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姨妈责怪我在顾府丢了脸,我……我一时想不开,才……”
谭文石回转过目光,道:“那件事……诶……也是机缘巧合,以后就别再提了,你先把伤养好吧。”
杜秋桐泪眼涟涟:“谭爷,对不住,我知道宁家本家那边肯定是为难你了。我真的没想这样的,只不过,姨妈不愿意让我做小,怕传出去不好听,所以才发动了宁家本家,想要让你就范,都怪我没劝住姨妈。是我对不住谭爷,说到底,都是因为我,才让谭爷如此为难。”
谭文石闻言,见杜秋桐这幅谨小慎微的模样,不由得叹气:“不,是因为我,才让你受了苦。”
“不是的,我从来都没有怪过谭爷。”杜秋桐抚着胸口,殷殷说道:“我从一开始就是自愿追随谭爷的,谭爷要我做的事,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无所谓,不论有什么后果,我都愿意承担。”
杜秋桐说得情真意切至极,纤细苍白的手指抚着胸口,似乎弱不禁风到随时都能倒下,甚至还晃了晃,谭文石瞧着杜秋桐这副模样,不由得上去扶住她,免得她真的跌倒了。
杜秋桐抬起如水的双眸,近距离地直视着谭文石的双眼,一字一句道:“谭爷,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我会去劝姨妈不要再为难你。我……我会离开这里,离你远远的,再也不给你添麻烦,旁人休想再用我的事来为难你……”
谭文石深深叹了一口气,心早已经软得一塌糊涂,不由得冲口而出承诺道:“杜姑娘别怕,既然此事与我有关,我便一定会负责到底,不会让你独自承担这后果。虽然我不能给你正室的名分,但我一定会记得你的好,好好报答你的。”
杜秋桐的脸上瞬间流露出惊喜之色,却转而又看起来极为落寞,悠悠道:“其实我知道,谭爷真正的中意之人是表姐,不管谭爷心里有什么打算,可谭爷对表姐的心……我看得出来……”
杜秋桐说着说着又要掉泪,谭文石不由得连忙安慰起来:“杜姑娘也不必如此说,你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们命中有缘,杜姑娘千万别妄自菲薄。我与薛府的婚事快了,等那桩婚事一了结,我就着手迎你进门,不会让你等太久。”
杜秋桐立刻惊喜地问:“真的?”杜秋桐的眼中本来含泪,如今这样惊喜的神情,显得毫无防备,仿佛她所有的欣喜都是眼前的男人所赐予,无论是哪一个男人,此刻都会热血上涌,心潮澎湃。
谭文石压了压心里的火,认真地回答:“自然是真的。”
杜秋桐笑了,可转而又忧虑起来:“只不过,薛姑娘不喜欢我,只怕……”
谭文石立刻道:“不用怕,有我护着你,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杜秋桐感动地说:“我一直以为,谭爷只会对表姐说这种话,却不料今日竟能听到谭爷对我承诺这些,我便是死也无憾了。我只盼着余生能够陪在谭爷的身边,尽心侍奉谭爷,无论是福是祸,我的心思永远都不会变。”
杜秋桐诉过衷肠,脸已经红彤彤的了,犹如一朵蒙上红霞的小白花,欲说还休地看了谭文石一眼,随即转身离开,似是已经羞到无地自容了。
看着杜秋桐的背影,谭文石不由得叹气,或许这真的就是缘分吧。
然而转念一想,若是将杜秋桐抬进门,便与宁夏青成了亲戚关系,日后走动更加方便,大可到时候再寻法子,反正宁夏青如今已无婚约在身,既然如此,他就总归还有办法。
谭文石想到这里,瞬间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阿才正巧过来铺子这边,谭文石就让阿才转达宁永达,称自己有事要去处理,然后转身离开了宁永达的铺子。
谭文石一走,翠玉从暗处走出来,匆匆跑回去找宁夏青了。
宁夏青正在饮茶,翠玉就在这时匆匆跑进了屋子,宁夏青瞥了翠玉一眼,倒了一杯茶推过去,道:“先润润嗓子再说。”
翠玉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显然极为震惊和失望,愤怒地说:“表姑娘可忒没良心了!比……比那沈夫人还坏!简直就坏透了!”
