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丹心在房外窗侧偷听,听到要紧之处,身体不经意间向前移动,影子在窗纸上闪了一下,立时被单如风发觉,单如风外号为“一阵风”,其他功夫平平,唯独轻功独步武林,警觉性也高于常人,见窗外有影像一闪,立时知道有人偷听,当下便向“西北二鬼”使了个脸色,努了努嘴,二人当即会意,借着说话掩饰,三人几乎同时出手,各人掏出暗器向窗外发射出来,然后便欲夺门而出,来擒窗外的偷听贼。
十多枚暗器一发,有的打在窗格之上,有的穿破窗纸飞出,颜丹心伸手一抄,将穿破窗纸的数枚暗器尽数收于手中,身形一起,“嗖”地便破窗而入。单如风三人刚刚到了门口,欲擒窗外之人,哪知道对方动作快极,才走出几步,便被拦在门内。单如风见一个二十多岁的俊朗青年堵在几人前面,怒骂道:“他妈的,你是什么人,在外面鬼鬼祟祟偷听老子们说话,还敢自动送上门来,真是老鼠给猫当伴娘———找死!”颜丹心并不答话,手上潜运内劲,便将抄在手中的数枚铁莲子、铁蕀藜捏成粉末,他将手一摊,暗器粉末便纷纷洒落于地上。这一手惊世骇俗的功夫,单如风三人何曾见过,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过得一会,单如风才颤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颜丹心淡淡地说道:“在下深夜内急,出来撒尿,恰好走到你们门前,听见你们在里面密谋暗害什么人,所以便进来瞧瞧。”盛开心骂道:“胡说八道,我们密谋要害什么人了?”他是个鲁莽凶恶,但始终心虚,声音虽大,但夹了几丝颤抖。颜丹心向单如风一伸手,说道:“拿来!”单如风后退一步,喝道:“拿什么来,你是哪里来的小杂种,深更半夜,捣什么乱?”口中说着,一拳迎面击来,他右拳击向颜丹心面门,左手也不闲着,来拿颜丹心胁下的“京门穴”。他这一出手,“西北二鬼”立刻围了上来,出手便是杀着,盛开心双掌拍向颜丹心后背,吉如意双腿疾踢颜丹心前胸小腹,这一来,前后左右,上中下三路便将颜丹心封死。颜丹心冷笑一声,右手闪电般疾出,后发先制陡然抓住了单如风右手手腕,微一用力,单如风便被扭得手腕脱臼,颜丹心轻轻一送,身子飞出,后背结结实实撞在墙,这一撞撞得墙壁灰尘簌簌下落,单如风只觉五内俱焚,全身酸软,落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这边盛开心双掌使出十成力量,想将一掌将颜丹心震死,杀人灭口,岂料颜丹心毫不理会,挺起后背,接了他这两掌,盛开心两掌十成十力道拍在颜丹心背上,蛮以为可将他震得吐血而死,正心中暗喜之时,不料双掌这一击上,便象击在铁板上一样,他两掌使足了力,这一回震,只听得惨叫一声,双臂已然震断。吉如意双腿飞出,直取颜丹心中路前胸小腹,颜丹心见他双脚踢到,身子只微微一侧,吉如意双腿踢空,他左掌轻轻向下一斩,吉如意感觉大腿向被利刃切割一般,痛彻心肺,不由“嗷”地一声大叫,拼命收腿回逃,尽管如此,右腿早已经疼得抬不起来,扑通一声坐于地上。颜丹心几乎在一招之内,出手如电,将三人制住。三人没料到眼前这个少年武功高得出奇,三人平日自命不凡的绝招在他面前如三岁小孩的把戏一般,又感受伤之处疼痛,又感到害怕恐惧,一时之间,竟谁也不敢说话。
