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晚来风急,将那光秃秃的杏花上的积雪吹落满地,罗琦似乎还没有从刚才震惊当中缓和过来,脚步微微有些踉跄,回到烟雨斋,楚姮正在低头刺绣,罗琦目光低垂:“姮儿,皇上怕是要废后了。”
惊愕之下穿梭在锦缎上的针,刺中手指,殷红的鲜血从指尖滑落,侵在那洁白的锦缎当中:“出了什么事了。”
罗琦将今日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说与楚姮,楚姮听后,眉头越皱越深:“蚩尤神像,对苗疆人极为重要,难怪蒙蚩会反,如今看来皇上恐怕是真的生气了。”
罗琦猛地抓住楚姮的手,力气极大,然而楚姮明显发现罗琦的手在颤抖:“不,皇上不能废后,皇后从未失德,只因此事废后,只怕天下臣民不服。”
“那有如何。”楚姮那出帕子摁住手指,徐徐说道:“即便皇上不想废后,明日早朝,只怕朝中大臣,会纷纷进言,让皇上废黜皇后,姐姐,若是废后,宫中谁得意最大。”
罗琦猛然抬头,想起今日的种种,微闭双目:“南宫一族如今炙手可热,皇上又赐封爵位,若是中宫被废,只怕最有可能的便是容妃了。”罗琦猛地站起身:“不可以,不能让她坐上后位,我现在立刻就去见皇上。”
“姐姐,切莫冲动。”楚姮拉住即将要出门口的罗琦:“姐姐,你现在即便去了,皇上也不会见你,姐姐若是信我,坐下安心便可,皇上不会废后的。”
罗琦拨开楚姮的手:“我怎能不急,今日一切事情想必都是容妃布下的局,难怪定国候会活捉蒙蚩,还逼的皇上当着众人面前审问,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算盘,若是容妃真的坐上了后位,宫中可还有你我立足之地,想起当初在王府时,她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我就不寒而栗。”说罢罗琦便朝宫外走去,楚姮不再阻拦,只是站在那里低声说道:“南宫一族的野心,姐姐能看的出来,皇上必然也会知道。”罗琦停下脚步,楚姮见此便继续说道:“如今皇上虽然仰重定国候,可是暗中早已想将南宫一族彻底铲除,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姐姐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姐姐只要看着,他们南宫一族是如何作茧自缚便可。”
罗琦回过身,苦涩的笑容让眉眼中带了几分哀伤:“我只怕她坐上后位,那么我今生今世都奈何不了她了。”
楚姮回已罗琦一个安心的笑容:“姐姐放心,你终会得偿所愿的。”
翌日早朝,朝中大臣早已听闻风声,纷纷进言主张废后,甚至说皇后无能无德如何能为六宫之主,而永煊并没有任何答复,只是下旨侍奉蒙蚩,在派大臣协助苗疆重建家园,自此苗疆一事终于解决,而蒙蚩起军反叛一事,永煊也不再追究,蒙蚩心中感激,更是以大周马首是瞻。
“你说的是真的?”永煊不由皱眉:“朕从不曾说过务必活捉蒙蚩,阵前斩杀也可,让他兵败而逃也可,想不到定国候给朕,送了这么大一个礼。”