宁夏青丝毫不意外地抬头看翠玉,问道:“杜秋桐到底对谭文石说什么了?”
翠玉瞪着眼睛说:“刚刚表姑娘空口白牙地说,是太太责怪表姑娘在顾府丢了人,表姑娘一时羞愤才撞柜子的,还说表姑娘本不想为难谭爷,是太太觉得表姑娘去做妾会给宁家丢人,所以才去找本家给谭爷施压。”
翠玉气得又干了一杯茶,才压下心里的火,斥道:“她这不是颠倒黑白吗?明明是她寻死觅活地要太太做主,却在谭爷面前却撇得干干净净,还污蔑太太,咱们太太对她多好啊,她可真是……”
宁夏青笑了,心知翠玉是气得都想要骂人了,却碍于杜秋桐是表姑娘,而翠玉是仆,所以又不方便骂出口。
翠玉抚着胸口平息怒火,后知后觉地说:“姑娘,你之前一直让我提防表姑娘,那时我还不太懂,我今天可算是懂了!我活到现在,都没见过这般阴险歹毒、全无心肠之人!”
宁夏青淡淡地笑了,安抚道:“罢了,你如今知道她的为人也不算晚。说点别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他们可有说什么秘密?”
翠玉歪着头想了想,说:“对了,我听刚刚表姑娘和谭爷说话,好似他们之前就有瓜葛了,而且表姑娘还帮谭爷做事来着。”
宁夏青点点头:“嗯,这个我知道。还有别的吗?”
“还有……还有……”翠玉支支吾吾地说:“还有,谭爷对姑娘你似乎……”
宁夏青冷笑出来,道:“他不过是别有所图而已,我早就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翠玉摇了摇头,道:“其他的就没什么重要的了,不过……”翠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红得像是快要滴血了。
宁夏青见翠玉这幅样子,不由得笑了:“怎么?你听到杜秋桐对谭文石撒娇卖痴了?”
翠玉声若细蚊:“嗯……”
宁夏青笑着说:“来,学给我听听!”
“姑娘你最坏了!我才不学呢!”翠玉微嗔,不过也因为宁夏青的打趣而不像刚刚那么害羞了,说道:“不过我瞧着,表姑娘对谭爷也是三分真七分假。”
“此言何意?”
“姑娘是没看到,刚刚表姑娘对着谭爷说了好一段肉麻话,可表姑娘转身离开的时候,神色却忽然就变了,本来还楚楚可怜呢,忽然就好似在算计着什么似的。我一想到表姑娘瞬间变脸的样子,我这心里都发冷,居然真的有人变脸变得那么快……”
宁夏青不由得叹道:“她对谭文石未必没有真心,但算计是肯定有的。然而她对宁家可就是真的没存半点善念了。”
“是啊,表姑娘的为人真是让人心寒!”翠玉刚刚见识到杜秋桐的嘴脸,不由得开始感慨起来,细数起杜秋桐平日里的言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杜秋桐的话语里暗藏的恶意,越说越气愤。
宁夏青波澜不惊,听着翠玉在一旁激动地念叨不休,就在这时,蓝英过来了,说是曹氏叫宁夏青过去。
宁夏青过去时,曹氏满脸愁容,正暗自垂泪。
宁夏青连忙询问缘由,曹氏道:“刚刚谭爷来家里,遇见秋桐了,谭爷跟秋桐说让秋桐做小。可怜秋桐这孩子,自小没了娘,爹和哥哥又都不在身边,如今又遇上这种糟心事……”
宁夏青不由得问:“娘怎么知道谭爷遇见秋桐了?”
曹氏答:“是秋桐告诉我的,她刚刚跑过来哭了好一场,”
宁夏青闻言,心中冷笑,垂着脸不说话。
曹氏叹道:“秋桐自小便过得这般凄苦,若让她再去给人做妾,岂不是连下半辈子也毁了嘛。我琢磨着,还是得让你爹去找本家的人,咱们不能就这么退让,不能耽误了秋桐。”
“娘,是秋桐让你叫爹去找本家的吗?”
