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年轻的皇帝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并把他与爪牙隔离开来,虽然这一招很有效,但他还是太幼稚了,以为囚禁了自己就可以逼迫肖氏一门就范,肖知善相信,当宫里的消息传出后,他的儿子一定召集了他所有的心腹,商量应对之策。
也许儿子的能力不足以决断大事,但他的心腹中不乏智谋之士,经过一夜的商量,他们的反击必定是强而有力的,或许,这就是太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太后沉默着,静静的看着紧闭的窗扇,一点也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莫不是北地的胡人又来犯境?”肖知善惊慌的说道,并极力在脸上营造出恐惧的表情,肖识霖的懦弱让他不敢寄予厚望,而太后的沉默似乎又印证了这些,这不是讨价还价的氛围,必须提醒她自己的价值,肖知善不顾身体的虚弱,慷慨陈词:“太后,如今已是白露节气,胡人必定又要来犯境,这些贪得无厌的胡人,每到秋季,便依仗着战马膘肥,纵兵劫掠,……”
历史上,长城以北的胡人曾多次入侵到天朝的心腹之地,有几次甚至造成了王朝的更迭,肖知善要提醒太后,提醒吕氏后党,胡人是一个能够造成王朝崩溃的敌人,为了抵御这个可怕的敌人,朝廷在长城一线布置了二十万兵马,但这二十万兵马,握在肖氏一门的手中,也许胡人并没有犯境,但能够抵御胡人犯境的二十万士兵,足以产生比胡人更加可怕的后果,因此,太后必须正视自己的价值。
懦弱的长子也许不足以对吕氏后党形成威胁,但长城的二十万人马绝不会被他们忽视。
“必须立即调动北地兵马出击!同时,从京城源源不断的供应各种物资,以确保作战时无后顾之忧,……”肖知善肯定的说着,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竟有了几分朝堂上的风采,太后可以忽视他,但绝不会忽视他手中握有的筹码。
太后仍旧沉默着,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但脸上的烦躁也清晰的显露出来,好像已经被头疼病折磨的无心他顾了。
“当初先帝驾崩时,胡人趁机犯境,那时据守长城的仍有十万精锐,可是赖信远等几人却忙着争权夺利,朝廷中枢坐视不理,边地将领们不相统属,各自为战,才给了胡人可趁之机,英山一战,林赞所部几乎全军覆没,北地兵士军心动摇,以至于朝廷危若累卵,京城人心惶惶,……”太后不是愚笨的人,不可能不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但她却始终无动于衷,这让肖知善心中惶惑,只得将多年前的旧事娓娓道来,警告她,如果不正视自己握在手中的筹码,朝廷就将危若累卵。
“若非太后施展怀柔之术,将年幼的长公主嫁给胡人的酋长,以和亲之举换取边地的安宁……,只怕天朝社稷早已被……”这是太后深藏心中的伤心事,肖知善毫不避讳的提起,就是要刺激她,强迫她回想起过去。
“唔!”太后终于发出了声音,带着一丝恍惚,好像大梦初醒。
“太后!胡人的骑兵如风一般来去飘忽,若在迟疑,只恐贻误战机,况且,兵凶战危,一旦遭遇不测,局面就难以收拾了。”肖知善说道。
“科举主考的人选,……太师怎么看?”太后转过身来,目光空洞的说着。
“科举!”肖知善瞬间糊涂了,这时候谁还会在意科举,虽说科举为国取材,关系着天下仕子的命运和未来,但却和肖氏一门毫无关系,而且……,也和吕氏后党毫不相干,太后为什么要提起科举。
“太后的意思是……?”肖知善怀疑的看着,太后为什么要提起科举,这是她讨价还价的策略,还是别的什么阴谋。
太后慢慢的走着,目光空洞,神情恍惚,脚步之间带着明显的犹豫和迟滞,好像连她自己也不确定是否要迈步向前,但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是无声的从西边的墙边,走到东边的墙边,然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太后!”肖知善提高了声音,作为讨价还价的对手,他需要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也需要提醒对方回到正题上来。
“唔!”太后言辞恍惚着回应着,仍旧背对着肖知善,说道:“主考的人选,太师拟定的是礼部尚书田明,天章阁学士……,只是朝臣中尚有不少人对此存有非议,太师觉的……”
“这个……”肖知善无心在这个问题上浪费精力,这是个无关痛痒的问题,至少现在是这样,说道:“一切全凭太后决断。”
“唔!”太后回应着,又恢复了沉默。
不祥的预感强烈的冲击着肖知善的思维,太后的漠视让他觉的自己已经失去了讨价还价的资格,作为强者,作为执掌天朝江山近十年的强者,他害怕这样的漠视。
“太后,臣受先帝厚恩,……对朝廷忠心耿耿,……”恐惧袭来,肖知善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慌和失落。
“这些话就不要说了。”太后厌烦的说道,本来,她是想迫使肖知善做出妥协,得到足以让吕涟满意的东西,比如兵部尚书,比如北地的二十万兵马,来阻止吕涟做出那些带给她烦躁,焦虑的事情,但当肖知善提起北地兵马的时候,太后还是感觉到了,在肖知善的言辞之间,清晰的透露出威胁的味道。
也许他真的有调动北地兵马的意思,如果是这样,就应该像吕涟说的那样,立刻调燕军进京,抢占先机,但是......
