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我再告诉你应该领悟的窍要。”他吸一口气,镇住心神,然后挥剑慢慢刺出,口中讲解着诀要。
在他讲解示范下,三娘子领悟得很快,她依法施为,一顿饭工夫后,这招剑法雏形已成,差的就是火候了。
“很好,很好。”马如龙得意洋洋,比他自己的武功又有了突飞猛进更为兴奋。“你累了吧?累了就休息一下。”
三娘子笑道:“不累,说也奇怪,刚开始练时,累得很,可是越练越有力气,也许是因为这是你教我的吧。”她侧着脸向他一瞥,眼神中已不是春天般的柔情,而是酷夏的火热了。
马如龙这次没有回避,而是以平静的目光接住了,心中也未起波澜。他知道她越练越有力气是因为那套上乘内功心法的作用。
他心中蓦然一动,在入定中令他一惊出定的场面,毫无朕兆地浮现在心中,那是花容击出最后一招,然后带着惊愕几近痛苦的神情向后退去的一幕。令他受到惊吓的不是这个,而是在她退后的一刹那,他竟然能看清她身体里的经脉脏络,而且十几个地方均破裂出血,在体内绽放出一朵朵血花。
他摇摇头,想驱走脑中这幅怪异的景象,入定中经常出现各种幻觉,最常出现的就是各种鬼魂,或其他妖异的物事,佛家谓之“魔障”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风婆婆死了。他一时间竟感到些微的怅惘。
屋里的天花板和墙壁上都是喷溅的血迹,花容的衣服上更是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朱三黯然失色,他不知道她怎会狂喷鲜血而亡、即使受了敌手重创,也不会喷出如此多的血。
花千颜一看到那些血,立时昏厥过去。一路上她咬定是自己出屋后,朱三不知和师傅说些什么,把师傅活活气死了。朱三怎样解释她也不肯听,口口声声让他抵命,若非两名属下死死拉住她,她真能把他活活吃了。
朱三命人把花千颜抬到别的房间去,和乐广一起勘查花容的死因。两人花了一个时辰才最后断定:她是因和马如龙交手,耗损内力过巨,又诱发多年前所受的十多处旧伤复发。她以残余的内力压住这些创伤,才能不漏声色全身而退,但在运功疗伤时,她耗尽了内力,而创伤并未愈合,反而因无内力的压制一齐迸发,在体内造成井喷似的现象。
看到她死的如此惨,两人复想到自己还疑心她没有尽全力,心中均感负疚良深。现今才知道,她之所以只使出一百零四招,是因为她根本不可能使出第一百零五招了。
乐广比朱三更了解她的底细,知道她那妖魅般的身法、快如闪电的出手是修习一种特异的内功心法而成,功效固然惊人,对自己身体的伤害也不小,与崆峒派的“七伤拳”颇相仿佛。这十几处旧创就是在三十年前十几次生死血拼中留下的。“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就是这种内功心法的名目。
“只出手一百零四招,内力怎会耗损如此之巨?”朱三纳闷地问。乐广叹道:“花大姐出手就是这样,别人使出一招时她能使出四招,但如此打法内力消耗的速度就不仅是一般打法的四倍,而是四十倍。”人已死,他也忘了适才对她的忌恨,反而充满敬仰之情。
“四十倍?”朱三在心里盘算着,那就是以正常的速度打出四千招所消耗的内力,如此算来,她内力之雄厚已近不可思议之境地。
“此事得立即上报总堂。”乐广沉吟道,“原来还指望她能帮咱们除掉马如龙,不意花大姐也栽在那小子手上。那小子简直成了高手的克星,凌峰、金顶上人,这又添上花大姐。”
“绝顶高手是这些,一般的高手他杀得更多。”朱三提醒一句,并且认为没必要重提五毒教的事,还有他那一个分堂的一半人马。“不过他现在也好不到那里去,只是咱们得尽快找到他。”他把花容最后对他说的话说了一遍。
“是这样。”乐广眼中放光,好像发现了稀世珍宝,“朱堂主,你马上把人散出去,咱家估计他绝对跑不出百里开外,就在这方圆百里内搜索,掘地三尺也得把他挖出来!”
朱三心中不悦,乐广不过是位特使,并无指挥他的权力。不过他也没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出去吩咐属下。
不多时,几十匹骏马向四面八方奔去,到了晚上,方圆百里内许多小门派小帮会都行动起来,要找到带着一位姑娘的马如龙。许多人不知道马如龙是何方神圣,还以为自己是在查一桩拐带案呢?