永玢饮了口茶:“其实臣弟当时也很好奇,听冯将军说过,原本可以早早结束这场战事,可是因为定国候,一心想要生擒蒙蚩,所以才耽搁了许久,臣弟原以为,定国候想活捉蒙蚩立下大功,不过经过昨日一事,臣弟到改变当初的看法了。”
永煊摩挲这下颚沉思着,元直进殿一次请了安:“皇上,内务府的小荀子受不住刑,自尽了,他依旧一口咬定,那蚩尤的木像是皇后娘娘看着装进箱内封箱的。”
“嗯,朕知道了。”永煊挥了挥手让元直下去,英俊的面孔变得更加阴沉:“今日朝中大臣纷纷上奏,让朕废了皇后,想不到这朝中大臣都已定国候为尊了。”
“皇兄因念及他的功劳,给予封赏爵位,可是这定国候似乎不明白什么是皇恩浩荡。”讥刺的笑意挂在永玢的嘴边,随后又道:“如今皇兄打算如何处理皇嫂的事。”
永煊并未立刻回答,只道:“朕许久没有和你下棋了,陪朕下一盘。”
暗油油紫檀炉里的龙涎香袅袅生起,萦绕殿内,永玢落下一子,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将军,皇兄输了。”
永煊望着棋盘中自己所剩无几的棋子:“你的棋艺越发长进了,懂得以退为进了。”
“皇兄处理朝中大事便是用的此招,那臣弟就把它放在棋局之上有何不可。”明朗的笑声,让空旷的殿内有了几分暖意。
永煊也随之笑道:“中宫不可废。”
“皇兄英明中宫若废,只怕这后宫要乱了。”
永煊起身,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若是废后,只怕乱的不是后宫,而是朕的天下。”
唤来元直,冷声吩咐道:“让太医去给趟长乐宫,好好医治皇后的时疾,今日起宫中一切事物均交由容妃打理,另外……”永煊沉默许久,下了极大的决心:“传朕旨意,晓谕后宫,晋容妃为从一品夫人,封号容骊,于正月初十行册封礼,天寒地冻的,就不要让她来谢恩了。”
罗琦听到琬姒晋为夫人的消息,却显得异常平静:“原来只是夫人,我还以为要改口唤她容贵妃了呢?”
楚姮细心修剪着面前的一束梅花:“皇后还在,只怕她是做不到贵妃的位置了。”
罗琦笑容柔婉:“是呀!大周自开国以来之后中宫无主时才会有册立贵妃,摄六宫之事,未同副后,只怕她听到这个旨意,可要气死了,心心念念着自己能入主中宫,却只得了从一品夫人的位分,看她如此,我心里也能安慰几分。”
楚姮将一朵梅花在指尖摩挲,梅花的清香沁人心脾:“皇上那日虽然掌掴皇后,可是这一切焉知不是做给蒙蚩看的,平定苗疆不难,唯一难得便是如何安抚苗疆能让他们继续帮助大周,若是苗疆心怀怨恨,转身投靠北漠,只怕大周会腹背受敌,这一点只有容骊夫人不知,其实我若是她,此刻便安安分分的等着册封礼,况且皇上择了骊字给她,她若是聪明自当知晓皇上的心意,姐姐可还记得春秋时期晋献公的宠妃骊姬的结局。”
罗琦扶着鬓边的杜若珠花:“看来皇上对她已经不满了,我瞧你也疯了好些日子了,打算什么时候让孙太医治好你的疯病。”
楚姮遥望窗外,苍白的院落因着几株红梅有了几分生机:“不急,若是不能惊为天人的出现在皇上面前,又如何能让皇上将我彻底放不下呢?”
