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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不能不放手(2 / 2)

“我知道。我现在才发现结婚真的是件很严肃的事,不是你爱一个人,就可以结婚的,还有太多的责任、义务,包括放弃一些东西、改变自己。”

“二哥,你长大了。”

“小丫头,你哪有资格对我说这话?”萧子桓瞪眼,随即笑了,揉揉陶涛的头发,“不过,长大的代价太痛了。”

“痛也值得!”陶涛眨了眨眼,也笑了,和萧子桓一样,笑得很酸涩。

萧子桓走近车,一个老头手里捏着一张票从黑暗处走过来。“十块!”

“你们医院真是抢钱,我就停一会,也得缴个停车费。”萧子桓掏出票夹,失笑摇头。

“我们这儿一视同仁,只要进了停车场,停一分钟和停一夜一个价。你要是嫌高,可是把继续留在这。”

“我有病呀!”萧子桓把钱递给老头,打开车,坐了上去。

陶涛爱莫能助地向他耸耸肩,挥挥手,看着他潇洒地将车倒出停车场,驶向夜色中的长街。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疏落的冷星,没有月亮,风很轻,刮在身上有点点暖,气温很不正常,怕是要下雨了。

“先生,你天天来,不如买月票吧,我可以算你优惠点,一个月二百块。”收费的老头凑到一辆车的车窗前,冲里面的人笑了笑。

陶涛一愣,她刚刚没看到有人从外面过来取车呀。她回过头,看清车子是一辆银灰的本田,那车牌号-----

她惊讶地瞪大眼,跑过去,没等她敲窗,车门开了。

“左老师?”

“你也太会打击人了,你从我车边走过来,再走过去,竟然连个打招都没打。”左修然凶巴巴地歪了下嘴。

医院真的很抠,停车场的灯光暗得车主们只能靠遥控钥匙寻找自己的车。再说,她哪会想到他会在这。

“你在这儿干什么?”她着急地问。

“等你电话呀!”他回答得理直气壮,抬抬手让收费的老头走开,一把把她拉进了车里。

“呃?”她不明白。

“不是说你想吃夜宵,想找个肩靠,想喝个奶茶,可以给我打电话吗?笨!”

那只是个玩笑不是吗?

“你不知道这种日子街上有多堵,如果接到你电话,从公寓到医院,差不多得半夜了,所以我先做好准备工作。”

陶涛只当他在说笑,伸出手,“那奶茶呢?”

他邪邪地一撇嘴,从后座真的拎过一个纸袋,里面有奶茶,有豆花,还有小点心。

“还暖呢!”手指感觉到从里面散发出来的热度。

“当然,我每隔半小时就出去买一次,这是刚买的,当然暖了。”

陶涛呆住,缓缓回过头,眯起眼,在顶灯的光束下,她看到后座上还放着和她手中同样的三个纸袋。

“但是我这茶可不是白喝的。”俊眸微荡着一丝抑制的宠溺。

她低下头,“我能为左老师做什么?”

他闭了下眼,“陶涛,元旦那天我要回北京了,送送我吧!”

“这么快?”她失声轻呼,不是还没过三个月吗?

“有件事非常急,我必须走。这边的事我已移交技术部。不允许随便把我忘了哦!”

她想挤出一丝笑,没成功,眼眶反到红了。

不谈随便,就是刻意想忘记左老师也不是件易事。

过了半晌,她觉得周围太过安静了,一抬头,正对上左修然的视线。他仿佛就这么看着她,从头到尾都静静地,深黑的眼底有极淡的光在幽幽转动,仿佛有着某种纠结。

“别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也别委屈自己。活得身价百倍,他日自然有人以百倍身价来珍视你。”他轻叹一声,唇再次象那个雪夜,如羽毛,如轻雾,如春风,刷过她的唇瓣,柔软、被珍惜的感觉在一瞬间侵袭过来,包裹住全身的所有感官。

在眼中打转的泪一不留神,从她的腮角滚落下来。

******

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新的一年第一个黎明将至。

陶涛眯起双眼,注视着天空中一个小小的白点,那是左修然坐的飞机,很快就消失在天边。

她一直将他送到安检线外,看着他背着笔记本包往候机室走去,她有点想哭,没有什么理由。

她从候机大厅跑出来,站在机场铁栏网的外面,看着飞机滑行、升空、腾跃、远去-----

他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对她是爱护的、温暖的。这种感觉,不是爱,可是完全可以超越爱。在她孤单无依之时,是多么弥足珍贵。

紧紧握着手中的蓝色水滴手机链,她相信以后偶然想起左修然时,他永远是是她心里一个特别的人。

******

这天,街上照例是人扎人,车堵得象条长龙,她索性不坐车,穿街走巷的来到医院。

病房里很安静,陶妈妈仍躺着,可是她的手不象以前那样,没有生气地垂着,此刻,她放在陶江海的手背上,手指弯曲。

陶江海呜呜地哭得象个孩子,“老婆,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你---滚---”陶妈妈的声音微弱无力。

