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就在琅琊以东安家,不知可不可以?”范蠡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琅琊以东是偏僻之地,只有琅琊一个小城,再向东就是旷野之地,无遮无掩,不太安全。”田豹关心地说:“相国没有交代一定要在哪里,你可以挑个好地方,完全可以在临淄附近安家,就算喜欢居住在海边,你也可以选择既墨啊,既墨起码是个城池,要安全得多了。”
不过田豹又怎么知道范蠡心中的想法呢。范蠡自从知道田常手下拥有子华这个楚国人时就有些后悔投奔田常了,要知道子华此人在诸侯之间虽然声名不显,但却有着非比寻常的智谋,不过此人历来深藏不露,如果不是吴、楚、越三国历代相争,自己深知互相之间的情况的话就要忽略此人了,何况还有黎弥存在。了解了田常家底的范蠡虽然不惧,不过他本心只是要隐居而已,自然是少生枝节为好。
既然范蠡执意要在琅琊海滨安家,田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拉着范蠡到田常的外府那里登记了一下,然后对范蠡说道:“子皮啊,现在你的地方就选好了,你只要过几天再来这里拿到印信就可以动身去琅琊了。”
范蠡感激地对田豹说:“这都是靠将军大人的照应啊,不然可没有这么快就能办好交接的,这是我们故乡的一点土产,不成敬意,请将军大人笑纳。”
说着话,范蠡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笑道:“昔日郑人买椟还珠,为天下人笑谈,不过他那个珠子和我这个比就不算什么了。我吴越之地所产珍珠比楚国云梦泽所产还要好,不过就是名声不显罢了,这粒珠子径约半寸有余,也将就可以入目了。”
田豹笑着接过匣子,看都不看就递给随从,说道:“你上次献给相国的珠子我见过,果然不比楚珠差,你出手可真大方啊。”
范蠡苦笑着说:“我这也是无可奈何,我鸱夷氏善于水性,能得到产于水中的珍珠,但是我鸱夷氏却无法得到身份地位上的认同,我本以为族中有人为官就可以让我的族人出人头地,可没想到这样依然不行。一旦为官之人不在了,我们族人就成了别人眼中的一块肥肉,只好背井离乡,四处漂流。如今我已经灰心了,只求族人安定,不再有富贵之心了,一些珠宝不过身外之物,我既然无力保有此物,留下只是祸根,不如送出去,既能免祸,又可借机结交权贵,我何乐而不为呢?”
“哈…哈…,你的帐算的可够精的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了。”田豹笑着离开了。
范蠡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心里却知道自己虽然想尽方法圆谎,但还是太容易让人起疑心,自己来齐国是隐居的,可不是来刺探敌情的,决不能和执掌齐国国政的田常起冲突。如此看来自己还要想办法打消田常的疑心才好,最起码也要让他不再注意自己才行。范蠡一边盘算一边回居住的馆舍。才走到馆舍门上时,一个仆人打扮的人走上前来,恭敬地对他说道:“请问是子皮先生吗?我家主人想请您过府一叙。”
范蠡惊讶地问道:“不知你家主人是哪一位?他为何要请我?”
“我家主人说了,只要说是十五年前的故人相约即可,先生可愿意与我同去?”仆人彬彬有理地说道。
范蠡点点头同意,随仆人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马车在临淄城内转了好一阵子才在一座看上去不很大的府邸前停下来,范蠡下车一看,没有人在门外等候。赶车的仆人对范蠡说道:“先生请随我进去。”
范蠡笑道:“你家主人既然请我前来,怎么门上又没有人招呼?不怕太失利吗?”
仆人并没有受范蠡挑衅的影响,依然十分有礼地说:“先生见笑了,我家主人为人行事较为低调,不好排场,并无怠慢先生之意。”
范蠡讶然地看了看这个仆人,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有其主必有其仆,观其仆则知其主。好,我们进去吧。”
绕过照壁,一个人迎了出来:“范大夫,别来无恙啊?”
范蠡定睛一看,笑着答话道:“我就说齐国怎么会有人是我的故人,原来是子华王子啊,当年吴国一别,转眼就十五年了,难得您还记得小人,范蠡失礼了。”
“范大夫还是如此风趣,我早就不是王子了,当年楚王剥夺我父亲的世子之位,放逐我父子之后我就不再是楚国的王子了。如今的子华和你一样,不过是一个有国难投、有家难回的流浪汉罢了。”
“子华先生说笑了,当年吴国出兵伐楚,就是要为了您父子的王位,可您却不领情,不但不回国接替王位,反而向各诸侯宣布放弃王位,离楚国而去。既如此,您又何必以流浪汉自居呢?”
“范大夫何必口不对心,你既然能不在意佐越灭吴的大功,以蛮夷自居,又怎会不理解我离楚而去的用意?”
两人一番唇枪舌剑之后,相视一笑,心中大有知己之意。子华笑着说道:“范大夫,哦,不对,应该是子皮先生,我请你来可是另有用意的。田相国对你前来投奔实在放不下心,何况你的表现又有些不合常理,所以我就自告奋勇前来探探你的底细。”
“您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次怎么奋勇当先了?”
“我那天一听就在算计这到底是谁,想了几天,觉得只能是你,今天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来是看看你是不是我估计的人;二来是想知道你的来意。当然现在还想和你谈谈当今的局势,为以后的行止厘定一下方向。”
“子华先生是孔门高弟,在齐国又有相国田常护佑,还要为未来做什么准备吗?”范蠡惊讶地问道。
“唉,你也知道,我这辈子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所求不过是富贵平安而已,楚王之位那是坐在火炉之上,哪有我今日逍遥快乐。但是,现在相国田常一心想取齐平公而代之,齐国内政眼看要起大乱,我的快活日子也将要到头了,先生有以教我?”
“子华先生可是在挖苦我,你是孔门弟子,圣人门徒,却让我教你,于理不通啊?”
“子皮先生,我并非挖苦你,你既然选择齐国作为自己的隐居之地,自然有所依持,何不开诚布公地说来听听,就不要隐秘自珍了吧。先生若能教我,子华必有所报,如何?”
范蠡看着子华,心中掂量了一下,觉得子华确有诚意,况且自己在齐国也确实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后援,于是笑着说道:“其实我与子华先生本是故人,又何必见外。我之所以选择齐国就是因为齐国相国专权,有不臣野心。”
子华越发糊涂道:“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呢?”
“您是因为身在局中才糊涂,您想这田常野心既然这么大,其人也非无能之辈,必然不是短视之人。他所图谋的是齐国的江山,就不会让其他诸侯吞并齐国土地,所以他如今当务之急是发展增强齐国的国力。既然这样,那么他必不会轻易发起战争,同时安定的内政也是必不可少的;而且,田氏自从来齐国立足以来就是以招贤纳士而闻名于诸侯的,今日的田常自然要爱惜自己家族的名声。”
范蠡话音未落,子华已经反应过来:“他一则不敢挑起战争,还要注意不能给别人伐齐的借口;二则要发展齐国的国力,同时不能损害田氏的名声,那他只有尽力稳定齐国。在现在诸侯征战的时候,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适合隐居,范大夫果然高明。”
范蠡心中暗自点头,这子华果然是才思敏捷,一点就透的人物,聪明人之间就是好说话,无须解释和废话。这时,子华问道:“大夫既然来齐国隐居,那么有什么具体打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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