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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不能不放手(1 / 2)

陶涛搓了搓照片,缓缓展开。

她定了几秒,极慢地眨了下眼睛。心头突地一窒,无端端地打了个冷战,她又看了一眼,再一眼----还嫌不够仔细,她把照片反过来,又看了看背面。

她想说点什么,可是嗓子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张照片,她见过。只是她看到的是完整版,而不是手中这张剪辑版。

结婚那天,她喝了许多酒,和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一一合影。摄影师建议长辈们也拍一张留做纪念。陶江海让季萌茵站中间,他和陶妈妈一左一右站在她旁边。陶江海昂首挺胸,陶妈妈亲热地挽着季萌茵的手臂。

现在,她掌心里的照片里只有两个人,是她的爸爸和她的婆婆。陶妈妈的身影,被一把剪刀整齐地剪去,只留下半只胳膊在季萌茵的臂弯里。如果不细看,别人是不会发觉的,只当这是一对看上去气质差异很大的两口子。

陶妈妈说,你爸爸的心里藏着一个女人,想着她时,他会象孩子似的傻笑。

陶江海说,你婆婆二十多岁守寡到现在,真的不容易,很少有人能做到她这样。你公公很有福气。

是不是他在敬佩之余,慢慢滋生出另一种情愫?

是不是妈妈在整理床铺里,看到了照片,一时承受不住这样的震惊,她口中喃喃地喊着:你---婆婆----

也许妈妈没想到那个女人会是季萌茵,她更没想到陶江海会用情如此之深。

当他举起剪刀剪去她的照片时,有过迟疑吗?

陶涛笑了,笑得肩头抖动,笑得歇斯底里,竟然有止不住的趋势。

“小涛,妈妈现在怎样?”走廊的另一端,陶江海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一脸焦灼地往这边跑来。紧跟在她后面的是华烨还有阿姨。

“小涛,你怎么了?”华烨被她的样子吓往,伸手按住她的肩头。

她看看华烨,又看看陶江海,这是她生命里最重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深爱的老公,一个是她敬爱的父亲,就在这一天一夜里,他们用一个个事实告诉了她,婚姻不管长与短,都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陶涛收住笑,拂开华烨的手,转脸看着陶江海,她拉过他的手,将照片塞进他的掌心里,再曲起他的手指,加了力度,“爸爸,恭喜你,你的美梦很快就会成真。医生说妈妈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手术时间,现在只是与命运的一场赌博。不过,我想妈妈她情愿就这样安静地去。醒来太痛苦了。”

陶江海没有低头,脸已是一片死灰。“小涛,爸爸不是这个意思,爸爸该死----”

“这些话不要和我说。”她一只手托着额头,头晕得厉害。

“小涛----”陶江海眼眶急得发红,“爸爸我----”

“我说过我不想听。”她狠狠地打断他的话,“这是你和妈妈之间的事,我无权也不想过问。”

陶江海背过身去,只听见他愈渐沉重的呜咽。

“小涛,你脸色很差。爸爸回来了,我送你去妈妈的病房躺一会。”华烨轻声说。

阿姨插嘴,“刚刚你就这样跑出去,是华律师去替太太办的住院手续。”

“哦,待会让我爸爸谢谢你。”她低下头,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不由得缩紧了一圈。

华烨叹了口气,固执地上前想抱她。陶涛不停的推开他的手,脑中不断地闪出他温柔地揽着许沐歌从洗手间出来的画面,隐隐开始激动起来。

“不要碰我,不要,不要,不要-----”

“小涛,你干吗把对爸爸的气发在华烨身上。”陶江海转过身来,眼睛湿润。

“你为什么心疼他?”陶涛脸上绽出一丝异常的红,眼眸亮得惊人。

“小涛!”陶江海躲闪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

“我没有关系。”华烨俯下身来,一把将她抱起。

“拿开你的脏手-----”

强烈的晕眩感象潮水一般,从脚底漫上,她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

“小涛!”偏偏耳边是华烨又惊又急的声音。

“你很烦----”她在意识消失前轻飘飘地说。

再次睁开眼,一眼就望见了头顶上悬着的点滴瓶,澄清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流进自己的体内,一时间,她有些茫然,不知道身在何处。

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小涛,你醒了。”华烨探过身,握住她的一只手,“想喝水吗?”

