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鸡毛警觉地扫视了一遍周围,悄悄溜出袁家堡,神色诡秘地来到密林深处:“少爷……少爷……”一条矫健的身影出现在场中,赫然是刚才连闯三关的刺客。“少爷。”于鸡毛跪拜。被称作少爷的刺客拦住道:“于叔,我说过多少遍不要叫我少爷,如果不是于叔暗里安排,我也不会有今天这身功夫。您还是叫我紫儿或安紫吧。”于鸡毛郑重地道:“这一切都是老爷的英明安排,当年如果不是老爷埋下派我投靠袁杰这着棋,我们都不会有今天。这上下关系老奴是万万不会破坏的。”安紫知拗不过他,不再多言,问:“这次杀掉袁杰等于砍掉雷动天一条胳膊,纸条交给沈三了吗?”于鸡毛点点首,“交给他了,凭他身手交到雷少威手上没问题。但少爷,你不是安排了文色她们伏击雷少威,这样纸条交到他手里还有什么用?”安紫笑道:“如果伏击成功,尸身上的纸条才更有说服力。”转首遥望渐出的朝阳,悠然道:“不知文色她们怎样了,希望她们成功。雷少威就是雷动天的另一条胳膊,如果今夜能够砍断他的双臂,对我们的计划有百利而无一害。于叔,你替我们安排的进入魔蝎山庄的身份好了没有?”于鸡毛肯定地道:“一切弄好,没有问题。”安紫点点头,眺望朝阳,对计划充满信心的脸庞笼罩在五彩的阳光中。
随着朝阳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袁依雪恬静的脸上,雷少威冷峻的外表下火热的心似滴出了蜜。两人飞速前进,速度比骏马还快。接到于鸡毛的求救信后,他立刻放下手头消灭洞庭剧盗的计划,陪未婚妻袁依雪赶往袁家堡,现在他们只希望一切都还如常。两人一前一后,雷少威在后,袁依雪在前,并非雷少威输给袁依雪,而是他知道未婚妻恬静温柔的外表下是一颗永不服输的好胜心。他喜欢的也是这一点。袁依雪也知道未婚夫是江湖上未婚少女人人梦寐以求的对象,自己能得青睐,不知羡煞多少人,然而她偏偏忘不了那个在无助中在绝望时仍哼着快乐歌谣的他。他才是第一个闯进她心扉的男人,现在他在哪儿呢,袁依雪毫不气馁地打探着,即使已经订婚。雷少威望着娇小玲珑的袁依雪,不由想起提亲时的情景。
在父亲雷动天严厉的教导下,雷少威文武双全,少年有成,早早奠定了江湖地位,成为魔蝎山庄不可或缺的领导。他做事不苟言笑,计划详细周密,行动如雷霆万击,时不时还消灭几股巨匪剧盗,江湖尊称他“魔蝎公子”。而今天一向镇静如鼎的他却有股按奈不住的兴奋在心头乱窜。他要提亲。
雷少威不是没有相过亲。他相亲从来只有他选人,他让人等,他拒绝人的份,这次却完全反了过来。他听说他是对方在看了九十九人的画像后才勉强选中的;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让他等了半个时辰;第一有人爽他的约,这一切加起来令他对对方充满好奇,她是谁,如此傲视江湖男儿?父亲向他揭开谜底,原来她是袁家堡袁杰的女儿:女将军袁依雪。
今天就是父亲带他去袁家堡提亲的日子。雷少威没有拒绝,他知道聪明的父亲已经察觉到他最近的失常,并敏锐地捕捉到使他失常的原因,因此没经询问就做出决定。同时他想知道,袁依雪会怎样面对突如其来的提亲呢。
袁家堡客厅,袁杰和雷动天上席列坐,下首袁依雪和雷少威正襟危坐,一言不发。谁也无法从雷少威冷峻的表情中找出半丝提亲的喜悦,袁依雪却毫不羞涩地直勾勾盯着他,眼中喷出的怒火足够烧死他一百又一百次。雷动天拐弯抹角说了半天闲话后,终于提到这次拜访的真正目的,袁杰毫不惊异,似提亲早在意料之中,并且他对雷少威也十分满意。袁杰笑眯眯地喝了半钟茶,放下茶盅,开口——这时袁依雪樱唇轻启:“除非他过得了我三关,我才答应,并且我只答应订婚,成亲日后再提。”杏眼扫了一遍雷少威,道:“如果同意,雷少威你跟我来,如果不同意,回家的车马我替你们预备。”
“雪儿!”袁杰想不到女儿出此招,威严地喝斥道。雷动天也皱了皱眉,女娃子特别得也离谱了吧。雷少威却暗喜,好,这才是女将军该有的风范。他想到袁依雪要试他本事,却没想到先订婚后成亲之说,不过,无论如何他喜欢这样的袁依雪,他啪地站起,吐气开口:“同意。”上席列坐的两位父亲面面相觑,相继露出苦笑: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一对还真天生绝配了。
