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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海滨安家(2 / 2)

范蠡回答道:“常言道:‘大隐于市,小隐于野’,我虽隐居,不求闻达于诸侯,却也不愿穷困潦倒。我今天已经向田豹要求琅琊以东直到大海的土地安身,也好做个富家翁罢了。”

子华笑道:“范大夫行事出人意表,有鬼神莫测之机,这琅琊以东之地是片荒地,先生要这块地安身,还能成个富家翁,其中奥妙,何妨一说呢?”

“哈…哈…哈,有道是:煮海之利,重在东南;齐国地处海边,却无人煮海求利,我今天所做,不过是靠海吃海罢了,有何奥妙可言。”

子华闻言一惊,佩服地说:“先生果非常人,子华懂了,服了,先生选琅琊确是上上之选啊!”

范蠡笑着说:“这不过是小事罢了,对了,您现在也知道我的来意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告辞了,相国那里还请先生费心了。”

子华连忙说道:“先生慢走,我还有事请教。”

“还有事?”范蠡苦笑道,“子华先生,您也是有名的智者,现在左一句请教,右一句指教,您让子皮如何自处啊?”

“那是你自找的,”子华狡猾地笑道,“我要请教的是,我回去如何给相国交代啊?如果照实说,不知会不会对你的隐居计划有所影响?”

“子华先生,不知您是否听说过有一种叫狐狸的动物?”范蠡没好气地说。

子华毫不在意地说:“过奖,过奖,不过你还是先说说正事吧!”

“您可以把我的身份报告给田常,反正只要用点时间一查就会发现的事,就没有必要瞒着,如果让他先查出来,那可就不是能简单解决的了。你还要说明我现在一心隐居,没有政治野心,不必担心。对了,过几天我还会向田常表示一下,也好安安他的心。具体怎么说,就看子华先生您的了。”范蠡想了一下说道。

十天后,范蠡在拿到外府发给他的印信后再次拜访了齐国相国田常,这一次田常没有用托词拒绝他。

在相国府偏厅,范蠡又见到田常。田常依然是一派平易近人、礼贤下士之态,不过范蠡却能看出田常眼中暗含的一丝怒气,看来子华的说辞并未能完全消除田常心中的怀疑。这次田常身边陪着一个老者,根据来自田豹和子华的信息,范蠡推测此人就是田常手下头号谋士黎弥。

“我听田豹说子皮选定了琅琊安家,虽然琅琊地方偏僻了一点儿,不过既然是子皮自己的决定,我就不强求了,就不知子皮今天来求见我又有什么事啊?”田常淡淡地说着,态度上不冷不热。

范蠡见状心中对田常的评价又低了一点,不过就算他看不起田常,此时也不能得罪他,而且还要让他安心才行。范蠡暗自思量,脸面上却丝毫不显,他弯腰向田常鞠了一躬,诚恳地说:“相国大人,子皮来自吴越蛮荒之地,是个蛮夷之人,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无一技之长可为相国效劳,而且我经过战乱,前半生历经坎坷,见过太多悲欢离合,如今年岁既长,心更苍老,现在一心只想安安稳稳度过余生,以无任何雄心壮志。相国大人赐予我安身之地,就是我的恩人,我离开故乡时十分匆忙,身无长物,只有一部兵书随身,如今我既决定隐居,此物要来无用,就献给相国大人,也算是我对大人的一点贡献吧。”

说着就从身上掏出一卷帛书,双手献给田常。田常一愣,他几天前听到子华的报告后就很不高兴,因为范蠡骗了他,虽然范蠡进献的珍珠确是少有的奇珍,但是和范蠡这个人相比起来,人才就更显得珍贵多了,常言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个范蠡可是个难得的将才啊,现在他投到自己手中,可不能放过,不过子华反复说明范蠡并无出仕之意,只有归隐之心,而黎弥则坚持要么把范蠡收为己用,要么就杀掉以防为他人所用。

田常这次接见范蠡,让黎弥陪同就打算以黎弥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范蠡,好把范蠡收入自己府中为用,同时也想让黎弥与范蠡较智,好让范蠡心服口服。范蠡是何等人物,一进大厅就觉察了田常的用心,他先是诚恳致辞,让田常觉得他虽然骗了人,却有不得已的苦衷,然后献上兵书,博取田常好感,用兵书换自己,以此为脱身之计。

田常被范蠡的行为打乱了阵脚,愣了半响,黎弥眼看田常应变不及,于是搭话道:“先生这部兵书不知从何而来,何人所著啊?”

