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月婵在山洞厮混的日子是最宁静的岁月,淡看日光山水,闲看云卷云舒。自打我揪着一颗猫心回到了月婵的山洞,将心上的大事小事理顺妥当后,我便好一段时间呆在山洞里,并未理会心中惦念的那些人。这样的日子,总让人带着淡淡的忧愁,难以展颜狂欢,我也或多或少的明白,这大概就是成长。自打遇上了占云,我便再不是那个随心所欲的小黑猫了,然从前我便是个敢爱敢恨的角,我自认为一个人骨子里的本性却也不是一时半刻能磨得掉的。
“心念,我这山前山后的景象,哪里不是你看了千万遍的,依旧是这寸寸土地,如今你怎看的这样入神?”月婵本说好要去小蛇的山洞讨些菩提花的种子来,种在家门前,没想到她还没出去,方才我正站在山洞背面的空地上,看着眼前的一片树林发呆。
我动动嘴唇,没想到声音这般干涩:“我……我只是觉得这梧桐树今日格外葱郁,不知是得了哪位土地仙的滋养。”
月婵竟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我说丫头啊,你可给我看好,这片树林里但凡有一棵梧桐树,我便把这万年修为都给你。”
我一惊,才回过神来,是啊,梧桐树是从前我的山洞边才有的。月婵的山洞背面终年见不得多少阳光,梧桐树喜光不耐阴,又怎么会生长在这片树林。听了她的这一番话,我突然的心慌起来,一把抱住月婵,因太过使力,我分明感受到毫无防备的她身形一颤,“我不要你的修为,方才是我胡思乱想,随口说的,最近我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出神,我只觉得对什么都打不起兴趣。月婵,我怕是病了。”
月婵一手抱紧我,一手轻拍着我的背,“你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些日子,我见你气色不如从前,是要好好找找病根了。”
听得这一番话,我突然愧疚起来,以往遇到什么事情,只要月婵在,都是可以安排的妥当周全的,我曾经一度觉得,月婵是上天给予我,补偿我失了亲人的礼物,还曾感叹天赐恩泽,不忘天恩。可是现下月婵时刻陪着我,我竟然再难欢颜。到底是岁月夺走了一些什么,我坚信老天爷是公平的,在夺走的同时也在赐予,只是我还没有发现罢了。
我扭了扭僵硬的脸,终于绽开一朵笑颜花,欣然的牵起月婵的手:“你不是要去紫林那讨一些菩提花的种子来吗,我同你一起去,走走也好。”
暮色浓重,不多时月亮就会攀上天边,我伸了个懒腰,与月婵一同种了些菩提花的种子,腰便有些酸了。月婵弄了些菜来,正招呼我去吃饭。木桌上摆着几道我最爱吃的菜,倒是月婵最疼我了,我正大口的夹菜,月婵却突然说道:“不放心的话,就去看看吧。”我被这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话搞的甚是迷惑,噎了一口菜,猛烈的咳起来。月婵却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待我一脸痛苦的看向她时,才发现她竟然一口饭菜也没吃,只是一味的夹菜给我。喘了口气,我问:“你是让我去看谁,该见的人,还是不该见的人?”
