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一个心,向外是情,向内是性,顺去是识,逆来是智。今要将顺去向外者转而逆来向内,必也反观乎?盖反有能回能复之义,而观有能照能了之功。人之神在心,而心之机在目,故目用在内而心亦随之在内。不但在也,而且定矣。此心一定,心火下降,肾水上升,口饵甘津,足蹑火晰,其妙有不可尽言者。
人只一个真心,因何而妄?迷则似有,觉则还无。我故曰:知妄无妄,要放即放。诚是去个伪,敬是去个慢。当妄想纷起之时,不用止绝,直反看其心,看他想底是甚么,自可想底了,当处即寂。学道别无法,时常反照便是学,无了妄想便是道。朱子曰:有一分心向里,得一分力;有两分心向里,得两分力。
若紧紧收拾,不要逐物去了,安有不得其正者?虽半月间可验也。又曰:求放心者,非是别求一个心来存着,只才觉放心,便想此心是我底心,须要由我使,不得信从他往外去了。
虽锢蔽之久,猛可醒来,大吓一声,百邪皆退。继之以观心,心无,继之以依息;息住,而神随之俱住焉。此之谓真人之息以踵。人之所以异于**者,惟此心耳。佛言作恶之人,来生变为**;予谓丧心之人,当时变为**。何也?形虽是人,心已不是人了。见境心不动,则名不生,不生即不灭,则此心不为尘缘所缚,无缚即解脱矣。
白鬓老人曰:大学前言四样“有所”,是有心之病,则心不得其正;后言“心不在焉”四句,是无心之病,心亦不得其正;究竟并未指出正心功夫,教学者无从下手。此篇既指出正心之功,又指出心正之效,条分缕析,字字金针。吾人诚能遵而行之,不但可以希圣希贤,并可以成佛作祖。有志斯道者,胡不勉旃!
情
七情已见前篇,喜则气缓,怒则气上,哀则气消,乐则气散,忧则气结,愁则气下,惊则气乱。乖戾失常,变生诸病,为心腹膨痞,为腹胁刺痛,为咽喉窒塞,为上气喘急,为五积六聚,夹血而为症,夹水而为癖,痰涎或因之以凝结,如絮如膜,不可胜纪。故善养者,摄情归性,乃却病之良方也。情者,性之向外而动也。
圣人养之于未动之先,故能以其情顺万物而无情,过而不有,涉而不流。譬如明镜照物,美者,物之美也,不因之而生爱念;恶者,物之恶也,不因之而生憎心。故曰: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大公云者,纯是天理,无一毫人欲之私也;顺应云者,有物必有则,行其所无事也。定性书曰: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适道,大率在于自私而用智。自私则不能以有为为应迹,用智则不能以明觉为自然。又曰:人之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
第能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亦可见外诱之不足恶,而于道亦思过半矣。朱子曰:“忘怒则公,观理则顺。”二者所以为自反而去蔽之方也。得道之人,内外空寂,静中反观,了无一物,则身寄寰中,而心超物外矣。
白鬓老人曰:古人云:“太上忘情”,非忘情也,摄情归性也。人能摄情归性,在儒谓之收放心,在道谓之炼还丹,日久功深,自能似佛之如如不动矣。
思
人心要死,其机贵活。死谓死其欲念,活谓活其理趣。夫思者,心之活机,无邪其纲也,九思其目的也。思道为正,思物为邪。道,我固有之也。思,我固有之。道,思即是道。思到妙处,洒然会心,优游悦怡,始可谓之自得。若思索虽深,心气耗竭,纵有所见,非自得也。
不思而得者,圣人也;思则得之,贤人也;不思不勉之谓诚,即赤子不学不虑之良知是也。择善者,择此不思不勉而已矣。人心有七孔,多为血丝所锢,如要开通,非学思不能。思有钻研之义,学有印证之功。思学兼用,何道不得?理有未通者,如面墙而立,思如墙上钻穴,钻得一穴,透得了一穴之明,先小后大,久则并其墙而去之,则豁然大通,无复障碍矣。
《礼》云:“俨若思。”俨则不苟,若则不苦,不苟不苦,可谓善思也矣。“君子思不出其位”,谓之思;但出其位,则谓之念。思是入道之门,念是障道之根。
白鬓老人曰:儒曰思,释曰参,道曰悟,皆用心求道之名也。少年要用心,中年要养心,老年要息心,则功夫得其当矣。儒曰化,释曰了,道曰得,则功夫无可用矣。
念
只因不觉,忽然念起,是谓无明。无明起,故谓心为念,心实不动。观心至此,其念自止。止念不难,能反诸一念未起以前,则念自不续矣。未起以前,浑然无极,而今要会一念不起,便是当察念之所由生也。因现在生过去,因过去生未来,现在若无心,过去自然了。
人我之见固是念,法爱之见亦是念,必尽除之而后可。用心止妄念,妄念反觉多。试看他念甚,其念自消没。修真要止念,止念要观心。观心心不有,心无境自空。心境既然无,止观亦何存?