范蠡暗笑了一下,答道:“三十年前,吴国以三万步卒西向破楚,直入郢都而还,兵锋所指,诸侯震动,这次统兵主帅是齐国人孙武,我这部兵书就是孙武归隐前留下的,名为《十三篇》。我听说齐国有两部盖世的兵书:《太公兵法》和《司马法》,今后加上这部《十三篇》就可以鼎足而三了。日后,相国大人手中握有这部兵书,就可以培养出无数个忠心的孙武。”

田常一听范蠡献给自己的居然是《孙武子十三篇》,喜形于色,就连黎弥也为之动容。不过,黎弥的城府毕竟比田常要深的多了,他马上回过神来,微笑着问道:“这部兵书确实珍贵无比,不知先生如何得到的呢?”

范蠡暗骂黎弥老奸巨滑,他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当然知道自己是攻破吴国后从吴王宫中得到此书,明知故问,明显是在故意刁难范蠡。心中虽然暗骂,但嘴上还得回答,范蠡轻笑了一声,说道:“黎上卿何必明知故问,子皮来历上卿想必早已查清,我们心照不宣,就不必明言了吧!”

“先生认识我?”黎弥惊讶地说,“我早已不是上卿了,现在不过是相国府中一个吃闲饭的门客罢了,倒是先生近年来名声大噪,传于诸侯。不过这次你化名入相府的行径,未免不够君子吧?”

“我既然选择隐居,那么过去的一切于我就没有任何意义,今天的我以子皮为名,自然不算化名,也无关君子与否。黎先生以为呢?”

“巧言另色鲜以仁。”黎弥说道,“依先生之见‘国之大事,唯祀与战’何解?”

范蠡闻言道:“黎先生这是在考较我呢,我以为对一个国家来说,所谓大事不外乎内政和外交,内政如祭祀一样,应当依规矩而行,外交如战争相同,应小心谨慎行事。所谓‘国之大事,唯祀与战’,不外如是。”

黎弥一听此言,大吃一惊,范蠡的言论大异常人,别开生面,言简意赅,短短两句就把治国之道概括完全。如此人才,留之不得。黎弥暗中下定决心,不能让范蠡留在田常身边分宠,现在就先让他去琅琊隐居算了,以后再找机会解决掉他。主意已定,黎弥抬头又问道:“那先生又如何看待我齐国呢?”

范蠡早看出了黎弥心中的打算,却并不在意,他笑着答道:“齐国根深源远,曾有桓公、景公称霸诸侯,自然是当世强国。不过如今的齐国,有强国只名却无强国之实,我以为,如今的齐国之患,在于内而不在于外,黎先生以为呢?”

黎弥笑而不答,至于田常,还没有从得到《孙武子十三篇》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呢,一时间,偏厅内鸦雀无声。半响,田常反应过来,他看了看黎弥,黎弥点点头,于是田常笑着对范蠡说道:“既然先生不愿出仕,执意隐居,那我也不勉强先生了,先生献书之功,我田常铭记在心,先生此去琅琊如果不习惯,我的大门永远向先生敞开,先生如果有为难之事,田常必定鼎力相助。”

范蠡连忙行大礼答谢,这次进相国府完满地改变了田常对自己的看法,得到了田常的信任,就能真正在齐国立住足跟,而且对黎弥的能力也有了个直接的评估,日后就算与他对上也不至于知己不知彼。范蠡对于这次的结果很满意。

一个月后,琅琊城外。

一个人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大声向面前的一群人说道:“你们看,从琅琊台到海边,这一百多里的土地,就是我们的新家。从今天起,我们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我们的姓氏是鸱夷氏,东海之滨,就是我们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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