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几百个官员默不作声的跪伏在地上,除了吕氏后党的人,和一些自诩情感的名士大儒,这几乎就是****全部的在京官员,已经是第四天了,自从传出皇帝要废掉皇后的消息后,这些大小的官员每天的工作就是跪在这里,每当有人经过这里,便大声高呼,恳请皇帝为皇后加上‘孝德贤淑’的尊称。
然而皇帝始终不见露面,太后也是一言不发,偏偏肖知善又不肯罢手,所以这些官员只好各显神通,有的带上厚厚的护膝,有的避开宫门前的石板,还有些职务较高的,干脆在地上铺了一块厚的棉垫子,......太阳已经升上半空,洒下暖和的阳光,驱散秋夜留下的寒意,然而从地下渗出的湿冷之气,还是冻得这些官员嘴唇发青,脸色阴冷。
肖知善保持着一贯的气度,面容严肃,步履稳健的走进跪在地上的官员中间,然而在坚硬的外壳之下,却是越加脆弱,不堪一击的身体。
‘太后的手段越来越老辣了!’肖知善想着,皇上的诏书已经写好,并且已经派龙井张贴在宫门外,可就在诏书将要公之于众的时候,太后却把诏书截了下来,这个意外的举动不得不让肖知善对准备好的应对之策做出调整,把原本准备号召百官,逼迫皇帝收回成命的举动,变成了恳请皇帝为皇后添加尊号的行动。
虽然来自青州天降祥瑞的信息,是昨天才送达京城,使这场为皇后添加尊号的行动显得有些依据不足,滑稽可笑,但肖知善丝毫不觉得难堪,因为不论是****律法,还是民间风俗,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依据强势的强词夺理。
况且,皇帝的诏书还掌握在太后手里,况且,太后的手里还握有****的玉玺,一旦她将这两样宝物融合一处,公布天下,......
肖知善稳健的脚步穿过人群为他留下的夹道,一步步的走到宫门前,坚毅的目光始终注视着面前的宫门,看也不看脚下这些为他摇旗呐喊的党羽。
‘这算不上是稳健的防守!’肖知善想着,他知道主动权掌握在太后手里,什么时候发起攻击,发起什么样的攻击,都将由太后说了算,而他只能被动的应对,亡羊补牢,见招拆招,只求不要一败涂地,而不敢奢望高奏凯歌了。
“太师,太后已经在寝宫等着您了!”毛峰守在宫门下,看见肖知善走过来,连忙堆起一脸的笑,说道。
“嗯!”肖知善轻轻点头。
“奴才给太师带路!”毛峰乖巧的说着,紧走几步,站在肖知善的侧前方,按照他行走的速度,引着他向太后寝宫走去。
‘太后到底想要什么?’跟随着毛峰的引领慢慢走着,肖知善困惑的想,按照这些年来他与太后之间争斗形成的习惯,不论表面上的争斗多么的义正辞严,光面堂皇,最终都不过是利益的交换,权力的妥协,但这一次,肖知善糊涂了,......
因为从第一天开始,太后的表述就显的言辞躲闪,欲言又止,她可以从当年初进宫时的无知好奇,突然说到赵光初被腰斩的刑场,就在你想要宽慰她几句,好拉近两人的距离时,太后又会表情认真的询问起已经被延误的科举考试,就在你以为这就是她想要的东西时,太后又会突然掉下几滴眼泪,怀念起她远嫁塞外的女儿。
已经过去三天了,但肖知善却始终没有明白太后想要什么,与从前那个精打细算,出手果断的太后相比,现在的太后是那么的不靠谱,不着调,就像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没有一丝预兆,也一点都不符合逻辑。
饶过皇帝处理政事的勤政殿,穿过一洞有御林军士兵把守的月门,进入皇帝的后宫,沿着脚下的小径一直向前,就可以达到皇帝的书房,越过皇帝的书房,就是太后的寝宫。
“太师,请当心脚下。”毛峰善意的提醒着。
‘也许太后想要的更多!’肖知善默不作声的低下头,心里肯定的想着,这里是皇帝和他的老婆们居住的地方,任何谨守臣子之道的人都不应该扬着头,高傲的行走,但这并不妨碍他揣测太后的心思。
因为就在太后阻止了龙井将皇帝的诏书贴在宫门外不久之后,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诏书上的内容,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市井百姓,都开始议论诏书上的内容,并且说的津津有味,口沫横飞,而且每个人似乎都好似亲眼看过诏书,除了几个没有文化,并且地方口音较重的贩夫走卒,表达的不甚清晰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能够将诏书的内容准确的背诵出来,‘朕要废掉皇后’!