颜丹心上前几步,将单如风提了起来,说道:“刚才我听到你念了十多个人的名字,将哪张名单拿出来交给我,我便饶你不死。”单如风手腕脱臼,身体又极重地撞于墙上,真疼得冷汗直流,但他骨头挺硬,一直咬牙挺住,一声不哼。颜丹心说道:“你不交出来,别怪我不客气了。”刚要伸手到他身上搜摸,只见单如风头一歪,嘴角流出了几缕黑血。颜丹心心中一惊,将他放于地上,拍着他的脸叫道:“喂,喂,你怎么了!”单如风一点反映也没有,将手一探鼻息,早已经气绝。原来单如风一出手便被颜丹心震脱腕臼,明知今日无幸,从便将装在衣襟里的名单掏出吞下,然后一咬牙关,之前准备在齿缝里的毒药便落入口中,颜丹心才一审问,他便中毒而死。颜丹心见他如此绝烈,不由得一怔,叹了口气说道:“这位老兄,我又不害你性命,你又何苦如此呢?”伸手在他身上搜索了一会,只搜到一些杂物和几十两碎银,不见有什么名单。又将“西北二鬼”提起并排坐在地上,自己在一张椅子上坐了,说道:“你们适才商量要谋害哪十多个人,究竟是在江湖中是什么身份地位,为什么要谋害他们,如果你们将事情的前原后里对我实话实说,我便放你们走,不再与你们为难。”盛开心双手已断,吉如意腿上如被刀斩,均是痛苦不堪,颜丹心蹲下身子,抓住盛开心的手腕,点了他“手五里、清冷渊”等几个穴位,盛开心痛楚大减,不禁微哼了一声。颜丹心又抓住吉如意双腿,双掌抵在他腿上的“阴交”、“阳陵泉”两处穴位上,吉如意只觉只觉一股暖流上冲,腿部疼痛感立消,整个身体轻松起来。颜丹心拍拍手,重又坐回椅上。说道:“我可以令你们复好如初,也可以令你们生不如死,刚才我问你们的话,你们听清楚,便可以说了。”“西北二鬼”对望了一眼,沉默了片刻,盛开心才瓮声瓮气地问吉如意:“大哥,怎么办,说还是不说?”吉如意沉黑了半晌,问道:“如果我们说了,你真的放过我们?”颜丹心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吉如意道:“敢问少侠的高姓大名,为何要管这档子闲事?”颜丹心笑了笑,说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再说这也不是什么闲事。因为在下便是颜丹心。”盛开心和吉如意异口同声叫出来:“你便是颜丹心?”颜丹心说道:“世事便是这样的凑巧。你们今晚密谋恰好被我碰上,这或许便是天意吧。”“西北二鬼”又垂头丧气地对望了一眼,盛开心说道:“你这小子武功高得紧,我们与你可差得远了。不过,这事情可怨不得我们,我们也是受人唆摆的。”颜丹心说道:“如何受人唆摆,说来听听。”
盛开心不无得意地问颜丹心道:“西北鬼王的名头想来你是知道的了?”他兄弟二人本是孪生兄弟,但生出来以后长相却是天差地远,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文弱,一个壮实,一个鲁莽,一个精明,如不说出来,谁也不相信他们竟是孪生兄弟,不过有一点一样,两人都不是善类。吉如意是随父亲姓,而盛开心却是随母姓。他们自称鬼王,但江湖中人却称吉如意为“如意鬼”,盛开心为“开心鬼”,他们本是陕西人氏,因学得了一身奇门诡异的功夫,在川陕一带干了许多坏事和奇事,行动如同鬼魅,时间长了,江湖中人便称之为“西北二鬼”,两人近些年来在江湖中名气越来越大,开心鬼以为颜丹心肯定听说过自己的名声,故有此一问。颜丹心出道不久,于江湖中事所知不多,加之常常滞留于荒蛮僻世之处,所以对“西北鬼王”名号确实从未听过,当下便摇了摇头。“开心鬼“见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大名,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随即又自我开解道:“你还年轻,江湖阅历浅,不知道我们哥俩的名头也是正常之事。哼,哼。”哼了两声,便不再言语了。
