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那阵子,你每天下午都送我回家。”静了片刻,她忽然说道,“你找各种理由开了假条出来,就为了陪我在夕阳里走一段,把我送到家,学校也差不多要门禁了,再掐着时间赶紧跑回去。” “那时候你是喜欢我的吧?不然你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怎么会那样不厌其烦地每天送我。”
“毕业前那晚下暴雨,学校停电了。我怕雷,你就换了位子坐到我身边,那时候你也喜欢我吧?那时候你跟他们聊篮球聊得那么开心,不喜欢我的话,怎么会那么远特地换位子过来。”
“你成绩那么好,最后却没报你最想去的学校,而是跟我去了同一座城市。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你那么高兴,那些高兴总不会是假的吧?……那时候,你应该也还是喜欢我的……”
“你是喜欢过我,这我知道。可是后来呢?”她说着,垂眼笑了笑,“后来,我们还不是一步步变成了那样子。”
陈炀眼皮一颤,想抬眸看她,没力气,也没勇气。 便就那么无声听着,听她缓慢而平静的声音,那声音他从前多熟悉,可到如今,熟悉的也只剩声音而已。
“以前我觉得突然,好像就是那半年一切都变了。”她说,“后来我想,其实也没那么突然,很多事情都有预兆,我早就该意识到的。从你第一次忘记我的生日,从你第一次因为喝醉而忘了给我买药……在你心里,我早就没那么重要了。”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人真的是会变的。从前我不懂事,太固执,一个劲地只想知道原因,实际上哪需要什么原因呢,一个人变了就是变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也知道了,你一直都是个很明确的人,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所以你才会从小到大都这么优秀。” “所以我想,大概从一开始你就清楚我只是你人生阶段的一个过渡,所以你只是跟我在一起,却从来都没想过要跟我结婚。”
她说着,那个男人坐在身边,低着头只有沉默。 梁初瞥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这么一想,那么多年,其实我们就只是搭了个伙吧,”她淡淡说,“你算盘打得响,想让我陪你好好走过婚前那段日子,直到遇见你认为适合结婚的那个人了,再想办法把我甩脱。”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全都知道。”她说,“只是我真的太舍不得那些过去的事情,总以为我们已经过了这么久,总不能说散就散的。也总以为有天会好,就那么一天天地骗自己,以为你还喜欢我,以为还能回到从前。”
“实际上我早该明白,那不过是些沉没成本。从我自己在家吃完生日蛋糕的那一天起,那些成本,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是我太傻,一直以来,太放不下。”
她忽然不再说话了,眼望着远处,只听见陈炀的呼吸声。 急促而粗重的,像情绪激动的喘,又像痛苦的叹息,良久之后才终于渐渐平静:“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你说得对……”指节捏得发白,他用力闭上眼,“对不起。”
“没关系,”她倒是回答得利落,“都过去了。”
抬起眼,她又看见远处角落静立的那个人影。 那人瘦瘦高高,正定定地朝这边望着,衣袖挽起,一手还掐着只盒子,或许是吃的,也或许是礼物,她看不清,只是慢慢笑了笑。
“赵知砚回来了,”她收起手机,淡淡说道,“他这人心眼小,现在看见我跟你说话,估计又在生气了。” “麻烦你赶紧走。”
陈炀站起身,最后看她一眼。出了半晌神,喃喃问:“以后……还能再见吗?” “还再见做什么呢?”她反问。 “也是。”
他苦笑一声,抓起外套转身要走。梁初却又在身后喊他一声“陈炀”,他定了定,还是又转过头来。 “那年冬天,我给你折过一罐千纸鹤。”她说,“你……还记得吗?”
他愣一下,低眉思量一阵。 “哪年冬天?”
梁初闻声笑了。 “没什么,大概是我记错了。”
她注视他转身走远,不远处有登机口登机,稀稀落落的人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而他从那人群队伍里穿梭而去。
她注视着,忽然在想,其实这个人也没什么特别,背影混在人群里,不过是一样平凡庸碌的芸芸之众。 而从前她觉得他耀眼,大概也并不是因为他真有多么耀眼。怪他偏偏出现在她最好的年纪,便也如浸入滤镜般,被那段岁月渲染上难忘的颜色。
如今她终于从有关于他的迷局里跳出来,拜他所赐,她也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她想要一个自始至终、慢慢爱她的人,而他陈炀,并不是那样的人。
身后有脚步声渐近,梁初扭过头,望见那个人的脸。 视线顺着手臂落下,原来他手里是一盒冰淇淋,奶油味的,盒子外壳软,被他掐得都有些变形了。
“给我买的?”她仰起脸,忍不住笑。
“不是。”赵知砚冷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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