‘这一定是太后的手段!’肖知善几乎可以肯定,表面上她和自己虚以委蛇,而暗地里却小动作不断,她一定是想借助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逼迫自己做出更大的让步。这一次,她改变了以往讨价还价的做法,只是不断的逼迫自己,逼迫自己主动的做出让步。
远处,几声兵器的碰撞声和太监打斗发出的吆喝声传了过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皇帝书房与练功房中间的花园。
肖知善低着头侧脸看去,只见几个健壮的太监,身穿士兵的铠甲,手持钝剑,在假山旁边的空地上,腾挪闪跳,劈挡砍杀,皇帝却垂头丧气,一脸苦闷的坐在假山下的凳子上,纯金铠甲丢弃在脚边,一把钝剑斜靠在腿上。
‘必须尽快了结这件事,恢复女儿在皇宫中的威信,否则......?’肖知善警惕的想着,相比起来自太后的逼迫,来自皇帝的威胁则更显的直接了当,但皇帝并不难对付,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只要有一个途径,让他发泄出旺盛的精力,就像让洗衣院里的那三个秀女做的一样,但这需要女儿的配合。
一个月前,肖知善命令他分散在各地的爪牙进献美女,如今已有七八位抵达京城,虽然她们出身不够高贵,不能作为秀女进宫,名正言顺的将皇帝掐死在温柔乡中,但这并不重要,只要她们能够进宫,哪怕是作为宫女也无所谓,因为她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色艺双全的人间极品,一定能够迷惑住皇帝。
况且,太后在寿宴上恩典了十多个宫女还乡,皇宫里也的确需要补充新的人手,这件事情具体由礼部操办,所欠缺的,只是皇后在宫里的配合。
‘可是女儿......,哎!’肖知善扭过脸去,看着隐没在林木间,与皇帝书房遥遥相对的皇后寝宫,默默叹息。
虽然这几天都没有见到女儿,但肖知善还是能够感觉到女儿的艰难处境,从前,当女儿的地位没有收到威胁前,他有许多条途径可以获得宫里的消息,比如来自四条腿的报告,来自巧嘴儿的报告,以及来自贼眼儿,长耳朵的报告,但现在,只剩下了巧嘴儿还在为他传递消息,并且这些消息显得笼统,概略。
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预示着皇后正在失去亲信的支持,预示着他正在失去对皇宫内部事务的掌控,也预示着肖氏一门正在走向末路。
经过皇帝的书房,在条状湖泊的顶端拐个弯,太后的寝宫已然出现在前方,一个个有待解决的困难却突然铺满了不长的小径。
离科举会试只有十多天了,但是会试的主考却还没有定下来,以往有学子到礼部去打听消息,都被告知正在商议,或者等待皇上定夺,可现在,礼部的全体官员都被肖知善派到了皇宫门外跪请,于是学子们愤怒了,许多人也学着朝廷官员的样子,跪在礼部衙门外请愿,有人甚至喊出了要集体罢考的口号。
‘这仍然是吕氏后党在捣乱!’肖知善可以肯定这一点,因为如果没有人在暗中捣乱,这许多的困难不可能同时冒出来,还偏偏在这个时候。
‘必须尽快了结这件事!’跟随着毛峰的带领,迈过一块块的青砖,好像跨过一个个困难,看着掩映在湖边林木下的太后寝宫,随着脚步的移动而越发显得高大,肖知善暗暗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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