颜丹心道:“我问你们的事还没说呢?”开心鬼道:“这事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哪天我和大哥正在陕北家中调制自己的我们的‘开心散’和‘如意丹’……”颜丹心插口问道:“什么开心散、如意丹的。”开心鬼面现得色,说道:“这正是我们的独门圣药。”顿了一顿,接着道:“忽然来了几个人,说要见我们。我和大哥出去一看,见来人一共有三个,其中打头的正是这位单如风仁兄。”吉如意接口道:“这三个人我们一个也不认识,谁料一见面,单如风就奉承我哥俩名声如雷贯耳,武功计谋如何之高,江湖中人人敬仰。我哥俩虽然名气很大,这个江湖中人人敬仰倒是未免有点言过其实了。”颜丹心肚中暗笑:‘这两个混蛋居然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盛开心道:“他既然如此仰慕我们,我们自然也要给他点面子。便问他们是何许人,找我们有何事?打头的那位自称姓单,名如风。另外一个中等身材,四十多岁年纪,叫丁什么的,另外一个叫王什么的,都是无名小卒,我们连听也没听说过。但很奇怪,那姓丁的虽然一言不发,但单如风每说一句话都要征询他的眼神。这一点,我觉得有点想不透是什么原因。”吉如意道:“单如风说有一点小事情要我们兄弟帮忙,并许诺给我们两千两银子,并且说银子可以事前一次性先给我们。我们以为是杀人越货的勾当,若对方是个厉害的角色,保不齐连命也要搭上,便没有贸然答应。单如风看透我们的心思,说道:‘不是杀人放火的事,也不杀害人命,你们擅用灵丹妙药,只要在他们茶里或酒里下一点点,使几个人武功尽失就行了。你们精通易容之术,这点小事对你们而言简直易如反掌,两千两银子已经够多了。’于是我们便问要对付的是何人,在何时何地。单如风说道:‘几个月以后的重阳节要在庐山举行英雄大会,两位应该是知道的了。’我们兄弟都齐说知道。单如风说:‘这英雄大会要以武论英雄,推选出大宋武林盟主,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当上盟主,便可号令天下群雄,当真是威风八面,人人敬仰。我们笑道:‘莫非是你想当武林盟主,叫我们相助于你。果真如此的话,还不如我们当时到场的人全部迷倒,自己来当好了。’单如风正色道:‘我这种小角色,给武林盟主提鞋都不配。不过这次是帮我们家老大的忙。’我们便问道:‘你们家老大是谁?’单如风答道:‘江湖中的规矩,想来贤昆仲是最清楚不过了,我管付钱,你们管办事。这不消我多说了吧。’他这一说,我们不便再问。”
两人说了半晌,断手伤腿又疼痛起来。颜丹心近几日来有空便研读《卓黎医经》,《卓黎医经》上骨科圣书,之前常笑天等人为夺取该书曾设下苦肉计,害死了卓日伤和阿山一家,就是因为此事治骨接续太过神效,颜丹心研读虽然甚短,但之前有些基础,在幽梦谷时黎婆婆有隙便抽空详加指导,一般的郎中早已经不能和相比,再者那说言浅意深,易学但神效奇特。这几日来,颜丹心着实学到了不少接骨医术,当下拆断了桌腿当作夹板,将盛开心的断手固定了位置,撕扯下布单,替他包扎妥当。吉如意的腿被他击中一掌,只用了半成力量,受伤相对较轻,还可忍耐,只不过短时间内走起路来难免会象鸭子一样,一瘸一拐。盛开心疼痛稍止,颜丹心说道:“你们可以接着讲下去了。”吉如意道:“后来,我们便按约定的时间来了这里,再后来就象现在一样了。”颜丹心道:“那么你们要下药药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些?适才这姓单的和你们讲了,你们应该记得。”盛开心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记不得,记不得,早忘了一干二净了。”颜丹心说道:“既然二位记不得,休怪颜某无礼了。”吉如意惊道:“你想干什么,刚才你答应我们说出事情的经过,你就放过我们,你……你言而无信!”颜丹心说道:“不是我言而无信,是你们跟我耍心眼,我要是放了你们,万一哪天你们突然想起哪几个人的名字,到了庐山大会之日,将他们下药药倒,让奸人计谋得逞,到时岂不成了我的罪过?”盛开心摇摇头道:“你此言差矣,这姓单的都死了,我们还会干这劳什子事,亏本的生意,我们兄弟是不会做的。”颜丹心道:“姓单的虽然死了,还有姓丁的和姓王的,你们也是见过面打过交道的,彼此都认识,到时他二人找上你们,出更高的价钱,你们还会不会做?”两人一时语塞。颜丹心道:“委屈二位了。”伸出手来,点了两人身上数处大穴,出去后又将门重新关好,之前几分打斗时时间极短,又是深夜,左右房中之人都未有察觉。