“不滚,我就赖在这儿。老婆,你对我太好了,把我纵容成不知足的混蛋。”

“你----和她----过去----”

“老婆,没有她,没有,没有,我只有你,二十岁时有你,五十岁有你,八十岁有你,喝粥时有你,吃肉时有你,你不能不要我----”

陶妈妈疲惫地缩回手,陶涛看到了陶江海手背上留下几个深深的指印,有一个还透着隐隐的血红。妈妈病成这样,还能挤出这份力气,可见心里面有多恨。

陶涛看着,想哭又想笑。也许妈妈会和爸爸继续生气下去,但愿意生另一个人的气,就是一种在意。看爸爸这表现,陶家的上空很快就会一片晴朗。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她该腾出精力处理自己的事了。

******

每次进部队大院,陶涛抬起头看着庄严肃穆的门楣、还有腰身挺得笔直、不苟言笑的站岗的小士兵,情不自禁都会屏住呼吸。

她降下车窗,朝小士兵礼貌地一笑。

没有挂军用车牌的民用车进部队大院是要登记的,陶涛来的次数多,小士兵熟悉了,挥挥手,让她直接进去。

不过五十米,再拐下弯,就到了季萌茵楼下。陶涛拨下车钥匙,却没有急于下车,象准备上战场似的,临阵前免不了有几份紧张与慌乱,心跳得特快,急促如擂鼓,轻轻曲起手,掌心湿湿的。

陶涛咬了咬唇,又深吸了几口气,打开车门,二楼的窗户里透着灯光,季萌茵在家的。

抬脚上楼,腿象灌了铅,特别沉,必须抓住扶栏,才能一级级地攀上去。

与华烨结束婚姻关系之前,陶涛觉得应该来知会季萌茵一声。季萌茵算不上是一个很和蔼可亲的婆婆,可是对她不算差。另一方面,陶涛也必须阻止季萌茵去看望妈妈。在陶妈妈犯病这件事上,虽然季萌茵没有任何过错,全是陶江海的一厢情愿,可是陶妈妈心里面还是有疙瘩。两个人见面,场面肯定会难堪的。如果她和华烨不离婚,以后两家相处真是个问题。

现在,不必担心这些了。

陶涛苦涩地想道:真的一切皆是天意,她和华烨的姻缘命中注定是短暂的。

只敲了一下门,门就开了。“小涛来啦!”季萌茵嗓子哑哑的,看到陶涛,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之色。

“嗯!”陶涛低头换鞋,把包搁在玄关上。

“吃过饭没有?咳----咳-----”季萌茵突然咳了起来。

陶涛忙替她拍着后背,扶她在沙发上坐下,“要不要喝水,妈?”

“厨房里我熬了点枇杷膏,你帮我端过来。我这嗓子真是没用了,前几天是出不了声,今天是又咳又喘。”季萌茵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脸胀得通红。

陶涛怔了怔,跑去厨房,一手端着枇杷膏,一手端着水杯。

“听华烨说,你妈妈醒了。精神好吗?”季萌茵边喝水边问。

“挺好的,再过两天就出院了。”

“嗯,真幸运。”季萌茵点点头,“如果没吃饭,锅里有饭有菜,自己热一热。”

“不了,妈,我来取点东西,马上走。”

“好的!”季萌茵低下头,看看漆黑的枇杷膏,皱皱眉头。

陶涛静静地立了一会,进了华烨原来住的房间。她在这里有几身换洗的衣服,她从衣柜里取出,找出一个包装袋,叠好了搁进去。叠衣服时,她扭头朝客厅里看看,季萌茵定定地盯着枇杷膏,象是出了神。

陶涛拎着包装袋出来,走到季萌茵面前,“妈妈,我要走了。以后----”她声音一颤,忙把头扭向一边,紧紧咬着唇,眼睛已经红了。

“已经决定了吗?”季萌茵缓缓地抬起头,问道。

“是的,妈妈。我-----”

“不要说,我理解。换作是别人,行为怕是比你更加过激,你对华烨很好了。”季萌茵无奈地叹了声,拍拍沙发,“坐一会吧!”

