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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陶丘经商(2 / 2)

此时范蠡正在紧张地准备撤离齐国,他手上目前一共有十四个盐场,曾送给田豹一个,但是田豹以自己不会经营为理由,让他代管,剩余的十三个里有三个是夏河村的公产,这是当年夏河村其他人看到范蠡晒盐利润巨大之后集资兴建的,现在也是由范蠡代管着,还有两个是范蠡自己建成后赠送给逢同和计然的,逢、计两人不愿接受,也由范蠡暂时管理,收益由范蠡每年送到两人手中。现在范蠡准备离开齐国,他代管的盐场自然要还给别人,而他本人的八处盐场,他决定再送给田豹一个,然后送给子华一个,其他六处全部留给夏河村的故旧部属,这次他不准备再带着这些人一起去宋国了,当年在越国时如果不带他们走的话,他们就会被越王清洗掉,而如今黎弥只会对付自己一人,这些部属是不会被黎弥看在眼里的,自己要离开了,终究还是要给他们留下一点东西的,毕竟他们追随自己也有几十年了。

当田豹派遣来的人对范蠡说出来意后,范蠡不由得暗道:“真乃天助我也!”

范蠡要离开齐国,最大的阻碍就是田豹。他毫不担心黎弥,因为黎弥的计谋再好,也不能完全压制自己,而田豹则不同,他主掌齐国的兵马大权,只要封锁边境,随时可以解决自己,这正是以力破巧的道理。如今田豹遣人邀请自己商议,那可是正中下怀,范蠡当下吩咐家人继续准备,而自己同田豹的差人一起前往领主府而去。

当赶到领主府时,天色已晚,但是在大堂之上,还是一片灯火通明,看来田豹还是很着急,竟然准备连夜商谈。听完临淄来使的述说,范蠡装出一副刚听到的样子,表现的大吃一惊,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子皮不过是一个隐居于荒野乡僻的无名之辈,怎么会被推荐为相国?”

田豹看着他的样子,也无奈地苦笑:“我离开临淄也不过一月,临淄就搞出这么样的怪事,让我也摸不着头脑,你是有名的智者,子华先生也交代说,有无法解决的难题找你帮忙,你就勉为其难,给我们分析一下吧。”

范蠡一副苦思的样子,半响才说:“从这些信息分析看,相国大人是早就知晓这件事的,而且可能还是他授意的。”

田豹疑惑地说道:“话是没错,如果不是相国同意,不会有人在朝上公然要求再立一位相国的,可是相国为什么会同意削减自己的权力呢?”

范蠡解释道:“我想这可能是相国大人的计策,相国大人才继位时间不长,现在的朝臣都是当年的旧臣,这些旧臣是否对相国忠心,相国并不放心,这个计策可能就是他用来测试朝臣的,而且还可以扶持自己的亲信,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以为相国大人的举动是想整理朝纲,建立自己的势力了。”

田豹闻言不由得点头,他心里也有同感,只是没有范蠡解释的清晰。堂下一个来自临淄的信使不是很信服地问道:“那为什么有人推荐鸱夷子皮呢?”

很明显,他不认识范蠡,贩卖精盐的鸱夷子皮虽然名气很大,但是范蠡一直都在低调行事,认识他的人并没有几个。听到诘问,范蠡笑着回答:“关于这一点,我暂时还想不通,不过我知道,鸱夷子皮是绝不会成为相国的。”

堂上几个认识范蠡的人都笑起来了,现在弄清楚了相国心中的想法,虽然面临相国的忠诚测试和新的权力分配,但知道不会卷入平公和相国之间的君臣争斗里,大家还是松了一口气,听到范蠡诙谐的回答,都忍不住笑了。

田豹解决了心中的疑虑,放下心来说道:“我想,子皮先生说的应该就是相国的想法了,你们明天就赶回临淄报告你们的主子,反正只要你们忠心于田氏,我想相国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好了,今天就散了吧,子皮你今晚就住在这里吧,我们好好聚聚。”

范蠡躬身答应,看着大堂上的人都散去了,才说道:“将军大人,子皮还有一些话要说,请您屏退左右。”

田豹讶然地看了范蠡一眼,挥挥手屏退了一旁的侍从,对范蠡说道:“子皮刚才原来没有畅所欲言,可是有什么机密之处不能让别人知道?”

“大人,其实相国这次的举动虽然不出我刚才的猜测,但是给相国出此计策的人的心思可不止这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相国身边能想到这个计谋的,而且还要能让相国言听计从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相国的老师黎弥。”范蠡忧虑地说着,“我想,黎弥这个计策除了用于测试朝中大臣的忠诚之外,恐怕主要还是要对付我。”

不提范蠡向田豹分析的事,时间推回数日之前。当黎弥经过苦思,想出一个自认为万无一失的计策后,当即连夜赶到田盘的相国府向田盘陈述。

“先生连夜来看我,有什么急事吗?”田盘看到黎弥,不解地问。

黎弥严肃地说:“身为相国,你可知道现在自己处于危急之中吗?”

田盘大吃一惊,急切地问:“先生何出此言?是外国入侵了吗?还是国内有谋逆之臣?”

黎弥说道:“不是这些明显的,而是暗藏的危机。你刚继承相国之位,才掌齐国大权,现在的朝臣都是当年的旧臣,他们在你父亲手上是忠心不二的,到了你的手上就不一定了,你现在根基不稳,而田豹有远在琅琊,如果有人想推翻你的话,目前就是最好的时机。”

田盘一愣:“先生,您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有人要取我而代之?”