颜丹心回到房中,又上床静坐了一个时辰,天色便已经亮了。敲开黄鹂的房门,进去后将事情和她说了。然后找到了客栈掌柜,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说北边房中昨夜突然得急病死了一个客人,因死得太过突然,所以谁也没有惊动,请他帮忙偷偷买一副棺木将客人运到郊外埋了。掌柜见单如风好象不是住店之人,但一则怕摊上人命官司,再说二十两银子绰绰有余,还可以发一笔小财,当下忙不迭地答应,乘天色尚早,便吩咐人到棺材铺里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一副薄棺,匆匆将单如风抬到郊外树林里埋了,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原来颜丹心见单如风死得刚烈,虽然他做的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主人总算一副忠义之心,也还是条汉子,所以不忍心他死后连尸首都没地方搁。
一切弄妥后,天色已经大亮,颜丹心又吩咐客栈中人不要打扰房中另外两位大爷,然后带了黄鹂到了城中铁匠铺里打了一条纯钢的铁链,然后又到药材铺里抓了些接骨疗伤的药,他身上银两本已经不多,但昨晚从单如风身上搜出了几十两。黄鹂不明白他的用意,问道:“公子,我们打铁链干什么,还抓哪么多的草药?”颜丹心道:“哪两个家伙不能放了他们再去害人,要将他们控制在身边,直到武林盟主大会结束。但他们受了伤,带在身边行动不便,我先替他们治疗一下,免得路上给我们添麻烦。”两人在集市上逛了一个多时辰,回到铁匠铺,链子已经打好。之前颜丹心和铁匠老板说链子要等急用,愿付双倍工钱,于是铁匠老板命人加急打制,一条数尺长的铁链在一个时辰之内便已经打制好了。
回到客栈已经将近中午时分,两人来到“二鬼”的房中,黄鹂将门掩好,对“二鬼”说道:“千万不要嚷嚷,否则有你们苦头吃。”颜丹心伸手将“二鬼”穴道解了。盛开心穴道一解,便嚷道:“饿死我了,疼死我了。”黄鹂扑哧一笑,说道:“到底是饿是疼?”黄鹂将在街上买的馒头扔了过去,说道:“饿了就吃,不过可要乖乖听话。”盛开心双手受伤,又上了夹板。吉如意一言不发,伸手将馒头接住,撕了一半喂在盛开心嘴里,自己也吃了起来。两人一连吃了六七个馒头,盛开心嗡嗡问颜丹心道:“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为何不放我们走?”颜丹心说道:“我不能放你们走?”盛开心急道:“为何,你说话不算数?”颜丹心摇头道:“我没有说话不算,我不是不放你们走,而是不能现在放你们走?”吉如意忍不住插口道:“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西北鬼王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还不至于贪生怕死,如果你要慢慢折麿我兄弟俩,干脆将我们一刀杀了痛快。”颜丹心道:“二位千万不要误会,我只不过是想将你闪留在身边,待武林大会过后过了以后再放二位罢了。”二鬼中吉如意较盛开心头脑聪明,立即便明白了颜丹心用意,盛开心还嘴里嚷嚷道:“你要将我兄弟二人留在身边干什么,我可不习惯和陌生人整天混在一起。”