入夜永煊来探望楚姮,刚喝可孙云清的安神药,楚姮显得格外安静,只是坐在榻上,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永煊坐在楚姮身边,温柔依旧,只是略带有几分憔悴:“姮儿,这几日朕过的很难,大臣们上书让朕废了皇后,朕知道皇后不能废,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众臣满意,唯有安抚南宫一族才能稳住局势,可是朕的不想这样,若是你能和以前一样该多好,这样朕不会想如今这般艰难,后宫之中唯有你才能为朕分忧。”永煊说了许久,抬眼望去,回应她的只是楚姮的痴笑与呆滞,抬手将楚姮搂在怀中:“有的时候,朕真的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贫民,这样或许朕与你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或许你就不会受那么多苦难与折磨,也不会成了今日这个样子。”
仿佛并不真切的话语,却是切实的在耳畔回绕,一滴热泪从眼角滑落,滴落在繁乱金龙当中,再也寻不到踪迹,手背滴落一滴滚到热泪,微微抬眸,却看到永煊那双紧闭的眼中默默的流出了眼泪,抬手将它拭去,原来他的心里还是这般在意自己的,永煊睁开双眼,愣愣的看着楚姮,然而楚姮依旧满脸痴笑:“你不必哭了,皇上会来看你的,会来的,大不了我把这里好吃的点心都给你,你不要哭了。”永煊温柔笑着道了生好,楚姮自从疯了以后,永煊便下令让楚姮在烟雨斋偏殿静养,因怕惠茜担忧,楚姮早已让罗琦将情况说明,让她安心,这烟雨斋除了永煊便在无人踏入,琬姒被封为从一品夫人,在宫中炙手可热,皇后抱病,宫中众人看清风向每日都去九华殿给容骊夫人请安,九华殿的热闹衬托着长乐宫的越发冷清,而永煊却从册封后,一直没有踏足九华殿,只是每日往烟雨斋去,甚至连除夕那日,永煊都在宴席之后来到烟雨斋,陪伴楚姮一起,直到初十那日,琬姒的册封礼,那一天紫禁城都沉浸在一片喜悦当中,
册封夫人的典仪,在太庙足足进行了三个时辰,楚姮站在门前遥遥的望着,这样隆重的册封礼,有几分真心在,想必只有皇上心中才清楚。
琬姒揉了揉极具风情的眼角,绿萝上前奉了杯参茶:“夫人今日累了一天,喝杯参茶解解乏吧!”
琬姒摸了摸了笑道已经发僵的秀脸,慢慢喝了两口参茶:“本宫今天笑的的脸都酸了,看到六宫嫔妃跪在那里恭候本宫,可是那恭候里有多少嫉妒和不满,本宫还是知道的!”
红英递过一块热乎乎的毛巾:“娘娘拿着热毛巾敷在脸上,便不会觉得那么酸了。”
琬姒嗯了一声,便道:“你去备点吃食,在熬些醒酒汤,今日宴席上,本宫瞧皇上没吃多少东西只是一味的饮酒,一会儿过来胃里肯定会难受的。”
红英应声退出殿内,琬姒叹了口气道:“原以为皇上会封为我四妃之一,可是盼来盼去,却只是从一品夫人,本宫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绿萝蹲下身,替琬姒捶腿:“依奴婢看,皇上是心中看重夫人的,若是如今给了夫人贵妃之位,只怕朝中大臣多有不满,难免会有损夫人的声誉,况且现在皇后抱病,后宫事宜都有夫人打理,谁不知道夫人才是这后宫中的第一人。”
这句话颇和琬姒心意,嘴上不说,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深了,温有盛犹豫着走到殿内,打了个千儿:“夫人,皇上身边派人传话了,皇上现在在烟雨斋今日怕是不能过来了。”
脸上的笑容骤然凝住,今日是自己册封的日子,依例皇上今夜会在九华殿过夜,可是如今却在烟雨斋陪着一个疯了的嫔妃,让她如何还能笑得出来:“这个楚姮还真有手段,明明疯了,还能这般唬住皇上,罢了你退下吧!”
温有盛如蒙大赦,立刻躬身退出,琬姒沉凝许久,才道:“绿萝,你说皇上是不是已经疑心本宫了。”
绿萝忙道:“娘娘切莫多想,这些日子皇上都是在烟雨斋的,奴婢听说那楚昭仪疯得厉害,皇上也是担心无法像楚国交代,才会对楚昭仪多有照拂的,毕竟楚昭仪的肚子里曾经有过皇上的子嗣。”
“但愿如此吧!”琬姒难以安心,望着身上从一品夫人的服饰,只觉得心中更加烦躁:“绿萝你说本宫要是也能为皇上生下皇子该多好,你去,悄悄的把她给本宫叫来,别让别人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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