陶涛迟疑了下,坐了下来。

“小涛,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吃饭吗?”季萌茵抓过陶涛的手,轻轻地抚着。

陶涛一愣。

“我好象是刚带团从南海军区演出回来,接到华烨电话,说要带朋友回家吃饭。他的几个朋友我都知道,全在这院子里。我多问了一句,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他有点不自然地说,你也认识的,是陶总的女儿。我当时很诧异,不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做了几个菜,还买了瓶红酒。你和华烨是午饭前到的,一进屋,华烨就给张弘叫下去了,你很拘谨,却努力一直在找话题,最后连你求职的事都给我说了一遍。华烨回来了,你惊喜地跑过去,给他开门、拿鞋,我看到你撒娇地拽着他的手,俏皮地吐了下舌头,象是长舒一口气,华烨摸摸你的头,你笑了。我和华烨吃饭时从来不讲话,你可能不知道。你又是夸菜好吃,又是说你爸妈相处的趣闻,整个餐厅都是你的笑声。那天,华烨特别开心,他给你夹了菜,还帮你添汤。我虽然没说话,可是看着你,我有些想流泪。”

“呃?”陶涛不解。

“我们家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笑声和这种‘家’的气氛。华烨给人的感觉很成熟、稳重,象可以依赖的大树,那只是他的表面,是为了不让我担心,不让别人同情。其实他的内心很脆弱,很渴望被爱,很渴望家庭的温暖。这半年来,他没有在我面前说什么,但我知道他过得非常开心。他这个人,就如同月球,本身并不发光,地球上的人看到的美丽月光事实是太阳照在上面反射出来的。如果太阳与月亮有一天不在同一个轨道上,我们还能看到什么?小涛,知道吗,你是华烨的太阳。”

“妈妈,你太夸张了,我不是他的太阳----你没有看到他们一起时是多么的默契和谐吗?”陶涛哽咽了。

“我只看到悲哀。华烨傻,我不傻----小涛,妈妈自私地奢求你别放弃华烨,好吗?他现在没有体会到你对她的意义,等他体会到了,他懂珍惜的。”

陶涛摇头,“妈妈,我不想等了,我很疲惫-----就这样,你还是成全他们吧!我和华烨又没孩子,除了多一道离婚手续,和恋爱分手差不多,我们在一起只有半年。以后,请妈妈不要去找我爸妈,我妈妈身体还没恢复----我会在合适的机会对他们说这件事----这半年,谢谢妈妈了!”

她站起身,郑重地向季萌茵鞠了一躬,然后抓起纸袋,拉开门,一口气跑到车旁,伏在车上,大口地喘着气。

再听下去,她不会心软,可是从季萌茵口里说出那种恳求的话,她会内疚。

突然,晚风送来一点儿淡淡的烟味,她侧身望过去,路灯从雪松的枝叶里漏下来,稀落的灯光斑斑勃勃,她隐约看到树下站着一个人,一点暗红一闪,她看到了华烨没有表情的面容。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象只受惊的猫,浑身的毛都竖起。

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样看着。许久,华烨把香烟扔在地上,用脚摁灭,接着,向她走来。

“来多久了?”他平静地问。

“有一会了。你上去吧,妈妈在家。”她低下眼帘,把包装袋放进后座,探身进了车子,“我该去医院了。”

华烨突地拉住欲关的车门,他刚刚从家里出来,属于她的东西全部不见了,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落下。

她冷漠地瞪着他,生硬地问:“有事吗?”

他眼眨都不眨地看着她,“离婚不是儿戏。”

“我很郑重。”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哆嗦。

俊容痛楚地扭曲着,两手突然用力地抓住她的双肩,这个力度强烈得她的呼吸都有些紊乱了。“有时候,一松手就是一辈子了。”

“我知道。”她昂起头,镇定地看着他。

“不是谁都会在原地等候的!”他的心痛得揪成了一团,该死的她为什么不相信他?“你不是孩子,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所有的后果。”

她感到有那么一点讽刺,最坏的后果已经发生了,她还有什么不能承受?他在暗示她这是最后的机会,错过了就没这个店?当她心中冒出“离婚”这个念头时,她就没想过退路。他和许沐歌的爱情比海深、比天宽,她再回首,无非是重蹈覆辙,有趣吗?

“我很清楚、也很坚定自己在做什么。”

华烨的手指在她的肩上僵住。

其实他知道,当她对他挑明时,他已没有一丝挽回的余地了。

她已经用她的悲绝的方式将所有的路堵死了。

当他向她求婚时,他心里面认为,爱情是一回事,婚姻是另一回事。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娶的就是自己刻骨铭心的女人呢?可是他们不也平静地牵手到老了?

他把他的爱放在心底深处,留给沐歌。而他会做陶涛称职的丈夫,会和陶涛生儿育女。这半年来,他在两者之间平衡得很好。

难道这样错了吗?

哆嗦着发动了车,急速地把车调头,华烨的身影在后视镜中越来越远。慌乱中,不慎车头撞着了一棵树,只感到车子猛烈地震荡了下,然后传来“咣当”一声。她试了试,车还能动,脚下油门一踩,车摇摇晃晃地冲进了夜色。

华烨紧追几步,看着地上碎落的车灯,悲伤地弯腰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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