“那倒不是,但你也不能寄希望于无人反你,而应当首先强化自己的势力,而且眼下你当权,朝中的老臣不一定听话,如果他们倚老卖老,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黎弥谆谆教诲道,“所以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个办法试试大臣们的忠心。”

说完黎弥慢慢地把自己想好的计策说给田盘,田盘听完后觉得有道理,决定照着执行,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推荐鸱夷子皮担任相国,于是问黎弥:“先生,这鸱夷子皮有什么才干,您为什么要推荐他呢?”

黎弥笑着说:“这个鸱夷子皮的才干自然是高人一等,但是我选他的主要原因是他有不臣之心,我们正好一石二鸟,除掉他。”

田盘不解地看着黎弥,还是没有想明白怎么是一石二鸟。黎弥看到田盘的神色,暗地里无奈地叹气,解释说:“鸱夷子皮前一段时间派遣自己的管家携带了大量的钱物珠宝来到临淄,大肆收买朝臣,临淄城内上至公卿,下至百姓,都收到了他的馈赠,相国你觉得这事是否熟悉呢?”

田盘涑然一惊:“先生是说这鸱夷子皮想效法我田氏当年崛起之路?”

“不错,鸱夷子皮就是这样做的,”黎弥道,“就因为他怀有二心,所以我早就想设计对付他了,但是我一直腾不出手来,现在刚好一石二鸟,既巩固了你的权势,又能同时对付他。”

停了一下,好让田盘的脑子能够转过弯来,然后黎弥接着说道:“我们推荐鸱夷子皮担任相国一职,他如果来临淄,那就是入笼的鸟,由着我们处理,根本不怕他会飞上天;如果他不奉诏来临淄,那我们也可以以他不尊王命的名义公开除掉他,当年太公就是这样对付不奉诏的隐士的。你看怎么样?”

田盘听完黎弥的计策后,只能叹服:“先生果然是我齐国的第一谋士,确实名下无虚啊!”

远在琅琊的田豹听到范蠡同样的一番分析之后,也不由得叹服:“这黎弥虽说心胸狭窄,喜欢暗地里算计人,不过他的智谋确实非同一般,让人不能不服啊!既然如此,你有什么打算?”

范蠡苦笑着说:“黎弥的背后是相国大人,我能有什么打算,既然惹不起他,那我只好躲开他了,我考察诸国,只有齐国最适合隐居,可惜现在却必须离开了。”

田豹奇怪地问道:“难道你就这样算了,就没有想过取黎弥而代之?以你的才干和智谋,加上你现在的家财,想除掉黎弥并非不可能,你怎么就想避让他呢?”

“将军知道子皮的过去,”范蠡说道,“今日的黎弥,他的权势比当年在越国的我任何?当年越王对我言必听、计必从,而黎弥不过是辅助权臣;当年我在越国,上至君王,下到百姓,都对我信服,而黎弥呢,如今齐国除了田氏宗族内部以外,还有谁记得当年的上卿黎弥?”

田豹听着范蠡的话,脸上神色变幻不定,难下决断,到底是除掉范蠡,还是帮他对付黎弥。范蠡看着田豹的脸色,接着说:“我的前半生为权势所困,如今的我已经跳出权力的囚笼,是绝对不会在跳进去的,黎弥的智谋绝对不在我之下,但他永远也无法算倒我,将军可知这是为什么吗?”

田豹不解地摇摇头,范蠡解释道:“黎弥无法算倒我,首先是因为他的心中杂念太多,黎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永远都不可能全力以赴地对付我,而我就不同了,我随时都有大量的时间思考如何应付他;另外他信不过别人,任何时候都只会背后算计人,不够堂堂正正,他的计谋是损人利己的阴谋,这样就不会有人主动帮助他,而我的计策一般是利己也利人,这样大多数人都不会去破坏我的计谋,这可以称之为阳谋;最重要的一点是黎弥始终没有搞清楚我的用意,他以己心推断别人之心,以为我也不会放弃权势,所以他忌惮我,才会不断地针对我,他这次的计策在他看来一定是天衣无缝、万无一失的,但在我看来却不堪一击,因为只要我离开齐国,他的谋划就是空中楼阁,毫无用处。”

田豹听到范蠡的倾诉,才知道黎弥和自己一直都小看了范蠡,他不由问道:“那么先生有什么打算?”

范蠡笑着说:“我素闻宋国的陶丘是天下的中心,为交易有无之通路,我决定迁到陶丘去,以经商为生。”

田豹说道:“先生一定要走吗?那你在东海多年经营的晒盐之业岂不是要放弃吗?那太可惜了。”

范蠡淡然一笑:“只要我的人还在,事业又算的了什么?有黎弥在,齐国我是呆不下去了,如其日后被逼离开,还不如现在自己先走。”

田豹叹息了一会儿,问范蠡有什么要帮助的,范蠡欣然道:“如此我就多谢将军了,我想请将军给边关的守将写一封书信,我通关的时候好作为引荐,这样就不会有人难为我了。”

二十天后,黎弥终于得到了范蠡迁离齐国的消息,他不由仰天长叹:“范蠡啊范蠡,你果然不凡,居然这么简单就破除了我精心思考出来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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