她怔怔地看着他,又看到白色的天花板,身上盖着的白被子,她马上屏住呼吸,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她突地坐起身来,声音沙哑得自己都觉得陌生。

“手术已经结束了,妈妈现在病房中。”华烨按住她,从床前柜上端来一杯水,“你早晨是因为饥饿和疲惫,又有点低血糖,才晕倒的。”

早晨?她睡了整整一天吗?睡得这么沉,连个梦都没有。

“我妈妈她醒了吗?”她再次坐起,不由分说就扯下输液管,华烨拦也拦不住,她不顾手背出血,就往外冲。

“小涛,妈妈在监护室。欧阳医生说手术情况比想像中要好,等妈妈醒了后,再转到病房里。”

陶涛心口发胀,长长地吐了口气。“我爸爸呢?”

“爸爸在监护室陪守着妈妈。你回到床上去,把药液滴完,然后吃点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紧紧咬住嘴唇,命令自己平静下来。“华烨,你回去吧!”她用冷漠的语气对他说。

华烨皱起眉头,“这个时候是可以耍小脾气的时候吗?”

她抬起头,看着他宽阔的双肩,眉眼间尽是不合年纪的沧桑,仿佛是过尽了千山万水的坎坷。

“华烨,我们离婚吧!”她的声音平平。

华烨紧紧地看着她,脑中嗡地一下,一片混乱。

她没有看他,扶着墙壁走了出去。

屋内,华烨低吼一声,一头砸上陶涛躺着的钢丝床上,床震荡了几下,吱吱作响。

“你妈妈的心跳正在恢复正常,苏醒需要一个过程,不要太着急。到是你爸爸,你得让他好好休息去。”欧阳医生瞟了眼监护室,对陶涛说。

陶妈妈仍象早晨一样一动不动地躺着,臂弯中有两根输液管在滴液,陶江海穿着防护衣,紧紧抓住陶妈妈的手,直直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一个护士不时地低头看看各项仪器,记录着什么。

陶涛无声地叹了口气。

妈妈一两天内不可能出院,现在还没到新年假期,陶涛想想,先回家洗洗,周一去公司请几天假。出租车上,接到左修然的电话。

“干吗呢?”好象两人不是隔着电波,而是面对面坐在咖啡店里,钢琴声幽雅,灯光暗暗,左修然的声音又慵懒又低沉,闲适地享受着这一刻的舒适时光。

“回家的路上。”陶涛闭上了眼睛。

“中午和曾总喝酒去了,四点才回,算是晚餐和午餐一块对付了吧!声音怎么有气无力?”

“我妈妈今天早晨做手术了,我稍微有点累。”她轻轻地放缓呼吸,等待着左修然接话。

“哦,”左修然懒懒的语气没变,“我方便去探望吗?”

“谢谢!她暂时还在重症病房,别人都进不去。左老师,我可能需要请几天假。”

“请吧,请多少天都可以。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少了你,地球一样会自转,也会公转。”

陶涛淡淡地笑了。

“如果陪夜陪累了,想找个肩靠一靠,我可以慷慨地借给你,顺便带上夜宵和毛毯,还有木瓜奶茶。你可要把握机会,本帅哥可不是时时都这么大方的。”

“知道了!谢谢左老师。”

“今天对我乍这么客气,一直谢来谢去的?”

“只有两次而已。左老师,那个手机链真漂亮。”

“是吗?”语调拖得长长的,象是质疑又象在轻笑。

“嗯!”她点下头,然后说了再见。

******

三天之后,陶妈妈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她在一个傍晚醒了,神情平和,身体内的各项指标都已恢复正常,看着陶江海的眼神,是怨恨的。

陶江海爽朗的笑声不见了,整个人象老了几十岁。布满红血丝的眼中闪烁着泪花,他颤微微地抓住陶妈妈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一滴泪珠落在陶妈妈的手腕上,跟着又是一滴-----很快就成了一个小水滩。陶江海也不去拭,只是喃喃地喊着陶妈妈的乳名。

“我知道我是脑壳坏掉,才会这样鬼迷心窍地做出这种不要脸的蠢事。老婆,你原谅我好不?我不是替自己开脱,我真的就是象那些追星的孩子,不折手段地想和明星拍张照。有了那照片,就象圆了个梦,并不是想怎样。不做梦没啥,可是你要是丢下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用手捂着脸,哽咽地说不下去。

陶涛听着心戚戚的,眼眶也跟着发热,她忙背过身出了病房。

“小涛,你怎么站在这?”华烨从电梯里出来,一转眼就看见了独自站在楼道口的陶涛。

他这几天来医院的时间都很固定,都在中午。晚上,陶涛不在医院的。

陶涛没有回头,象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我过来时,先去了欧阳医生那儿,问了问妈妈的情况。小涛,现在,你应该放松一点了。”他走近她。