颜丹心不答理他,将铁链家往二人颈中一锁,盛开心骂道:“你这小杂种,将老子当驴吗?”话音刚落,黄鹂“啪”地结结实实打了他一个嘴巴,这一巴掌打得好重,盛开心半边脸颊立即肿了起来,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黄鹂喝道:“你以后再对我家公子不敬,我将你满口牙拔了。”盛开心再浑,也吓得不敢再言语。
颜丹心说道:“我买了治你们的伤药,可为你们治下断手伤腿,只要你们乖乖听我命令,保证不叫你们受苦。”二鬼无法,不敢再多作抗辩。颜丹心拉住铁链一端,另一端一前一后串住两人,将打推开,命黄鹂到房中拿了包裹,到前台付了房钱,为避人耳目,从后门而走。几人从后门出来,穿过了几条僻静的小巷,专拣人少之外行走,不多时便出了城,颜丹心手拉铁链在前引路,黄鹂押后,来到一片树林中,颜丹心停住脚步说道:“我们这样太引人注目,不如还是乔装一下。”对二鬼说道:“你们兄弟号称二鬼,行踪神出鬼没,实际上是精通易容之术,可以让自己面貌不断改变,让人无法认出。现在就帮我们易容改装一下,以方便赶路,如何?”二鬼无奈,只得答应。
几人在林中坐下,颜丹心解开了吉如意颈上铁链,以方便他行事,盛开心的却依然未解。盛开心嚷道:“你怎么回事,为何只解了我大哥,不解我的。快帮我解开,当我象犯人一样。”黄鹂掏出匕首在他面前划来划去地说道:“你双手断了,解开你又能做什么。解开你哥哥,是为了让他帮我们乔装打扮。你再嚷,我把你舌头割下来!”盛开心见明晃晃匕首在面前晃来晃去,先家被这小姑娘赏了一耳光,生怕她真的将自己舌头割了,便闭了嘴不敢啃声。
吉如意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些面粉、水彩、面胶之类的东西,从水袋里倒出水来用水和了,先在颜丹心脸上进行涂抹,然后又为他粘上了假胡须,不多时,颜丹心便变成一个满面虬髯的江湖豪客,这一来,全换了模样,平日认识之人都全然认不出来。黄鹂见到颜丹心的样子,直笑得打跌。吉如意依次为黄鹂、盛开心易了容,黄鹂化妆成一个黄色面皮的病书生,盛开心扮作一个面色漆黑的乡下佬,他本来就黑,这样一来,更加像了。吉如意自己却未装扮,因为江湖上见过他真面目的颇少,所以很少有人认识他。他和颜丹心解释了,颜丹心也颇以为然。四人装扮完了之后,乍一看,都象变成了陌生人一般,不听语音辩神态,根本便认不出对方。
颜丹心喜道:“这下我们可安心上路了。”掐指一算,已是九月初五,离英雄大会只有三天时间,上饶离庐山如果路上不耽误的话,以他们的行路速度,至少也得四、五天时间,颜丹心思忖错过了武林大会可就白跑一趟了,黄鹂比他还着急,不断催促上路。几人加紧赶路,无奈二鬼身上有伤,又以赖为赖,故作姿态,拖延时间,才赶得一段路便磨磨叽叽叫着伤口痛,要求停下休息,颜丹心无法,只得由他。这一晚天黑时到了一座小镇之上,在镇上唯一的一间小客店里住下,颜丹心叫店小二叫抓来的药煨了给二鬼服下,那药是依《卓黎医经》上所载采抓的,是治疗外伤圣药,两人服下后,当晚感觉大有好转,吉如意腿上的伤本来就不重,第二天一早,就感觉不到疼痛了,盛开心的断手已经好了一半。颜丹心一大早到镇上集市想买几匹坐骑,加快行程。但到了集市上一看,人客了了,只有一匹瘦马和几头骡子,颜丹心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世道不好,什么马啊骡啊都被官兵征去打仗驼运去了,颜丹心无奈,只得将瘦马买了,然后又买了两头骡子,共花去了五两银子。此时天下大乱,元兵南攻甚急,经济大为萧条,看着四处一派萧疏的景象,颜丹心不禁忧心忡忡。
