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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1 / 1)

马如龙终于放下了心,她的想法委实太可怕了,她倘若当真这样做了,这份耻辱是流尽一身的血都洗不清的。他又正色道:“咱们再说说这个恩字,你不要认为我救了你就是有恩于你,所以你一定要为我做什么来回报,我做这事是我的本分,假如别人陷于生死危难之间,而我却不伸手去救,那我就真是猪狗不如。所以救你是我的本分,这里没有恩字可言,现在保护你也是我的本分,在把你安全送到青城派前,你掉一根头发都是我的责任。”

他说着,却看到三娘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仿佛被抽了一巴掌似的,他停住了。

三娘子含泪道:“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了,你以为你救了我,所以我就要以身相许来还报,你想错了,你救了我,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甚至可以为你当牛做马服侍你,但我绝不会以身相许,我还没那么蠢,我的身子也没那么贱。”

马如龙看她脸上那种羞辱绝望的神情,心都缩成了一团,他还不知道她有如此刚烈的一面。

“哥,我没怪你。”三娘子握着他的手,凝神望着他,强忍着眼圈里的眼泪,“你没做错什么,是我错了是我自作多情,我自己也奇怪怎会做梦似的爱上了你,这和你救了我、保护我没有关系,这几天我一直像在梦中过来的,脚都踏不着实地,感到自己幸福得都快要死了,下午时我忽然想到了师傅和同门,想到他们都是被我连累死的,我怕再连累上你,我真的怕,怕的要命,所以我偷偷走了。”

马如龙一震,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他知道那一定是他练功入定的时候。

“我已经走到了镇外,”她的泪水静静流下来,“我的脚却再也走不动了,就跟被绳子绑住一样,我才明白自己没救了,我根本离不开你,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她抽出手来,捂着脸嘶声痛哭起来。

马如龙伸手想抚慰她,却又停在半空中,心道:“要忍住,一定要让她死了这份心。”他并非道学先生,也早放弃了为谁保持忠贞的想法,但她是自己救出来的,外面已有难听的流言,倘若自己把持不住,这事可永远说不清了。

三娘子哭了一阵儿,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却笑着说道:“哥,我很傻很蠢吧,我知道你只是怜悯我,还以为保护我是你做大侠的责任,我不能总靠人家的怜悯过日子,这比死还要难受。你的恩情我只有下辈子投胎再报了。”说着她站了起来。

马如龙有些慌神:“你要干什么?”三娘子道:“我要走了,自己到青城去。”马如龙怔住了;“你不能走,外面不知有多少人正在找你,你走不出一百里就会被人杀了。”三娘子冷笑道:“那倒是爽利,比在这里被人当作厌物强多了。”

她转身便走,马如龙顿感手足无措,他知道自己必须把她留下来,但留下来此事该当如何了局?倘若放她走出去,等于把头白羊送到一群饿狼口上。

三娘子拉开了门,又转身道:“哥,我走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练功时门窗都关紧些,不用为我担心,我小心些,你教我的武功也足够防身了。”

她转身正要向外走,马如龙却如豹子般从地上弹射而起,伸手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扳倒在地,回手关上了门。他俯身在她上面,瞪大眼睛看着她,却说不出话。

“哥,这没用的。”三娘子静静看着他,“这扇门关不住我,你总不能强迫我接受你的怜悯和保护吧?假如这能为你大侠的名头添加光彩,我也愿意做,可你得为我想想,想想我被人当成厌物的感觉,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我自己的尊严,我已不敢奢望有尊严地活着,只想有尊严地死去,这也不成吗?”

马如龙喘息着,手也在颤抖,心中依然交战不休,他想说什么,还是说不出来,三娘子两肘拄地,身子向后滑去,想要站起来,马如龙却一个前仆,又把她压在地上,他的脑子里已乱成一锅粥了。

三娘子冷冷道:“你不让我走?”马如龙道:“不让。”三娘子道:“那你就愿意看着一个厌物整天在你身边转来转去吗?”马如龙咬着牙,费尽全身之力才说出来:“你不是厌物,我从未厌弃过你。相反,我喜欢你。”他心里一直有道坚固的防线,来阻止他和她的感情交融,而在这一刹那间,他原以为坚不可摧的防线却轰然坍塌。

