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上海只靠100万两存银来周转,看来当真是危险地很,威廉心道。
“我来的时候带了100万英镑,路上兑换了50万英镑的银货。如果我们要和中国商人联手坐庄生丝,这些钱够不够?”
“100万英镑就是400万两的白银,我想这些钱应该够了。其实英镑和美元以及汇丰票和花旗票都是上海的硬通货,在钱庄业内有着和白银相当的流通性,大可不必兑换。”奥森多夫斯基实打实地说道。
“呵呵,你还记得我下船时候一个行李箱被打翻了吧!”
“记得,当时掉了一地的银钱,可是把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中国人眼馋坏了。”
“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果洒落一地的英镑钞票他们可能没感觉,但白花花的银钱他们一定不会看不到。这样一来,整个上海就都知道我是给斯德丁美洲银行送钱来的。那些亟需用钱的丝商估计会直接找到我们的门上来。”
听了威廉的鬼点子,奥森多夫斯基当场笑着道:“可真由您的殿下,一只脚还没踏上上海就把整个上海的金融界算计了。在中国,这个计谋还有个专门的成语呢。”说着奥森多夫斯基换用汉语说:“叫做‘树上开花’。”
“呵呵……”威廉笑了笑,也用汉语道:“好个‘树上开花’,这只是第一步。咱们接下来就给英国人和法国人来个‘开门揖盗’,你说怎么样。”
“殿下自从跟随李公使学习以来,汉语水平真是突飞猛进,这个词语我还真是没听过,请殿下言明?”奥森多夫斯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是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汉语水平这几年又精进了不少,结果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让威廉露了一手。
“‘开门揖盗’就是开门请强盗进来的意思。我打算在中国开设一家生丝期货的交易市场,邀请中国乃至意大利和法国的生丝商人加入,这样我们就是这里的主人了,你觉得如何?”
奥森多夫斯基听了威廉的话,撇撇他的“八字”胡,考虑一下说道:“殿下,事情恐怕没想象的那么简单。伦敦的生丝期货已经存在了几十年,而且有英国和法国的大纺织厂撑腰,哪里是那么容易撼动的。而且生丝储存不易,放久了会变黄……”
“我已经考虑好了,席克勒尔妻子的叔叔有一家很大的纺织工厂,大不了我们在中国再开设一家大型的纺织厂,英国人和法国人不买,那我们就自己生产丝绸自己卖,看他们能坚持多久。”
“那殿下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和胡雪岩先生联系商量共同坐庄的事情?”
“我觉得这个不用那么着急,一旦胡先生资金困难自然会来找我们,到那时才能拿到一个好的条件。如果现在我们主动和他谈的话,利润的大头必然轮不到我们。”
外滩18号,英租界工董局。
威廉到上海的第二天,在赫德的倡议下,由英租界工董局出面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毕竟威廉不仅是德国的王子,还是维多利亚女王孙辈中年龄最大的一个,更是不列颠王冠排名第六的顺位继承人,尽管继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此时英、德两国关系融洽,因此威廉的面子,赫德等人是必须要给的。在沪的各国领事,主要的洋行代表均受邀为威廉接风洗尘,舞会上名媛淑女们的身影自然不少,不过最风光的自然还是特蕾莎——这位王子的未婚妻。
在远东的这些英国人也好,法国人也好几乎没有贵族出身的,因此特蕾莎享尽了殊荣,和她在德国的境遇大不一样。海伦妮五年之后再次来到他梦寐以求的地方,自然如鱼得水,甚至还见到了几位老朋友。
能在上海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威廉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满足,甚至有些飘飘然了。
正在威廉陶醉于宴会的气氛中时,几位英资洋行的代表却聚在汇丰银行的上海大班麦高的左右,互相交流着关于威廉的最新情报。
“听我们老板从香港传来的消息说,威廉王子和那位在伦敦生丝期货交易中兴风作浪的德国‘土包子’银行家席克勒尔是关系很密切的好朋友,两人在读大学时住在同一个寝室。”说话的是怡和洋行的上海大班艾力克。
“这个我也有所耳闻,所以我才觉得他在这个时间来上海十分的蹊跷。昨天在码头的欢迎仪式上,你们都看到那一箱箱的银元了吧,他如果只是单纯的出访需要带那么多钱吗?而且也情况表明,这位威廉王子在斯德丁美洲银行持有一些股份。”麦高道。
“殿下是否持有德华的股份并不重要,关键是他带的这笔高达200万两白银的巨款打算干什么用?”艾力克道。
“200万两?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麦高问。
“当然了。”艾力克笑了笑,得意地晃着杯中的红酒道:“这是印度和新加坡发来的消息,别忘了那两个地方可是我们渣打银行的天下,每天市场进出的头寸都可以从我们的账本上看得清清楚楚。”
“200万两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在我看来只有“收购生丝”才是最合理的用途。”麦高道。
“这是自然,不过‘大个子’奥森会用什么办法收丝呢?”艾力克说话间陷入了沉思。
这时,法兰西银行大班让·巴勃迪司从旁边的桌上走了过来,人还没到声音便传过来:“怪不得斯德丁美洲银行一分钱不挣,却敢大手大脚的花钱,建起一座全上海最宏伟的标志性建筑。也许就是为了王子来访的时候好有个住宿的地方呢。”说完逗得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伦敦10月份的生丝期货合同马上要到期了,如果上海的丝价继续维持在18先令的高位,你们可就亏大了。”麦高看了一眼艾力克说道。
“呵呵,还有比我们更着急呢?”说着,韦德里将目光移向巴勃迪司身上。
巴勃迪司此时却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他听到艾力克的话,笑眯眯地说:“我确实很着急,急着想知道究竟能在伦敦赚到多少钱呢。”
“这么说巴勃迪司先生已经有十足的胜算了?”麦高问。
“那是当然,否则我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喝酒。”说着,巴勃迪司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道:“你们提到的那个德国臭小子据说是为了把莱茵纺织集团被套牢的那100万磅合约解救出来,才在4月份时候一下子砸进去300万磅的大买单。我们的老板本来已经和怡和东主凯萨克先生还有伦敦交易所管委会商量好准备联手宰他一把,可不知这小子从哪里得到的风声,在新开的三个月短期合约交易中死活不追加仓位,只是一味的补充保证金。不过就算这样也够他喝一壶的,我预计不出半月,上海的生丝价格会跌破300两每担,那些和我们做对的所有中国商人都要破产。至于原因嘛,我暂时还得保密一段时间。”
“可是我们刚刚得知威廉殿下给德华带来了200万两白银的资金,如果这些钱全放到市场中,那么银根紧张的状况会即刻缓解。”
“200万两?听起来确实是笔不小的数目,”巴勃迪司不屑地说道:“不过这在我们强大的法兰西远东舰队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
麦高和艾力克对视一眼,看巴勃迪司没有继续透露消息的意思便也没有再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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