颜丹心和黄鹂各骑了一头骡子,让盛开心和吉如意两人合骑了马,考虑到用链锁着二鬼太过招摇,反正他们也跑不了,便索性将铁链解了,这下盛开心才稍微消停了些,不再嘟嘟囔囔。西北二鬼平日虽然害人不少,时常为恶,但大多数均为钱财,倒也谈不上十恶不赦,但从未象现在一样如此受制于人,难免时时刻刻想方设法逃走,但一则盛开心断手还未痊癒,二则颜丹心武功实在太高,根本就没有机会。吉如意脑子转得灵便,久走江湖,也善于察言观色,寻思颜丹心这人既机警武功又高,想要骗他可没那么容易,不如从这小姑娘身上下手。便有意接近黄鹂,黄鹂和颜丹心一道,平日饮食起居全由她安排照顾,吉如意将马缰一提,和黄鹂的骡子并排而行。骡子脚力虽健,但始终也不能和马相比,吉如意笑眯眯地说道:“黄姑娘,你心地真好,将马让给我兄弟俩,你自己却骑骡子受苦,你真是菩萨心肠!”黄鹂知他是有意讨好自己,哼了一声,不答理他。吉如意又道:“象你这般心地又好长得又漂亮的姑娘,真是不多见。”盛开心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大哥说得对,黄鹂姑娘你长得真是好看。边我盛老二都觉得你象天上下来的仙女一般好看。”吉如意的夸奖无疑带了目的,但盛开心不象吉如意那么有城俯,他听见哥哥赞美黄鹂,而黄鹂皮肤白中带红,大眼挺鼻,打心里觉得她漂亮,称赞便是发自内心了。再不得了的女人,但凡有人称赞自己的美貌,总不免心中窃喜,何况黄鹂只是一个不谙世事初如江湖的小女孩,被二鬼这一吹捧,心中高兴,顿时放松了警惕,便和二人有说有笑起来。
颜丹心所骑的骡子瘦弱,总是落后那么一段,见二鬼和黄鹂一路说说笑笑,提防二人捣鬼,便抽空暗暗提醒黄鹂道:“黄鹂,江湖人心险诈,这两个人并非善类,你可要小心一些,别上了他们的当。”黄鹂点头道:“公子,我小心就是了。”这一天磨磨磳磳只行了百余里路,眼看不能如期到达庐山,便要错过武林大会,颜丹心内心焦急,对黄鹂说道:“如此赶路,怕是要误了会期,我们得抓紧时间,这两个人有意拖延,不能由得他们性子来。”说完驱骡到了二鬼近前,说道:“二位,时间紧迫,武林大会初九便正式开幕,而今已经是初六,仅有三天时间,若再这样下去,肯定要错过了。对不住了,二位。”从腰间解下铁链,轻轻一挥,便套在二人的颈上,二鬼被铁链锁在一起,动弹不得。盛开心破口骂道:“老子又不是囚犯,你凭什么象拴牲口一样拴住我。”颜丹心哼了一声,说道:“想想你们平日里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简直连牲口都不如。”一拉铁链,策骡向前急走,二鬼被铁链锁住,只得催动瘦马紧紧跟上。瘦马脚力不济,只跑了二三里路便累得呼呼喷气。
颜丹心思忖了一下,当即跃下骡背,将盛开心劲中铁链打开,只锁了吉如意一人,将盛开心从马上提下来,放于右手,左手拉着铁链,牵引着吉如意。对黄鹂说道:“黄鹂,在后面赶着马跟上。”脚下一提气,施展轻身功夫如飞似地向前奔去,势逾奔马。黄鹂大叫道:“公子,好俊的轻身功夫。”大声吆喝着瘦马奔跑,瘦马背上只负了一人,顿时感到轻松,放开蹄子,狂奔起来。而颜丹心所乘的骡子只被落得越来越远,慢慢不见踪影,颜丹心和黄鹂也就任由它去了。颜丹心内力浑厚,一手牵马,一手提人,脚下如飞,一口气奔了十几里,越跑越是精神,直看得盛开心和吉如意张口结舌,佩服不已,慢慢地瘦马和黄鹂所骑的骡子便跟不上了。颜丹心又命稍事休息,接着赶路。盛开心象只小鸡一样被颜丹心提在手中,只觉耳边风声呼呼,身子离地,御风而行,开始还拼命挣扎叫嚷,后来慢慢便平静下来。这一天停停走走,走了两百多里,眼看到了鄱阳县的地界,一路上看着穿着各种奇装异服、拿着各种兵器、操着各种口音的江湖人物,三五成群地往西进发。
