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秦震返回长安后参加的第一次大朝会。
“都察院地方司官员在巡视冀州时，查获赵郡太守连洪近年以来以权谋私，安排自家亲戚经营国有矿产，伪造亏损之相，借此大肆敛财，”阴晨寻了个时机，将他的功绩当堂向皇帝汇报，“经地方司与冀州官员联合调查，连洪两年以来，获取了不明来路的资产共计两亿四千余万，此案涉及的地方官员共计四十六人，查获不法财物三亿八千余万。此为地方司、冀州都察院、刑事厅联名所写的案情概要，请陛下圣览。”他将一本奏章递给了站在身侧的内侍。
马盰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忽然一拍龙椅，面容微带怒气：“奏章中所写，连洪还持刀欲杀调查官员，可有此事？”
“此事是我院地方司秦震主办之案，具体详由，陛下可以传他应对。”阴晨当然是想让自己的女婿多在皇帝面前露个脸面。
“秦震？”马盰沉吟道，“这个姓名……朕似乎有些印象……岑中书？”他向殿中一名四旬年纪的官员抬了抬下巴，露出了询问的神色。
此人乃是中书令岑谌，是马盰近年才大力提拔的心腹。只见他双手交并，快步从席位上起身出列，恭声道：“秦震是上一届科举中榜考生，臣若是没有记错，当是武考第六名，当日殿前应对也颇为得体，陛下还特意予以了夸奖。”
“嗯……难怪朕颇有熟悉之感。”马盰微微颔首，一副恍然的神情。
但秦震却早已从兵部刘昊那里知道，包括自己在内的十余名新录官员，每隔半年便会有上级将自己的表现递交在马盰面前，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果然，马盰的目光有意无意间扫向了秦震所在的位置：“秦震可在？”
不过，因为双方距离实在有些太远，两个人都看不清楚对方的神情。
有内侍当即提声道：“秦震上前应对……”
秦震面色一喜，却又慌忙将这份喜悦隐藏下去，他拍了拍衣袖，小步趋至殿前，深深向皇帝一躬，朗声道：“都察院地方司，臣秦震拜见陛下！”
“嗯，三年时间不见，你看起来长进了许多，”马盰轻轻拍了拍龙椅的扶手，面露欣慰之色，“你如今也是一司之长了？”
秦震慌忙摇头：“臣年轻识浅，尚不堪大用，得蒙朝廷看重，任命为都察院地方司副司长，对臣来说，已是极大的重用。”
“呵呵，你倒也知足，”马盰微微笑了笑，“你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五品的官员，说起来也不算小了，不信你问问在座的朝廷重臣，他们的嫡子在你这个年纪，也少有能如你一般优秀。”
“陛下过誉了，臣虽然荣幸，却仍感惭愧。”秦震微微躬了躬身子。
“你还要再历练历练呐，”马盰敛起了笑容，“若是能在都察院做出一番成就，朕绝不会吝惜封赏。”
“臣谨记陛下圣训，定当加倍磨练自身，竭尽所能为国效力。”皇帝都这样许愿了，他自然要表态一番。
“国尚书，”马盰向户部尚书国富望去，“赏都察院地方司五百万，作为此次的奖励。”
国富当即拱手行礼：“臣领命。”
“臣拜谢陛下恩典！”秦震则一揖到地。
上次荀道带着他查了一起涉案十二亿的大案，马盰也不过赏赐了一千万，这一次查获的数额还不到四亿，五百万的赏赐已经足够丰厚。
“哦，听说你这个月就要成婚，朕知道你在京城没有什么依靠，便从内务院再拨给你一百万用来置办喜堂吧。”马盰笑着朝点了点头，“这是朕个人的赠礼，你可不能拒绝。”
“臣拜谢陛下隆恩！”秦震哪里敢拒绝？他又一次一揖到地，而后才倒退了三步，躬身返回了自己的座席。
秦震明显注意到，大殿之中的大臣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早已有了异样，尤其是总务司副司长袁傲，他的目光几乎有些冰寒。
这也难怪：他们明明是同一批中榜考生，明明他的成绩更加优秀、家世更加显赫、才华也更加出众，但今天大殿之上，由于皇帝的称赞，秦震的光芒完全将他掩盖。
不过，或许这就是那位皇帝想要的结果。
秦震也只是扫了他一眼，就缓缓了盘膝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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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会之后，户部和内务院的官员很快就将六百万的赏赐送到了都察院。
荀道在确认领取了五百万的金票后，立刻转交给了秦震。
“这是朝廷给司里的，司长这是何意？”秦震并没有伸手去接。
荀道笑道：“此次河北之行本来就是你的功劳，老夫岂会和你争抢功劳？你便拿去赏给与你随行之人吧。”
“这……那属下就不客气了，多谢司长。”秦震顺势接过。
“今日朝会之上，陛下可以说是对你极其青睐，这是好事，却也不是好事。”荀道捋了捋胡须。
秦震一怔：“属下愚昧，不懂这其中的道理，还请司长点拨一二。”
“陛下看重你，你的仕途自然青云直上、一帆风顺，想要打压你的人自然要有所顾忌，但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荀道微微摇头，“那些人未必不会在暗中做些手脚。”
秦震重重地点头。
“所以，你平素行事决不能过于张扬，以防止引起同僚的嫉恨，”荀道谆谆告诫，“查办案件时更要留心，既不能过于得罪地方的官员，却也不能让他们当猴耍，甚至抓到你的把柄，这其中的分寸，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讲清楚的。总之，就是‘谨慎’两个字，你要谨记心中。”
“荀伯父的教诲，小侄定会牢牢铭记。”秦震与荀道无亲无故，相处也不过数月，荀道这番话语已经足够推心置腹，让他有所感动了，“多谢伯父。”
荀道见他确实听了进去，也微微笑了笑：“老夫年纪大了，有时候嘴巴就碎了一些，见了你就像见了在家的晚辈一样，恨不得什么事情都说几句，你可不要嫌烦。”
“伯父不嫌秦震粗鄙，事事悉心教导传授，如此厚待之情，小侄心中只会永远感激，岂敢抱怨其他？”秦震发自肺腑地说道。
荀道点了点头：“那就好。马上就是你大婚之日，司里的事情可以暂且放置几日，老夫就再为你忙上一个月吧。”
“有劳伯父费心。”秦震低头抱拳。
“不要和我客气。”荀道笑着摆了摆手，神情颇为愉快。
二十余日转瞬即过。
198年9月26日傍晚。
因为被皇帝青睐而名声大燥的秦震在长安城迎娶了当朝重臣都察院院长的女儿。
秦震从此被公认为年轻一代中最具潜力的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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