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青又问:“那您可知道,洪管事是不是本地人?老家在哪?家中还有何人?可曾成过家?有后代吗?”
李口摆摆手,说:“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洪管事只对养蚕感兴趣,性子孤僻,很少和别的管事聚在一块喝酒侃大山,所以旁人的都不怎么了解他。只有一次,他跟我爹提到过,说他上头有个姐姐,被家里送人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就难办了……”宁夏青有些懊恼,实感对洪江的身世实在是太不了解。不过听李口说起来,洪江生性孤僻,又深得宁望平信任,应该不太会出卖宁望平,既然这样,宁望平培植出圣丝一事究竟是怎么传出风声的呢?还有没有别的可能呢?
她不由得问:“当年除了令尊和洪管事之外,到底还有谁知道我爷爷培植出圣丝的事?”
李口脱口而出:“有几个资历深的蚕农肯定猜到了。毕竟蚕农们成天在桑园里待着,肯定瞧出了一些苗头,资历深的桑农八成就猜出了一二。”
李口忽然道:“哦对了,我爹说,其实想要复兴传世琉璃的不只有望平老爷。”
宁夏青不由得疑惑问道:“怎么说?”
“我爹听说,宁氏族长那边、成宋郡越岭县的萧氏、梓州郡的罗氏都铆足了劲想要复兴传世琉璃。传世琉璃毕竟是天下至宝,做这一行的氏族没有不希望复兴它的。只不过,他们砸了大把的银子进去,却始终没能成功。”
宁夏青诧异:“他们为什么没成功?”
李口想了一下,说:“这个说法就比较模糊了。我爹只听说,好像是因为水土原因,他们的蚕种一直长不到能吐圣丝的时候就夭折了。”
宁夏青想了一下,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有关当年的圣丝、族长、萧氏、罗氏的事情都太过久远模糊,她所知甚少,实在是不可能在此基础上筹谋什么。
而她心中此刻有一个更大的担忧。
她知道爷爷是“意外”溺水身亡的,而且很可能是被人杀害的,而她自己前世也是被杜秋桐推下水之后淹死的,估计也会被说是“意外”失足淹死别院的冰面之下。这不由得她不联想些什么。
既然爷爷的死是因为桑园,那她的死会不会也是因为桑园呢?
她清楚地记得,杜秋桐在推她下水时说过,谭文石不喜欢她太过聪明风头太盛,且自从谭文石把宁永达害得身死人亡、又将宁永达留下的所有家产都算计到了自己的手中之后,谭文石就一直担心宁夏青有一天会知道真相,会报复他,所以才授意杜秋桐斩草除根。
可是,杜秋桐说的就一定是真相吗?
且不说谭文石对杜秋桐说的话是真是假,单单说杜秋桐,杜秋桐那样恨宁夏青,添油加醋故意讽刺宁夏青也是可能的。
既然如此,前世里谭文石究竟是不是害死宁永达的真凶?会不会是宁永达无意中窥得了宁望平之死的真相,所以才招来当年真凶的灭口?
既然如此,前世里,谭文石之所以想让宁夏青死,到底是像杜秋桐所说的那样,还是因为宁夏青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提出要把那片传奇的桑园给紫儿当嫁妆,才让谭文石起了杀心呢?所以说,谭文石到底对那片桑园的事知道多少?
她着实是感到看不透这些事了。
她压低了声音问:“你今日来我这里,宝罗庄的人知道吗?”
李口摇了摇头:“放心吧姑娘。我爹和我既然能把这半本笔记守了十几年,自然不只是因为洪管事失踪后,本家那边对我们放松戒心的缘故。我爹常告诉我,咱们既然替望平老爷守着秘密,就需得一生谨言慎行,就连咳嗽之前都得思量一下。我今日也很小心,没人知道我来过这里。”
宁夏青这才更加明白,为何李口刚刚要问自己那些听起来有些质问意味的问题了,她不由得感动道:“这些年苦了你们了。我也不跟你假客套,今日就不多留你,免得让宝罗庄的人察觉了。令尊与您义薄云天,我来日定当报答!”
“我今日只是来给姑娘送东西的,东西送到了,我这就回去了。”李口站起身,抱了抱拳,又说:“我爹对望平老爷一片忠直,这十几年来忍辱负重,不图回报,只是想要替望平老爷守着这点遗愿而已。可我……姑娘也别嫌弃我小人心肠……”
李口只是点了点,宁夏青立刻明白过来,承诺道:“人本就是逐利而生,您的所愿实是人之常情,令尊与您的这份情谊,就像我刚才说的,将来必有回报!”
李口连连道谢,随即心绪激动地感怀道:“有时候我爹会念叨,说这一切会不会都是望平老爷所布下的局,望平老爷早就知道永达少爷的脾性,因此才让永达少爷安心守小家,或许望平老爷早就知道,自己身后会有一位有出息的晚辈。果然,在望平老爷去世十几年后,姑娘出现了。”
“过奖了。”宁夏青谦道。
李口客气地笑了笑,随后就躬着身子,掩人耳目地离开了宁家。
李口走了之后,宁夏青不由得心绪万千。
其实,李铁和李口大可以把这半本册子交给族长,到时候不仅不用再这般小心翼翼地掩饰着秘密,而且凭借着这份功劳,后半生定能在族长手底下吃香喝辣高枕无忧。可为什么他们没有这样做呢?
可能真的是因为他们对宁望平的忠诚。
可能也有一些宁夏青不知道的缘故,可能这背后存在着更加让她看不透心思算计。她不由得扶额,她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所有看似亲密的人都可能会背叛自己,这样的感觉已经耗尽了她所能够给予旁人的所有信任。
阿正在这时走了进来。
她看了看阿正,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是一定不能信任旁人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口把刚刚和李口说的事情全都告诉阿正了。
她握着那半本残卷,手微微有些颤抖,眼眶一红,忽然后怕起来,不安地说:“这东西要了我爷爷的命,也让李家父子如履薄冰了这么多年,如今落到我的手里……我……”即便她再怎么勇敢,她也总是怕死的。
“别怕。”阿正想也不想就说。
“怎么可能不怕……”
“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呢嘛,我会保护你的,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别人害你的。”
她垂眸,看见阿正蹲在她身前,在耐心地哄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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