到了鄱阳县名为一个“壮士集”的镇上,这镇子的名字取得颇有意味,也许是这镇上曾经出现过很多的壮士。四人来到镇上一间较大的酒馆吃饭。颜丹心寻思大庭广众之下用铁链锁着一个,招人耳目不说,说不定还会将官差招来,便在进镇之前解开了吉如意颈上的铁链,点了两人身上的几处大穴,只让他们能吃饭走路,想逃走却不可能。几人进了酒馆,小二上来前招呼坐下,点了酒菜后,小二便送上一壶茶来。颜丹心刚刚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便听见酒店门口传来一阵骂声:“妈的,人都死了么,还不快出来招呼佛爷!”声音又细又刺耳,又十分的耳熟。伴随着叫骂声,店里拥进来一群人,前面有四人抬着一顶软轿,轿上坐着一个身穿红色僧衣的和尚,正是几天前在道上被颜丹心挫败的阿里木,只听他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在轿上大声咒骂着店中的伙计。走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如铁塔般的胖大番僧,手里面提着一根茶杯口精细的金刚杵,正是阿里木的师弟吐鲁多。阿里木脚上用白布包着,显然是几天前被颜丹心用内气震飞后跌断的右腿还未曾好,阿里木因腿断了,回去后又被拔巴思训了一顿,所以心情欠佳,动辄便打骂迁怒吐鲁多和抬轿的轿夫。这时进入店中,掌柜的和小二慢些迎了上来,阿里木便怒火冲天,骂道:“你这些贱民不要命了,还不快快来招呼佛爷,哎哟,你们这这个笨蛋,落轿的时候轻点,不知道佛爷我有伤在身上吗?”“啪”地扬手打了一个轿夫一耳光。那几个轿夫其实是蒙古士兵,这次跟随拔巴思到了南方,旨在伺机破坏大宋武林大会。但由于阿里木腿断了,行动不便,便安排了四名士兵帮他抬轿,那几名士兵这一路来被阿里木羞辱得够了,只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又无缘无故挨了这一耳光,再也忍耐不住,那名被打的士兵与其他三人使了一个眼色,三人同时将轿一松手,软轿落地侧翻,将阿里木从轿中筛了出来,滚翻在地,断腿剧痛难忍,不由得大声叫唤出来。店小二赶紧走上几步将他扶起,阿里木狂怒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掌拍出,那小二不会武功,阿里木这一掌虽未使全力,但力量也是不轻,将他击飞出去,只听一声惨叫,五脏六腑都受了重伤,口吐鲜血,重重往地上跌落。颜丹心在阿里木等人进门的那一刹那,一眼瞥见,心想到真上冤家路窄,怎么又碰到这恶僧,他不想多惹麻烦,刚要将头迈到一边,以防被阿里木等人认出,黄鹂在一旁格地一笑,低声说道:“公子,你忘了,我们已经易容改装,现在谁也不认识我们了!”颜丹心不禁哑然失笑,说道:“是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只怕连我自己见到也不认识,我倒是一时没想起来。”又见到阿里木腿都断了一只还如此作威作福,不禁来气。黄鹂又道:“公子,哪个淫僧腿断了,但气焰还是如此嚣张,得好好惩戒他一下。”颜丹心喝了一口茶,低声说道:“暂时不要声张,看看情况再说。”“西北二鬼”不认识阿里木一行,对他们大呼小叫视若罔闻,只自顾自喝茶。
颜丹心没料到阿里木这般恶毒,对丝毫不懂武功的店小二突下杀手,此时见店小二飞出半空,登时身子箭一般斜窜而出,伸手一抄,将那伙计接在手中。店中只人只觉眼前一花,见一个满面虬髯的汉子已将店小二抱住,稳稳放在一张椅上。阿里木、拔巴思等人见突然杀出这么一个人来,身法快得出奇,都吃了一惊。颜丹心并不答理他,再看店小二时,只见他口角流血,双目紧闭,伸手一搭脉息,只觉时断时有,眼见便不行了。颜丹心伸手封住他的几个穴道,以防他流血过多而死。伸出双手食指,抵住他两掌的“劳宫穴”,将一股真气缓缓送了进去,因那小二不会武功,颜丹心恐内力传输过猛反倒损了他的心脉,过了一刻,那小二哎哟叫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围在一旁的掌柜了店中客人都松了一口气,店掌柜合手向天作揖说道:“谢天谢地,终于醒了。”又对颜丹心说道:“多谢壮士,多谢壮士。”颜丹心说道:“他受的伤很重,要快快施药医治,方可救他一命。”掌柜的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得叫人快快去情郎中。”颜丹心抬手制止道:“一般郎中治不了他的伤。你拿纸笔来,我这里开张药方,你照方抓药,小心照顾,方可保他无虞。”掌柜的生怕摊上人命官司,唯唯连声。命人拿了纸笔出来,颜丹心提笔开了一副方子,一名伙计拿着方子如飞似地跑去抓药去了。