“骗人!”三娘子头向上抬起,谛视着他的眼睛,转瞬间她的眼神又温柔无限,伸手摸着他的脸,“哥,别苦自己了,妹子再没起色,也不会逼着你喜欢我。”

“我是真的,不是骗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每天要费多大力气才能克制住对你的感情,尤其是我抱住你的时候。”他还清晰记得那天她在马上向他冁然一笑的情景,或许正是从那时起,他真的爱上了她,只是不得不强行压住这种感情。

“你为什么要克制?喜欢我还是罪过吗?我真的就是不能沾染受到诅咒的女人?”三娘子脸上又现出那种羞辱不堪的神情。

马如龙只好实话实说:“因为我救过你,还一直保护着你,如果我那样做了,就有挟恩求报甚至是逼迫的嫌疑。”

三娘子这才明白他心中的死结,追问道:“你说的是真话?你真的喜欢我?”马如龙点点头,她望着他澄澈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他的内心,不禁笑着哭了,她搂住他的脖子,“可怜的人儿,你别怪我,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泪水浸湿了他的面颊,马如龙感到身体不知何时已膨胀开来,他却无力也不想去抑制了。他吻着她的脸颊,把她的泪水都吃进肚里,三娘子感受着他火热的唇,火热的舌头还有他口中能把她融化的灼热气息,全身都酥软了。她的手却把他搂得更紧,她喃喃道:“你说我是你的。”马如龙机械地道:“你是我的。”三娘子又喃喃道:“说你要我。”马如龙跟着说了一遍:“我要你。”

三娘子的泪水又泉涌而出,她大声道:“大声些,我没听见。”马如龙大声道:“你是我的,我要你!”

两人如冤家对头似地对视片刻,三娘子哭着叫道:“小冤家,我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我在这里,你把我拿去吧,全都拿去!”她抓住马如龙的手按在自己饱胀的胸脯上。

魏德迈是镇上开赌坊的,也算是三里铺的头面人物了,外号“捣鬼手”,早年也是附近有名的“千王”,近些年却只开赌坊,自己绝不再赌,他收了四个弟子替他做庄,还有十几个弟子看场子,生意倒也兴隆。

他正看着一个外地的丝商在一张赌台前挥汗如雨地下着注,此人是昨天赶到这里时天色已晚,来不及进城,便跑到赌坊来小赌几把,却把身上的银子都输光了,他输红了眼,把带来的一车生丝都押给赌坊,换了一千两的筹码,他只睡了一个时辰,吃了两顿饭,其余时间便都站在赌台前。

魏德迈看他面前花花绿绿的筹码已经没几张了,叹了口气,想走过去劝他收手,留点回家的盘缠,他感到自己老了,已经有了慈悲心了,早年他可是最喜欢把人赢得精光。

他刚走出柜台,他的一名弟子从外面跑进来,慌慌张张道:“师傅,向先生来了。”魏德迈一怔:“向先生?这个时候?你不是睡昏了头还在梦里吧?”

正说着,门口进来几个人,当先一人儒士打扮,虽已是寒秋,他手里还摇着一柄泥金折扇。魏德迈急忙趋前施礼:“先生,您恁晚怎么来了?”心里一阵慌张:该不会是县太爷又闹钱荒,要打掉附近的赌坊妓院,好等着他们自动进贡吧?

这位向先生名乾,是县里刑房师爷,手下有十几名捕快和几十名闲汉,是县里数一数二的狠角色,魏德迈十几年前认他作了师傅,向先生却只让他叫先生而不许叫师傅,他这家赌坊被向先生罩着,一向安然无事,当然赌坊的一半收入也都进了向先生的腰包。

向先生左右看看喧闹叫嚷的赌徒们,面露厌恶之色,冷冷道:“找个安静地方,我和你有话说。”

魏德迈忙把他让进自己的卧房去,屋里大床上还躺着一个女人,见他们进来,蓦然坐起,乌云乱挽,稣胸半露,倒也有几分姿色,她是魏德迈包养着一个暗娼。

“懒婆娘,还不起来倒茶?”魏德迈粗声粗气喝道:“他倒忘了这个女人在屋里了,一边催她倒茶,一边奉向乾上坐,自己在旁站立侍候。”

那女人刚要出门,一名乖巧弟子已端了两盏茶过来,她接过后,转身腰肢款摆,袅袅婷婷走过来,把茶盏放在桌上,娇声道:“先生请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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