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从房间里搬走,东西散乱一地,冬稚哭到眼肿,含混不清地,甚至记不得是怎样和陈就相拥,和衣而睡。
清晨时发起低烧,她迷迷蒙蒙,被他喂了退烧药吃下去,精神才稍微好些。睡了一夜并不困,抵抗住了药效,只是人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陈就守在床边,眉眼沉沉:“有没有好一点?”
她抱着被子,精神不济地点头。
因为生病思维迟滞,冬稚脑袋顿顿的,想东西变慢。一回神只觉太过安静,抬头见陈就在床边不说话地看着自己,她一愣,怔怔地发起呆。
“你不用忙吗?”她看着他问,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前一晚哭过,声音沙沙地发哑。
忘了昨晚是哪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就到了他的那一边。陈就起得比她早,她什么都来不及思考,他已经端着水和药过来,让她吃下。
听她嗓音沙哑,陈就又端起水杯递给她,示意她再喝点,然后才说:“没事,等一会。”
玻璃杯里的水被她喝下一大半,浅浅剩了一层。将底放在支起的膝盖上,压着薄被,冬稚垂下眼,没什么力气:“你别盯着我看……”
陈就视线落在她身上,依然没移开眼,问她:“想吃什么?”
她摇头,“不饿。”
“水果?”
她还是摇头。
陈就沉默几秒,“我就在旁边处理工作,你休息,饿了跟我说。”
冬稚不做声地点头。
他趿着棉拖,绕到床的那一边,将电脑搬到靠墙的桌上,开始工作。
冬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氛围,平和而安宁。她盯着陈就,思绪不知不觉飘远,从很久以前到现在,来来回回,想了很多很多。然而脑袋混沌一片,没等她细细留住就已溜走。
直看得犯起困,冬稚放下水杯,歪靠在床头。眼朝着他的方向——他们之间似乎已经不需要言语,昨晚流完的眼泪,已经可以开解一切。
冬稚慢慢睡了过去,身上有点痛,肌肉酸疼,被窝里的暖意一直包围着她。
她梦见了小时候,又一次。
场景切换得好快,她和他在院子里玩闹追逐,坐在一起写作业,他骑单车载她,牵着她的手去买零食……
从很小,到大,两个人一起拔高,明明个头差不多,后来她长得慢,而他越长越快。
最后梦停在了那个午后。
整个世界一片金黄。她对他说,我都是骗你的。
冬稚看见自己在梦里上楼,回了租住的小房子。她试图拦住自己,没有用,没有人听到。陈就站在楼下,就那样一直站着没走。天一点点变黑,变暗,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世界安静下来,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转身离开。背影像被裹上了一层霜,他僵硬地,面无表情,一步步走远。
冬稚想喊他,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焦急仓皇地追上他的脚步,依旧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心口像被刀刺一样痛。
快要呼吸不畅的瞬间,冬稚猛然睁开了眼,屋里一片漆黑,她缓了好久,呼吸慢慢平复下来。回头看窗户,才发现不是半夜,是拉起的三层窗帘,挡住了所有的光。
屋里没有开灯,电脑前不见人影,冬稚撑着微微起身,试探出声:“陈就?”
嗓子更干了,哑得吓人。
无人应答,她莫名有点慌。
“陈就?”
翻开被子,朝他那一边,她正要下地,门“咔哒”响了。
光源照进来,隐约能看清门外的他的身影。
她喊:“陈就?”
“醒了?”陈就打开灯,关上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托盘吃的东西。
冬稚愣愣看着他,方才跳得有些快的心跳,一点点平静。
他到床边放下托盘,微微皱眉,“怎么掀开了被子。”一边说,帮她把被子盖好,“吃点东西。”
冬稚咽了咽喉咙,“我不饿。”眼睛看着他,不想移开。
陈就迎上她的视线,“怎么了?”
“没事。”她轻声说,垂下眼睛,重新往床头靠去。
“还睡吗?”
她点了点头。
陈就默然注视她几秒,没说什么,掀开被子到她身边,和她躺到一起。
冬稚僵了下,抬眸看他,为突然如此近的距离感到些微紧张。
陈就轻轻将她揽进怀里,“睡吧。“
他的怀抱温暖,是有点陌生,但又熟悉的感觉。
此刻是再清醒不过的时候,不是深夜,不是其它,她和他都这样清明。冬稚在他的怀里,僵硬地失去了所有动作。
“陈就……”
他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要问什么。没有多言,只是嗯了声,侧过来亲吻她的额头。
一股酸意冲上鼻尖,冬稚也说不清为什么,她用力地抿了抿唇,好久,哽咽地发出声音:“我梦到你走了。”
陈就的手在她背上轻抚了两下,“我就在这。”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但又再真实不过。冬稚将脸贴着他的胸膛,试图抵挡那股蔓延到眼角的酸涩。
他的味道如此好闻。
时隔多年,他们还是,谁都没能从对方手中逃走。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掉泪了。
抬手抱住他的腰的瞬间,她听到他说:
“我不走。”
……
低烧退去,冬稚气色恢复如常。
办理退宿的时候,陈就忽地想到什么,停下问她:“那座桥,还要不要去?”
冬稚刚病好,有点迟钝,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那天去的那座桥并没走完,中途掉进水里,被他牵回了房间。对上他询问的视线,她停了停,而后缓缓摇头,“不了。”
他安静一会,问:“你想实现什么愿望。”
那座桥的宣传说,从头走到尾,就能拥有好运,实现愿望。
冬稚突然被问住。
那时候和他别扭,心里难受,她看到了那座桥,想到那个传言,下意识就走了上去。
若真的要问,她的遗憾实在太多,多到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但好在漫长经年以后,一切好像又在朝着她的期望走来。
冬稚看向陈就,在他的视线中,抿唇弧度淡淡地笑了笑。和从前不同的,这一次,她的笑意真的落到了眼底:“我已经没有什么想去求的了。”
……
收拾妥当,冬稚和陈就一起回了澜城。先到景城中转再乘高铁直达,两地之间距离太短,用不着坐飞机。
只预计停留一天,便没有订下榻的酒店,只找了个寄放行李的地方,暂时把手头的东西放下。
去公墓的路上,望着车窗外变化良多的景色,冬稚看得出神,转头对他道:“上次回来,我到处逛了一圈,很多地方都变了。”
陈就点头:“我知道。”他不是没有回来过,次数比她多,甚至还亲眼见证了许多变化的过程。
路上好多学生,有的骑自行车,有的走路。去的方向不一,不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但校服都是一样的。
“他们现在每个学校的校服好像统一了,好好看啊,比我们那个时候好看多了。”冬稚重新看向窗外,“以前我们读书的时候,每次发下来新校服,女生就会拿去偷偷把裤脚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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