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云决细细看去,眼中透出奇异的目光。他越过父亲,在地上拾起一块泥土。泥土上隐隐有一柄战剑的痕迹,锷锋宛然。边云决轻轻一拈动,战剑化为泥灰,散入了地里。
泥土里似乎另有骸骨和盔甲的痕迹。
这竟是一处昔日的战场!
天空忽然飞过一只信鸥,停在边锋的手臂上。信鸥的脚上并没有绑缚信条,边锋了然,手臂上扬,信鸥借力冲向了云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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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前往北具城港口的时候,天已经夜了,但因为星星的缘故还不显得灰暗。边云决看到长风负剑在一艘船旁侍立。
长风迎了过来,边云决喊了一声“长风叔”。
边云决的冠礼仪式,长辈们都送了成年礼。老司事送了边云决一袭黑袍,大伯说当年父亲还求了很久,老司事始终没有给他。大伯送了边云决一柄长剑,希望他做方方正正的至诚君子。三叔送的是一本书,他说他不喜欢看书,倒希望边云决能读万卷书。另外的长辈们一一有贺礼,而长风送边云决的,则是一颗尖锐的牙齿,釉质透明,寒光凛凛。
这是长风送了礼之后边云决第一次看到他。
长风重重拍了一下边云决的肩膀,三人一齐上船。
长风长剑解开,放在一侧,自己坦胸露乳,肌肉虬结,煞是不羁。
星空海景,舟船无风自行,海天相映,星火丛生,倒像是行驶在一幅画之中一般。
长风问道:“公子你找到云雅少爷了没有?”
边云决听着,却不知道谁是云雅。
边锋道:“他来过,不过没有留下一句回话,但我想这就是他的回话了。”
边云决忽然看到海中漂浮有几具死尸,在星光下显得突兀而且诡异。
舟船静静的从死尸旁边经过,边云决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的面容,都是极俊美的男子。有的双眼犹然圆瞪,露出了无生气的瞳孔。他们的长发如同海草一般,上身没有着衣,然而边云决看到他们下身皆是一条鱼尾。
鲛人。
边云决想起不久前与敏敏出海归来的时候看到过他们。
他们当时秀丽绚烂,如同海中的凤凰。
边云决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边锋与长风若无其事,看到边云决皱眉,边锋问道:“怎么?”
边云决道:“只是觉得有些事很莫名其妙。”
边锋问道:“那是什么?”
边云决道:“这些鲛人,面容与寻常人无异,只是因为他们长着一条鱼尾,便可以被杀死然后光明正大的被抛弃在海上。我在想,他们这样死了,那便是死了,但或许有一天,杀他们的人也会如此这般。”
边锋点点头,道:“你说得对。”
长风干咳了一声,笑道:“这些牲口是公子和我一起杀死的,他们似乎奉命而来,绝没有怀什么好意。像你小子说的,我们杀完之后倒应该给找一处风水宝地妥善安葬。不过也没什么,这么多年来,区区在下,连同这次,鲛人杀得最多,罪孽主要在我,却与公子无关。”
边云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边锋道:“有句话你说错了,不仅是他们,这世间纵使是人,如果这样死了,那便是死了。死亡悄无声息,可以不知觉的扼上任何人的脖子。”
边云决没有接话,气氛显得有一些沉闷。
长风笑道:“我在城里听到一个大新闻。城里的商人买家,如今都在埋怨。原来是雏岛与中土必经的海峡上,竟然出现了久已绝迹的食古兽。食古兽作恶多端,十条船倒有七条被毁坏,多少海客和船民因此破产,当然,命首先就丢了。石玉,夜明珠,青铜器之类,因此变得有价无市。时常有武士受聘去捕杀,不免徒劳无功,丢失性命,有的甚至只是江湖骗徒,卷款而逃。本来大家如今来往中土只能靠命了,熙熙攘攘,但为利耳。但是有个人出了一个主意,海峡中,食古兽并不是必定出现,那人建议所有船只尽量集合在一起,统一出海。而不是各自为之,分别出海。有人当然骂他,说集合在一起,要是遇到食古兽非得全军覆没不可。然而不知为何,集合出海的船只,至今没有失事,零零散散时常倒有独自出海的船只遇袭的消息传来。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边锋摇摇头不作评价,边云决却听得觉着很是稀奇。
边锋道:“你知道,你要跟着车队一起去云州吧?”
边云决听到,旋即点了点头。
这时皓月当空,压住了群星的光芒。海面上舟船速度陡然加快,星月坠海,舟船乘空破浪。三人坐于船中,边锋打坐凝神,长风支臂半躺,边云决却想站起来望望远处。海面映照着天上的影子,而远处又不时有鱼类生物击破海面,荡漾起一轮轮晕环,一幅寥阔画卷瞬时变成了仙境。
长风深深吸了一口气,抱过自己的长剑于胸前,弹指而击,发出“铮铮”的响亮声音。
边云决气息绵长,悠然目光跟随着滚滚银河。
长风弹剑而歌:
“逆阴阳,谈甚霸道?看世间,曾不欲,繁花似锦。飘然一剑,撩*乱红尘。居得然而知己,朝日朝,扫云烟。风波乍起,君我相安。
潇潇兮,雨乐纷飞。金石其鸣,鸾凤如梦。雾与千寻,蛟龙艳舞。洒家本从江山过,方外人,方外客。
勿忘我,我以我,酬乐轩辕。若夫人云亦云八千里,障目乎天地,萧萧兮将种无名,悲歌疏旷,洋洋乎象宇,狂绝兮鸿鹄。走沙裂石,纵声沧海江湖,独行大江明月,揽情仙色,此乐何极!
斯人也,不愿天涯思过客,但使君王两不误!”
四处水波浩淼,起起落落,与长风的歌声相和。
边云决只觉心神大震,心胸为之广阔一洗,先前的郁郁之气都化为了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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