“没有,秋桐不让我去。刚刚秋桐来我这,一边哭一边劝我,说是宁愿委屈她的一辈子,也不能让我为难,劝我千万别再去找本家。都到了这地步了,这孩子还这样为我着想……”
宁夏青垂眸不言语,心知不能对曹氏讲明杜秋桐的真面目,一来,杜秋桐擅长伪装,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杜秋桐竟是那般为人,二来,杜秋桐是曹氏的亲外甥女,又因为曹氏的关系才在宁家寄住多年,若是戳穿杜秋桐的本性,实则是折曹氏的面子。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宁夏青还不想说。
曹氏见宁夏青不答话,便道:“我叫你过来,就是觉得你主意多,想跟你商量商量。我琢磨着,就算找本家出面,也未必一定能够给秋桐讨得一个说法,所以想让你帮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宁夏青道:“娘,依我看,这事咱们就别管了。那位薛姑娘是副尉之女,出身家世远远胜过秋桐,而秋桐又并非宁氏中人,咱们拉宁氏一族来替秋桐撑腰,其实本来就没什么说服力。”
曹氏一怔:“那……那也不能就这样不管秋桐了啊……”
“娘,不管她才是为她好。娘想过没有,就算咱们真的为秋桐争来一个正妻之位,那薛姑娘就得做小,薛姑娘自然不会甘心,定要报复秋桐。到时候,秋桐作为出身卑微的正室,怎么可能压得住身为副尉之女的妾室?只怕秋桐永无宁日啊。”
“这……也有道理。”
“娘,说到底,这是秋桐的命。谭爷要同时娶两个女子,那自然是位尊者为正,位卑者为副,只能怪秋桐命不好,遇到的对手是副尉之女,怨不得旁人。”
曹氏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连道惋惜。
数日后,杜秋桐的父兄相继回了家,收了谭文石的礼后,对于让杜秋桐嫁给谭文石做小一事,杜家父子并无异议,并开始着手为杜秋桐准备起来了。于是,杜秋桐被接回了杜家,开始准备待嫁事宜。
自从杜秋桐走后,宁夏青瞧向杜秋桐曾经住过的屋子,只觉得神清气爽。杜秋桐终于离开宁家了,从此以后,杜秋桐再也不会在宁家兴风作浪,这颗在宁夏青心里刺了多年的钉子终于拔除了!
宁夏青誓要让杜秋桐再也不能踏入宁家半步,再也不准踏进这个让宁夏青甘愿誓死捍卫的宁家!
“姑娘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啊?不是说要去找谷丰大叔吗?”翠玉抱着晒好的被子走过来,诧异地问。
宁夏青回过神来,笑了笑,往库房去了。
宁夏青是想要问问谷丰,宁永达从南边采买来的货物什么时候能够运到。然而一到了库房,宁夏青还没开口,就见谷丰正在一脸忧愁地发呆。
宁夏青迷惑不解,便问:“谷丰大叔,你这是怎么了?”
谷丰本来在发呆,被宁夏青的声音吓了一跳,叹了口气,垂着头说:“我刚刚听说,前几天,梅公河上有艘船出事了。”
宁夏青闻言,心里一咯噔。
宁夏青心里一惊:“难道是咱们的那艘船出事了?”
“那倒不是。”谷丰摆了摆手,随即叹了口气说:“但是,因为那艘出了事的船,咱们的船可能会受到牵连,有可能要延误几天才能到。”
宁夏青不解:“这是什么意思?旁的船出事了,为什么会牵连到咱们的船呢?”
谷丰道:“因为这次出事的船并不是因为风浪,而是因为和别的船撞了,连官府都惊动了。官府为了查明事故原因,就扣押了好些同期船只,不少商船全被扣了,咱们的船恐怕也在其中。如今还没有得到通知,掌柜的就去打听消息了。”
宁夏青松了一口气,道:“反正这批货也只是咱们自己卖,晚几天就晚几天吧,咱们船上的货没事就好。”
谷丰也道:“是啊。唉,你说这倒不倒霉,咱们好好地运咱们的货,怎么就碰上这种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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