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我,阿墨……”林云倩极力挣扎着要下地,“不然,我可要生气啦……”
杨墨斗松开了手,把她放下来,但双手依旧没有把她完全放开,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说:“……对不起。”
“你看地板上全是墨水,”她眼睛看着地板,妩媚一笑,轻轻把他往外间推,“去拿拖把来。”
“拖把?”他不好意思地说,“没有……”
“那你平时怎么拖地板?”她疑惑。
“没拖。”他脸上感到炙热。
她疑惑地看着他,他看着她讪笑。
她转过身,开始整理他凌乱的书桌。
他赶紧把她的九封回信和他写给她的书信草稿快速收起藏进抽屉里,深怕她把她的回信给收了回去似的。
她看了直笑,说道:“怕我偷了?”
“我要把它们收藏好,”他捏了捏她那嫩白的脸颊,“价值连城啊!”
她轻轻拨开他的手,拿起那封厚厚的编辑部退稿挂号信,迟疑了一下,把它轻轻放好,没说一句话,继续整理其它的书。
她是怕他难过,没有提退稿的事,更没有奚落他之前讲过大话。
杨墨斗看在眼里,心里更不是滋味,鼓起勇气,说:“那是《官德》的退稿……”
“我知道,”她朝他笑了笑,安慰道,“就当练笔吧。”
“我要投给更出名的文学刊物,”他坚定地说,“听说,路遥的获奖中篇《惊心动魄的一幕》,起先投了好多家大型文学刊物都被退回来了,后来投给了《当代》,恰好落在主编秦兆阳手里,这才发表了,还获得全国第一届中篇奖。我也要去撞撞运气!”
“对!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相信你的水平,再投,说不定真的撞上好运,碰上好编辑。”她激动地附和着,“下午带去寄,你等下写好地址。”说罢,她继续整理着桌面的东西。
他看了一下手表,此时是上午十点半。她刚才说下午才走,那中午吃什么?他自己倒好解决,煮阳春面外加一个煎鸭蛋算是上等餐了。用这些招待她岂不失礼?象她这样的人会吃得下去吗?他心乱如麻。
“阿墨啊,你真是学富五车呀,这么多书……有、散文、诗歌,还有戏剧;除文学外,还有哲学、历史、自然科学、经济,哇,象图书馆一样,”她睁大眼睛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惊讶而且兴奋,“怪不得你写的信象诗一样美,怪不得知识那么渊博······”
“过奖、过奖,”他蹲在地上捡起起先被振落的碳素墨水瓶,一边捡一边想着午饭怎么办,没抬头看她,心不在焉地说。
“你怎么呐?”云倩也蹲下身,面对着他,疑惑地问。’
“没怎么呀,”他苦笑地看着她,“这些书,基本都是公家的。”说毕,他懊悔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
“是不是退稿了心情不好?”她撩拨开覆在他额前的几根头发,眼含关切。
“退稿了算什么?!”他牵着她的手一起站起身,“我在想中午用什么招待你,——你吃阳春面吗?”
“可以呀,有什么吃什么,我不讲究的,”她深情地看着他,“我没那么娇贵,更不是金枝玉叶,——你就犯这个愁?”
他用手擦拭去她额上沁出的汗,她抓住他的手往外间走,“去看看你中午有什么煮的?”
外间,名为厨房,其实根本不象:房间正中央放一张旧办公桌作餐桌,餐桌旁一张旧的变了型的藤靠椅,那是他吃饭时坐的,姑且叫它餐椅;靠走廊窗户边一张矮凳上置一台柴油炉子,那就是灶,锅盆铲碗筷等随意放在与杨翠英房间相隔的那堵木板墙边那张烂了脚后被锯掉的不知何年何月的旧办公桌上……
杨墨斗不好意思地给林云倩一一介绍着,她默不作声地听着。
他想她肯定放心里笑话他、鄙视他,他顿时自卑起来,说道:“家徒四壁,没什么好看的!”
她没有安慰他,独自走到柴油炉前。
他心灰意冷地望着她的背影,心绪烦乱。穷小子一个,没有钱娶老婆,大龄得不能再大龄的青年,看见女的就像海盗爬上岸看见女的就强抢?耐不住了?他越想越后悔刚才对云倩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饥饿”样,那种按捺不住的举动……
云倩依旧站在柴油炉前。
四周知了的叫声依旧令人烦躁不安。
她在干嘛?她怎么啦?他疑惑不解。
不一会儿,只见她用白绢手帕抹眼睛,他的心滑溜到地上似的,脑海中空落落的,急忙走近她看个究竟。
她见他走近,却背转了身去。
她生气了?
“你怎么了?”他扳过她娇小的身子,心中涌起无限的怜惜,“你怎么哭了?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待你,骂我吧,啊?”
蓦地,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脸埋进他的胸口,边抽泣边说:“我不生你的气,我心里难过。你这条件太艰苦了······打从我跨进这门时,我的心里就不好过了……刚才你一边介绍一边自我解嘲,我心里更加的难受,我就……”
“不是生我的气就好,”他舒坦了,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我已习惯了,别难过。比起那些职工好多了,我想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不久的将来我也象你一样有小车开……”
云倩“噗哧”一声笑起来,抬头望着他,晶莹泪水沿着她的鼻子两翼慢慢流了下来。
他情不自禁低下头,用舌头舔着她鼻翼边流下的泪水,涩涩的,他咂着嘴,说:“好吃……”
她又重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他趁机又把她揽紧,随即又松开了她,自责道:“又旧病复发了,哎——”
“什么旧病复发?”她抬起泪眼,疑惑地问他。
“我……我……”他欲言又止。
“杨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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