她笑了笑,那样美丽。“这该见与不该见,我们俩的理解未必相同,你只管去见那个你最想见的人吧,这一走也不知何时能再见你,我便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不知是因为方才咳嗽的太厉害,还是另有原因,我只觉得一股热泪奔涌而出,月婵总是了解我的,她与我已相处五千多年,长过了我与阿爹阿娘兄弟姐妹在一起的日子。有这样一个月婵,是我的幸运,在外面再多的恩怨情仇,爱恨纠缠,归根结底,总有这样一人懂我,关心我,照顾我,我想这一世我都不会与月婵分开。遂信誓旦旦的对月婵说:“我保证明日傍晚之前,一定回来。你就放心吧。”
在我做了决定的一瞬间,我发现了自己内心的方向,其实最在意的,无非是转世的占云。此番我告别了月婵,便急匆匆的去见那个最想见的人了。
浩瀚的凡间,只因为方向明确,我并不费事,便遁到了叠云府,已有好一些时日不见这里的景象,全然生机了不少,我几分欣喜,踱步走进去,一地的落叶不见了,我踏着干净的土地,走到邱景阳将军的房间,正欲隐身进去,一个女子细碎的喘息声便传了过来。声音起起伏伏,像是受伤的低吟,却又比低吟耐听,我记得将军从前都是一个人在房间,婢女们这个时辰也该撤出去了,一阵好奇,我便用了下三滥的招数,我绕路到窗户边,手指一戳,窗户上便漏了个眼,我歪着脑袋,透视着房间里的一幕幕。
将军伟岸的背影率先进入了我的视线,我仔细一瞧,他他他竟然一丝不挂,身下还依偎着一个女子,因将军散下的长发挡着,我看不清她的脸。方才怪我年龄尚小,经验不足,并未听得出这屋内在做的竟然是风月之事,我眨眼的功夫,屋内的女子好不容易停下的喘息声却又响起,此番竟然更加的娇嗔,时不时的喊道:“景阳,景阳。”听的我浑身的不自在,我盘算着将军心里是有平瑶的,将军为了平瑶把自己弄到何等田地,我最清楚不过,可是平瑶现如今在元恒王府。这屋内的女子又是谁呢?
好奇害死猫,这句话说的果然不错,我这一好奇,便隐身进了房间,将军正全神贯注,卖力的很,身下的女子也早已是飘飘欲仙,这活春宫摆在眼前,我尚且来不及欣赏,心下只想弄清楚那女子究竟是何人,虽是隐身,我却也知道人家在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又刚好做到风口浪尖上,于是战着胆子,尽量让步子轻飘一些。
我没走几步的时候,将军许是累了,他停了动作,女子的低吟声也停止了,这两个人一停,倒把我吓了一跳,我忙停下脚步,趁此机会,目光直扫到那女子的脸上。顿时,我的猫心脏咚咚咚,飞快的跳了三跳,那女子竟是平瑶。原本转世后的锦儿容貌生的姣好许多,此刻她粉面桃花,唇红齿白,美丽的紧。不等我回神,将军竟然仰身躺下,随即平瑶缓缓翻身到将军身上,两人开始了又一轮纠缠。自愧不如啊,平瑶的身材真好。
我揉揉眼睛,再次确认这两个人就是邱景阳将军和平瑶公主。我并不是有意要多看上几眼,只是因为我弄不明白,平瑶早已嫁给元恒王,他们俩在做的不只是风月春宵,却是欺君犯上,要是外传出去,怕是谁都难逃定罪。
于是我便好心的在外面守了一夜,将军果然是威猛如虎的,守到我瞌睡之时,正巧听到了平瑶这一夜最激烈的一番娇喘,吵醒了我,我看看天空,大概快要天亮了。
我并不是没心没肺,刚从房间里出来,我竟然是又气又恨,坐在院子的长凳上,冷风吹着我,头脑也清晰了不少。直到方才看见他们俩,我才终于善罢甘休,占云是锦儿的,从来不是小黑的,邱景阳将军也是平瑶公主的,从来不是心念的。彼时,他是敬伦堂最优秀的大师兄,而我只是一只捡来的小黑猫。此时,他是大平国的护卫将军,可终归是一个凡人,而我是一只八千年修为的猫妖。归去来兮,冷冷凄凄,竟没有一次我和他是门当户对的,还能怎样,我只能认命了,过去是我没弄清楚状况便一厢情愿,是我太固执了。如今,我心甘情愿,放弃对占云的感情,只留单纯的一片报恩之心,别无他求,毕竟我是妖,要比凡人强上许多,只求此生此世,用我九条命数护得将军周全,毕竟那是我的恩人,毕竟那是我曾经倾心的人,毕竟那是让我舍生忘死的人,毕竟那是我爱过的人。
终于熬到了天亮,听到房间里有动静,我立刻隐了身。平瑶穿着宽大的黑袍,遮住了脸,才刚亮天,便疾步出了叠云府,将军将她送到了叠云府外的第一条街,便也急匆匆的回去了。但愿他们没有被发现,为了给月婵一个惊喜,我便不在凡间多留。最好能赶在她还没睡醒的时候回去,让她醒来便能看到我。于是用了遁身术,眼前便是月婵的山洞,可不偏不倚,洞门口立着一个女子,看上去十分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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