其时阿里木已经被吐鲁多和几名蒙古士兵扶起,重又坐于软轿中,在一旁看热闹。看着这救人的汉子声音语态颇为熟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实在是从未谋面。这里颜丹心命掌柜将小二扶到房中休息,等待煎药医治,颜丹心等人重又回到桌前坐下。待坐下一看时,发现盛开心和吉如意居然已经不见了踪影,之前颜丹心已经解开了锁住“二鬼”的铁链,又点了他们的穴道,心想就在眼面前谅他们也无法逃走,但店中出了这一点事情,整个店中乱成一团,颜丹心忙于救人,黄鹂在一旁观看,便将“二鬼”忘了,“二鬼”便借机趁乱逃走。黄鹂顿足道:“都怨我粗心大意,不然这两个坏蛋逃不了。”颜丹心道:“他们被我点了穴道,十二个时辰后自解。我们得想办法找到他们,否则不知道他们会在武林大会上搞什么破坏,到时坏了大事。”黄鹂急道:“是啊,公子我们得快走,快快去将他们抓回来。”两人拿了随身的包袱,颜丹心扔了一小块碎银在桌上,权当茶钱,饭也不吃了,便向店外走去。
阿里木见颜丹心适才强出头,救了店小二,煞了自己的威风,感觉脸上很没面子,此时见二人匆匆便要离开。当即高声喝道:“那宋人,休要离开。”颜丹心、黄鹂也不答理于他,只往外走。阿里木大怒,命吐鲁多和四名抬轿的蒙古兵士:“宋人大胆,竟然不理佛爷,给我将他擒住。”四名蒙古士兵迅速上前,拦在颜黄二人面前,齐齐伸手,来拿二人。颜丹心走在黄鹂前面,见四名汉子伸手来擒,脚下也不停步,只微微振起双臂一挡,四名蒙古士兵便直跌出去。两名跌飞在店内,撞翻了好几张桌椅,店内顿时酒水齐飞,乱成一片。另外两名直飞出店外,摔于大街直上,躺在地上大呼小叫,爬不起身。吐鲁多见状,嘿地叫了一声,抡起手中金刚杵,“呼”地自左向右向颜丹心当胸横扫过来,颜丹心脚下仍是丝毫不停,待杵身离胸前只数寸时,抬起右手,中指弯曲,拇指搭于中指之上,在杵身上微微一弹。只听轻轻一响,吐鲁多只觉虎口剧震,再也把捏不住,三十余斤重的金刚杵便脱手飞出店外,不知飞到何处。颜丹心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实是凝聚了深厚内力,非绝顶高手不能为之。否则以吐鲁多的力道加上数十斤重的金刚杵怎么能随随便便震飞,简直是匪夷所思。这一指名为“无为指”,乃是以《无为心法》的上乘内功指引,颜丹心自创,出手随意,意在点化于人,渡人向善,并无伤人之意。
颜丹心挡开四名蒙古士兵,震飞吐鲁多金钢杵,脚下并没有停留迟滞半步,仍一直走向店外,在旁人看来,他只不过是抬了抬手,弹了弹指,说来只是很短时间的事,此时他一只脚已经跨出店门,黄鹂紧随于后。
便在此时,只听街心传来一声浑厚的佛号“阿弥陀佛”,这一声佛号似远又近,仿佛天上滚过的闷雷,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佛号余音犹尽,只见一个又高又瘦花白胡须的老僧左手拿着吐鲁多适才被震飞的金刚杵,右掌打着问讯,已经站在店门前,拦住了颜、黄二人的去路。众人连看都没看清他什么时候来的,就突然站在了店门口,堵住了颜、黄二人。颜丹心顿住脚步,那老和尚和他面对面站住,二人只相差两步之遥。颜丹心心中一凌,心道:“这老和尚好厉害!”
那老僧抬起眼皮看了颜丹心一眼,沉声说道:“这位施主好俊的身手,好深厚的内功,老僧不才,几天想要讨教讨教!”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