“太后,难道您不相信臣吗?”肖知善说道。
太后失望的迈动脚步,尽管肖知善说的声情并茂,但太后还是感觉到,他的真实目的只是想从囚笼中逃脱,而一旦摆脱束缚,他将调动肖氏一门的所有力量,发动全力的反扑,不仅是针对自己,也许还会针对皇帝。
这样的反扑将是天翻地覆的,不在是从前那种妥协与退让的权力交易,而吕涟也在做着同样的打算,他要用翻云覆雨的手段,带领吕氏一族超越所有的巅峰。
“哎!”太后叹息着,缓缓的向外走去,二十年前,她从一个充满幻想的天真少女,变成了熟谙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宫廷妃子,十年前,她又从一个后宫的主宰,变成了一个招揽羽翼,磨砺爪牙的掌权新贵,可是现在,太后觉的自己已经没有精力从一个党派魁首,变成一个......
‘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太后感伤的走出大门,如果可能,她希望时光能够倒退,让她从新变成那个充满幻想的天真少女,但这根本就不可能,时光在不可阻挡的流逝,事情在不受控制的向前发展,可是她习惯的妥协游戏已经玩到了尽头,再也玩不下去了。
这意味着,她已经不可避免的要成为那只肥猫了!
“太后,一定要提防来自北地的......”肖知善大声说着,他想提醒太后自己的存在,自己的价值,但太后却连头也不回,疲惫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关闭的大门外。
“哈!哈!哈!”安静的屋子里回响着肖知善的笑声,即使没有力气穿上坚硬的外壳,肖知善仍然不肯认输,他苦心经营了近十年的肖氏一门,不仅羽翼丰满,而且爪牙俱全,就算长子懦弱不堪,还有次子拥兵在外,还有三子交往边吏。
这只是第一天!
肖知善咬着牙,慢慢的俯下身子,用戴在手上的镣铐,在脚下的方砖上划下一条深深的印痕,皇帝疯狂的举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而他懦弱的长子也毫无作为,浪费了他苦心经营十年的威信和党羽,但生死的搏斗才刚刚开始,不可能就这样分出胜负,肖氏一门仍然根基深厚。
胜负仍未可知!
肖知善挺起胸膛抬起头,准备鼓起勇气迎接也许是最后的一场战斗,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也变的高大起来,超过地面的极限,爬上西面的墙壁,停留在那柄宽刃利斧的下面,伴随着他的动作,手脚上的镣铐相互碰撞,发出冰冷、坚硬的声音。
假装的强硬需要充沛体力和精力的支持,但昨天的殴打以及一夜的折磨,让肖知善难以坚持,不受控制的跌坐在地上,任由伤痛折磨着他的身体,任由铁链束缚着他的自由,但在心里,他仍然操纵着肖氏一门的所有力量,北地的二十万兵马,控制朝廷中枢的党羽,分处九州的爪牙,这些他精心安插的棋子,在他的脑海里纵横捭阖着,为肖氏一门化解危难,攫取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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