圭峰曰:“密密觉察,勤勤观照。习气若起,当处即休,切莫随之,免落凡夫,**亦莫减之,免堕二乘。“夫圆宗顿教,毕竟如斯,但与本性相应,觉知自然无间。参同契曰:”耳目口三宝,闭塞勿发通。委志归虚无,无念以为常。“即心得无心者,不灭心相而分别也;既念而无念者,以念无自性,缘起即空也。
白鬓老人曰:用心止念,未必能止。即使止住,念去止存,此止独非念乎!犹逐张三而留李四也。初学之人每受此病,然则如何而可?必也坐忘乎?忘则无我,我尚然无,谁来起念?
好
人心各有所好。好者,心之所独注,有不期然而然者,竟不知其所以然者也。夫以一念而分人品之高下,一时而定终身之成败,不可不慎也。
使其所好者,仁义也,礼乐也,诗书也,不问而知其为贤也;使其所好者,佚游也,博弈也,酒色也,不问而知其为废人也;使其所好者,苑囿也,渔樵也,不问而知其为细民也;使用权其所好者,斗讼也,骄傲也,兵刃也,不问而知其为凶人也。凡好玩乐戏耍者,其失有五焉:一曰亵体,二曰劳神,三曰伤财,四曰失时,五曰误事。**精巧,不能致远,是以君子不为也。
白鬓老人曰:大凡人之偏好,皆从无始劫带来种子。非彻悟以后,要改甚难。
脉
人身之脉,正经有一十有二,奇经有八。惟任督二脉系人之生死。凡夫任脉之在腹者从下而上行,督脉之在背者从上而下行,前后间隔,化机无本,遂以禀气之浅深为寿命之修短。仙家识得任总诸阴之会,督统众阳之纲,二脉若通,百脉皆通,故退阴符,进阳火,而行河车运转之法。
其法凝神入气穴,是谓归根,神气相守,抱一勿离,迨夫静极而动,是神复乘气根而上升于泥丸,于是河车之路始通。要知河车之路即吾身之任督二脉也。
气之始生也,郁蒸于两肾之间,泛溢于五腧之上,乃经水乱行,不由沟洫也。吾急以神斡归尾闾,而上至于夹脊,夹脊难过,舌柱上腭,使之上风府而直至泥丸,神与气交会于此,其疏畅融液可知。少焉变为甘露,急将舌放自鹊桥而下,通开会咽,过重楼,游绛宫,复归于所藏之处而休焉。如此循环灌注,久之纯熟,气满三田,上下交泰,所谓“常使气通关节透,自然精满谷神存”。
白鬓老人曰:其法以下数句,万卷丹经不能出此,出此便是旁门,老子所谓“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正谓此也。宝之秘之,尤愿与上等根器者笃行之。
身
人之一身,前有三宫,曰泥丸宫、绛宫、黄庭宫,为神气栖泊之所;后有三关,曰尾闾关,曰夹脊关,曰玉枕关,为神气通畅之路。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反之也”,又曰:“汤武身之也”,只是反求诸己而已矣。
汤武能反求,汤武身中有个尧舜;吾人能反求,吾人身中都有尧舜。反观其身,气在其中矣;反观其气,神在其中矣。君子以身任道,故身修而道立,小人以身循欲,故欲滋而身亡。
楞严经曰:“一门深入,入一无妄,彼六知根,一时清静”。人之不能得道者,皆为形所累也。欲除此累,须知此身是不牢之物,最苦之躯,无主之形,脓血尿屎之袋,浑身内外,无一点好处。为甚么你要吃好的,穿好的。每到人前夸伶俐,卖俊俏,指使底人意乱心迷。把世上人都被弄坏了。死了生,生了死,从无量劫来受过无数苦恼,终无出期。
我今立志学道,把你始未缘由都看透了,再不受你迷惑,再不受你指使,渐作人空慧,顿用舍身法,坠肢体,黜聪明,抱而弗离道,可几乎?仙家修身,必返其体,神即气凝,气即神注,性命双修,道器相乘,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白鬓老人曰:老子云:“外其身而身存”,长春真人云:“百计以养身,即百计以昧心”,再兼看皮囊歌,自能全身放下。
尘世
摇动之谓尘,变迁之谓世。世有治乱,治世贵才而见,乱世贵德而隐;人有老少,少年贵学而勤,老年贵养而静。唐虞之世有许由,孰忧孰乐?叔季之世无严光,孰清孰浊?吾人涉世如渡河,凡有陷溺处,要知避之。
良骥至捷,常受风尘之苦;玄龟虽灵,难逃刳肠之祸。相彼飞鸟,乘风而起,择木而栖,何其适也。只因贪食,误入于笼,求脱不得。今夫爵禄,亦人之樊笼也欤。
春秋不用孔子,春秋之不幸,后世之大幸也;玄德能用孔明,玄德之大幸也,孔明之不幸也。古人所行之淑匿,与今人所行之是非,并自己所行之得失,事属已往,俱是尘世中之精扯淡,说著何为?念著何益?不说不念,则心静矣。心静便是道,今日之洒脱处,皆从先年之不如意得来;今日之不如意处,安知非异日之洒脱乎?
白鬓老人曰:心静便是道,可见道不远人;世人之不得意处,正高人之得意洒脱时也。[bookid=2871585,bookname=《灵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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