹了一半的花生米,阴仄仄地扫了姜静一眼。
“哎呦,你肚子都大了还在这瞎说。赶紧给老同学拿点好酒来,妈今天来跟他们小酌两杯。”
妇女拍了拍她厚实的肩膀,随即指使着她去柜台上拿了一瓶白酒两瓶啤酒,动作麻利地打开,摆到了姜静面前。
“姜静啊,小时候你经常跟你爸来我这找文丽,这么多年没见,我还经常念起你。对了,你爸啥时候出来呢?”
说起姜学诚,姜静眸色暗了暗。
当年他传出骗同乡的钱,他们一家就跟落水狗似的走哪里都被戳着脊梁骨骂。
这一转眼四五年了,人好像都大度了。
能把当初的事,当成饭前话题一样在这闲聊了。
“说起来,当初都说他诈骗,我还不信。他那么老实的人,咋可能骗钱呢,结果一查,还当真骗了。”
妇女嗓门很大,看起来是个活脱的人,这话音刚落,隔壁的大老爷们突然开始接起了话茬。
“你说老姜呢?”
“对呀,这不,老姜他女儿小姜回来了嘛。”
妇女说着,似是没发现姜静已经些许尴尬的脸色,又大大咧咧地问:“看,这么多年不见,是不是长得水灵多了?”
“还真是,像文丽,这大眼睛。之前晓东丧事也没见她回来,确实好久不见了。”
姜静突然被同乡人像看猴子一样打量,整个人都极度不自在。
说实话,她以前只顾埋头读书,乡里人叫她,她也只是应一声,她几乎不记得谁是谁,谁又该叫一声什么。
关之年靠在椅背,目光在拘束的她身上逡巡了一圈,随即淡淡地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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