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卿在太祖朝任御史在太宗朝任重臣,可有写过奏折反对?”
“臣不敢。”
“为何?”
“太祖爷太宗爷的意思,谁敢反对啊?先帝继位以来,每思及此,颇有撤销卫、厂之意,怎奈先帝英年崩徂,唉。”龙嘉辉不断地摇头叹息,“以特务监控天下,必然导致官民惶恐心虚,这也是青云会这种组织衍生的根本所在!”
朱瞻基沉默半晌道,“这个,我有心成立一个新的机构,来监控制约东厂,由更值得信赖的太监主管,我叫它西厂。”
龙嘉辉的心往下沉,突然发觉这个年轻的皇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自我解嘲道,“以东厂制约锦衣卫,又以西厂制约东厂,谁又来制约西厂?复又设立南北厂乎?”
“锦衣卫日前获知一重大消息,青云会与退避海外的朱允文有关。”
“三宝太监郑和,六下西洋,都没寻获朱允文,想来他早已不在人间,青云会怕是借尸还魂罢了。”
朱瞻基突然问道,“龙**卿,说到朱允文,我想起一件事来,这事宫中一直深有忌讳,太宗和先帝都不允许谈及,太宗将方孝孺十族全灭,可有此事?”
龙嘉辉恍恍惚惚想起了当年之事,惨绝人寰,令人发指,犹如亲历亲为,皆皆在目,当时他是侍讲学士,可是他什么也没说。跟侄子打了四年仗的朱棣,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镇守燕京、和蔼可亲的四皇子了。战争令人疯狂,令人暴怒,眼睛里充满了仇恨,看不清楚很多东西了。“把他(方孝孺)拉出去喂狗了”。朱棣灭绝人性的话言犹在耳。
他木坐半晌,黯然伤心,我们每一个人,成了今天这样一副明哲保身,没有是非曲直,满口谎言空话,不都是被血腥和残暴彻底征服了么?他眼眶微湿,哽咽道,“此事然也。方先生,很是耿介的一个老头啊,他要是有半点那个陆,陆小小鸟的幽默感,也不至于把事情搞到如此份上。”
“前朝惯例,向来只有夷人九族之说,这诛十族又是哪个的主意?不会是太宗吧?”
“盖因方先生说了句,别说你是夷我九族,就算你要夷我十族,我仍当你是犯上作乱的贼子。就他一句话,惹怒了太宗,还白白送了他那些学生的性命。”
朱瞻基想想这皇宫大内的罪恶、肮脏和龌龊之事,又想想陆临渊爽朗放肆的笑声,和他所言的大墙外的童真和乐趣,他感到心里莫名的悲哀。
有那么一刻,龙嘉辉真想放开嗓门,在这个年轻的皇帝面前,真心的哭一场。可是,他似乎已经哭不出来了,欲哭无泪。不容易啊,忍气吞声蝇营狗苟了三十五年,终于混到了今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皇帝面前说一不二的地位和名望,他还怎么哭得出来,又怎么能象年轻人一般意气用事?
只要我在位时锦衣玉食,呼风唤雨,荣华富贵,作威作福,哪管去位或者死时洪水滔天、民不聊生?这是他,以及绝大多数官员死都不会承认的真实想法!
趁着皇帝沉默的空档,他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了,想起来之前所想好了的那些该说的话,他不能被皇帝的悲哀情绪牵着鼻子走,为了自己,和手下那一帮子官员,以及所有跟他如同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般的王公贵族们的切身利益,他必须作出最英明正确的决定,不容置疑不容更改的决定。
朱瞻基突然就觉得心灰意懒,他坐直身来,看向老谋深算的龙嘉辉,自我解嘲般笑道,“此事想来大学士早已有了主张,成竹在胸了吧,不妨说来听听?”
“很简单,密令左骁骑营统领齐风劲,带本部五千人马,即日开拔,进驻广西大桂山一带,细查此事,遇有民变兵变,可自行平息。近日闻道,东南一带苗瑶土族,常有迕逆之心,齐统领此去,勘查疑异,安抚土民,可一举两得。”
朱瞻基面露喜色,“龙**卿此言,正合朕意。有齐统领前往,朕心安矣。”
龙嘉辉道,“近日魔教在北方蠢蠢欲动,各地新生了不少神秘的社团和帮会,青云会,财富帮,都有可能是建文余党在暗中操纵的。如今朝廷危机四伏,关于汉王的事,圣上还是早作决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其反心已明,朝廷当在春夏之交集结好军队准备好粮食,争取在今年秋冬来临之前一举歼灭之,这是关系到圣上生死存亡的事啊。”
朱瞻基冷冷道,“这件事,就交给颖国公林友文去办吧,如果有可能,朕到时候带上齐风劲御驾亲征。”
“为了弄清楚青云会与朱允文之间的联系,陛下是否可下一旨,请三宝太监郑公公再出海一次?”
“朕也有此意。”
《只影相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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