马如龙把三枚徽章放在桌子上,仔细参详着,这三枚徽章和他得自金顶上人和五毒教主的大不一样。这三枚是镀金而非纯金,后面也无数字编号,而且这三枚是用模子制作的,而不是像那两枚是用手工打造的,工艺也粗糙得多,这说明是大批量制作出来的。
“好,你总算露出尾巴了。”马如龙心中冷笑,看来金百合组织还真瞧得起他,先是动用唐门和五毒教,现今则是出动自己的精锐来对付他了。
“你看这些干什么?”三娘子送茶进来,随口问道,“没什么,这些人属于一个秘密帮会。我想看看在这几枚徽章上能不能查出些什么。”马如龙笑道,三娘子谛视那三枚徽章有顷,却看不出什么名堂。“那你查出什么了吗?”马如龙摇摇头:“没有。”
“那就先别多想了,养伤要紧。”三娘子放下茶盏,以大姐姐的口吻说道,手却放到他的肩上,“那个天灾人祸的老虔婆,但愿她死了才好。”
马如龙握住她的手,温馨笑道:“不要诅咒人,江湖就是生死拼杀的场所,你被人打伤了,甚至被人打死了,都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而不要埋愿自己的对手太强。”他说过后才恍然醒悟:这话是他师傅三天两头就对他说一遍的,他背得太熟,顺口溜了出来。
“那也得分个好人坏人哪。”三娘子在他身旁坐下,另一只手也握住他的手,她并不想和他争辩,只是善恶观太强,随口说了出来。
马如龙仰身靠在椅背上,笑道:“做人当然要分清好人和坏人,习武时却不能有这念头,而是要把所有人当成对手,当有人打败你时,无论他是好是坏,都值得你去敬佩,不是敬佩他的为人,而是他的技艺。”
三娘子苦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你说的很对,但我做不到,我永远也不会敬佩杀死我师傅和我同门师兄弟的那些恶魔。”她说着眼圈儿又红了。
马如龙凄然一笑,点了点头,假如有人伤害了天星、阿雯,他也不会很洒脱地敬佩那人的技艺,而是要和他拼命。
“你说我是不是祸水?”三娘子忽然问道。马如龙诧异道:“你怎么这样想?”三娘子道:“我听镇上的教书先生常说女人就是红颜祸水,我们两仪堂和四象门因所谓有了冲突后,他在背后更常骂我是祸水,结果后来真出了这天大的祸事,我常想我师傅若不是收我做徒弟,就不会有这等横事,你若不是救了我,就不会被人伤成这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马如龙皱眉道:“你怎么会相信这些话,这都是食古不化的腐儒信口雌黄。这都是最无用的男人把责任推给女人来承担的说法。”
三娘子泣道:“可是我怕,我已经对不起师傅和师兄弟们了,真恨不得我早些死了,他们也就不会遭此横祸,我更怕你会有什么好歹,你不知道,我都想去找到那些追杀你的人,跪下来求他们,任凭他们怎样折磨我,只求他们不再伤害你。”
“你……”马如龙从未如此震惊,如此狂怒,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扳起来,三娘子脸上现出痛楚的神情,却强忍着没有叫出声。眼中反而隐约有一丝惊喜。
马如龙被自己吓着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人使用暴力,何况是楚楚可怜的弱女子,他慌了神,松开手从椅子上滑下来,惊恐地道:“不,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哥,你慌什么?”三娘子感到有些好笑,“我又不是泥捏纸糊的,抓一把就会抓坏,我小时和师兄弟们打架,也常被他们抓头发的。”她也蹲下来,握住马如龙高高举起自感有罪的手。而看到他如此在乎自己,她更是甜滋滋的甚为受用。
“不,我要向你道歉,而且保证绝不会有第二次。”马如龙喘息道,他依然处于惊恐中,好像无意间窥见自己心里那阴暗丑陋的一面,对一个弱女子使用暴力,简直禽兽不如,他怎能出得了手?
“不,我不要你这样讲。”三娘子晃着他的手,仿佛这样能让他头脑清醒些,“我不要你向我道歉,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因为……我是你……的人。”
“不,你不是我的人,你是你自己的,永远都是你自己的。”马如龙知道到了开诚布公说出来的时候了。“不过,你要先答应我,绝不要有刚才那种想法,更不用说去做了,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我做了鬼在地下都抬不起头来,你那不是为我好,而是在羞辱我!”
三娘子不意他反应如此强烈,点头道:“我答应你,绝不再那样想,更不会那样做了。”马如龙还不放心,“你要发誓保证。”
三娘子只得举手郑重道:“我发誓:如果我再这样想,这样做,就是恩将仇报,猪狗不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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