“谢谢你的关心。”陶涛终于转过身来,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低下了眼帘。

华烨脸上浮出一个苦笑,“我不是想要你谢谢,才和你说这些的。小涛,我们好好地谈一谈。”

“我们没有什么可谈的。”陶涛神态漠然地说。

“小涛,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不要胡思乱想。”

陶涛似笑非笑,“华烨,我曾经想过,如果你和别的女人上床,我会怎样?当时一想到时,心里面很难过。我会哭,会崩溃,会疯狂,会揪着你的衣服和你吵,可是我平静下来,我觉得我要问清你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与别的女人上床?是酒后乱性或一时环境捉弄,你经不起诱惑?是这样,我想我会原谅你,只要你不动真感情。一辈子很长,我不愿意一次失足,而失去一个会陪着我几十年、挚爱我的男人。这样的爱不是低到尘埃,而是婚姻有时需要宽容与妥协。华烨,我能宽容,能妥协,可是你动的是真感情。”

华烨沉默了好一阵子,“那已是过去。”

“今天是昨天的将来,是明天的过去,一切都是相对的。说实话,我现在神经很脆弱,该说的我都已说了,不要再刺激我。要不是这儿是医院,我讲的话就不是这些。华烨,是我先提出离婚,这样就没有什么十字架会压到你背上。”

他的脸上浮出剧烈的凄怆,“小涛,我和沐歌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我对沐歌的关心,是因为-----我心里面有点愧疚。虽然当初是她先放手的,可是她在做人流时,不慎损伤到子宫,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陶涛感到嗓子里突然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难畅,她拼命咽了咽口水,仿佛在看着他,又仿佛在看着远方,“对,这样你们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了。你是遗腹子,怎么能没有子嗣呢?所以你妈妈说要抓紧安排生孩子的计划,你说我们要个孩子吧,许沐歌问我有没有想过生个孩子象谁?如果我给你生了个孩子,那样你是不是就可以义无反顾地向她奔去?”

这就是他坚持不离婚的真相吗?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他不是把她当孩子,也不是当傻子,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可以生育的工具。

华烨的手蓦地收紧,她重重地撞到他胸前,不得不抬起头,与他脸贴着脸。“如果只是想找一个给我生孩子的妻子,我大可以找我们圈里的,而不一定是你。”

“圈里的?”他还是把她划在另一个圈中,心绝望到碎裂,有一会,只能喘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感到无边无际的寒冷从四面八方涌来。

“难道你选我是因为你爱上了我吗?”她笑了。

华烨默然地盯着她,嘴唇有点微微发抖。

她凛冽地抬起头。

“小涛,不要随便说出那两个字。”华烨突然伸手拉住她,她小小地低呼一声,全身僵硬,手一缩,在衣襟上不住地擦着。

身体的嫌恶比语言来得更直接,华烨被她这个动作给刺痛了。“我不同意离婚。”他坚定地说道。

“不同意,那我向法院起诉!”她转身,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无法忍耐,径直进了病房。

******

一转进普通病房,探视的人很多,先是陶妈妈的一帮麻友,街坊邻居也来了,然后陶江海的一些客户、员工,果篮和鲜花把病房和走廊都堆得满满的。

萧子桓是天黑时来的,笑起来满脸沧桑,留了多年的长发不见了,他剪了个齐刷刷的平顶,陶涛看着他,感觉怪怪的。

“换个造型,新年新气象。不难看吧?”他摸摸头,呵呵一笑。

陶涛斟酌了半天,回答道:“很酷。”

他是个大忙人,在这个黄金时间抽空来看陶妈妈已经很不易,聊了几句家常,陶江海就让他回店里去。

陶涛奉命送他到停车场。

她走走,抬头看看他,“你这样子,女粉丝们能接受得了吗?”

“我已经很久没演出了,忙!”

“二哥,陶陶-----好吗?”陶涛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萧子桓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我根本联系不上嫣然,哪里知道他好不好?”

“坐火车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萧子桓苦笑,“现在,我真的是众叛亲离,爸妈不和我说一句话,大哥是铁青着脸,不拿正眼看我。我那个比我小很多的大嫂到是理我,可就是训我象训孙子。小侄女一口一个坏二叔。我在家根本呆不了,只能蜷在店里。小涛,这真的不是一张火车票的事,我得好好地想一想。现在的我就是把他们母子接回来,我和嫣然还得象从前一样吵,什么也改变不了。”

“二哥,每个人都是要极限的。你不能等到嫣然姐心冷了,你才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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