“第一关考机智。”袁依雪将雷少威带到隐秘处道,“只要你答对三题,就算过关。”雷少威面无表情,拂袖道:“请。”袁依雪跳了跳眉,“第一题,某农家屋檐下筑了一只鸟巢,然而有两只燕子要住,农家没有办法分辨谁是真正筑巢的鸟儿,现在请问你有什么办法分辨谁才是真正筑巢的鸟儿?”雷少威略一沉吟,回答道:“如果我是农家,我会用竹竿将两只鸟儿都赶走。”袁依雪冷冷地盯着他,等待下文。“两只鸟儿必然会有一只留恋不肯离去,而另一只则径直飞走。因为真正筑巢的鸟儿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辛辛苦苦的劳动果实,而另一只因为不是自己双手创造的,故舍弃也不在意。”
袁依雪没有表情,也没有表示,道:“第二题李县令与张巡抚有间隙。一次张巡抚乘查访政绩,收买李县令文书,偷取了官印,当李县令发现时离张巡抚离开已经只剩一天了。他知道事实真相,但对此束手无策,现在如果你是李县令,你会怎么解决?”袁依雪望着雷少威,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等着他回答途中派人假扮强人抢回官印,那么她将宣布失败,因为张巡抚根本没将官印带在身边。雷少威依然略一沉吟,冷静地道:“如果我是李县令,我会派人……”袁依雪心内一喜,上当了!“派人放火假烧县衙,然后乘乱将收藏官印的空匣托付张巡抚保管,待火灭之后,张巡抚为脱关系,自然会将官印放入匣内,自动归还。”
袁依雪一阵失落,答对了。不行,这种问题根本难不倒他,我得想其它治他才行。袁依雪杏目瞪圆,脑中千转百回,想起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讲在海边和森林中缺水时的应对办法,不由斜睨雷少威,暗想这么一个世家子弟,从小吃穿不愁,一定没吃过这种苦。好,就用这题。“第三题,如果你孤身在海边,身边什么都没有,但你此时急需饮水,你怎么办?”说完得意地望向雷少威,毫不掩饰得意的表情,心道这还难不到你。雷少威的心不争气地跳了几下。雷少威对自己的反应很吃惊,难道这就叫一见钟情,不知不觉甜蜜的滋味浸透全身。
“喂,你到底答不答的出来,答不出来这门亲就吹了哦。”袁依雪古里精怪地微笑望着他。雷少威稳定心情,收起美丽的遐想,稳稳道:“随便找一个盛水的容器,实在没有龟壳也行,盛满海水,放置一夜,第二天早晨会得到一个分两层的冰块,其中淡而透明的一层就是可以饮用的水。”袁依雪得意还未消失的脸上顿时充满惊讶,脱口道:“那如果是在密林而不是海边呢?”雷少威冷静而迅速地道:“如果在密林,我会挖一个方形稍深的坑,一段时间后坑内会渗出水,用衣服滤去泥沙即可饮用。”
“那多脏啊。”袁依雪终于露出小姐本色。雷少威望了她一眼,道:“如果嫌脏,还可以随便找一只动物来,动物血是最好的解渴品……”“野蛮!”话未完,袁依雪便打断道。雷少威冷然瞪了她一眼,“如果你试过密林追匪三十天滴水不沾,颗粒不食。如果你试过东海斗海盗,被困三个月,每天只靠小鱼充饥冰水解渴,你会发觉为了生存,一切手段都是正确的。”袁依雪瞪大杏眼,怒望着他,眼中怒火喷薄欲发,显然雷少威点到她死穴:被人看成一无是处的千金。雷少威不理她可以杀死人的眼神,淡淡道:“三题过关,如果我没记错,这已经是第四题了。”袁依雪双目瞪的更大:“第二关对对子,十对过关。”
“色难。”
“容易。”
“冰冷酒,一点两点三点。”
“丁香花,百头千头万头。”
“处处飞花飞处处。”
“潺潺碧水碧潺潺。”
袁依雪一口气出三对,雷少威一口气对三对,中间没有思考。袁依雪望着他如同望一个怪物,搞不懂一个武林世家子弟练武还来不及,怎么还有时间看古诗文,眼珠一转,道:“闲看门中木。”雷少威暗暗一笑,知道她故意出了个拆字联,由闲字拆开而成,不假思索道:“思间心上田。”也对了一个由思字拆开而成的联。袁依雪樱唇微微一噘,“兵书三卷桥边收。”雷少威迅速对道:“忍字百篇家内藏。”袁依雪一阵叹息,又被看破。此联她出的是猜字联,字谜张字,不料雷少威对的也暗藏了张字。
“烟锁池塘柳。”
“炮镇海城楼。”
“十口心思,思国思家思社稷。”
“八目共赏,赏风赏月赏雪景。”
袁依雪又是懊恼,想不到雷少威如此厉害,这么多对都难不住他。自己先出了一个偏旁联,五个字正好用五行金木水火土做部首,雷少威对的却丝毫不差。接着她出了一个既含拆字(思拆十口心)又含重字(思)的联,雷少威又毫不踌躇地对出由赏字拆而重的联,还巧妙的用上她名中的雪字,工整得她无可挑剔。袁依雪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顶针联:“金水河边金钱柳,金钱柳穿金鱼口。”雷少威望着她,双目闪过一丝热情,缓缓道:“玉栏杆外玉簪花,玉簪花插玉人头。”袁依雪心中懊悔,难道自己又“败”给他?烦躁道:“绿绿红红处处莺莺燕燕,盈字联。”雷少威对道:“花花草草年年朝朝暮暮。谢谢袁姑娘提示。”
袁依雪这才警觉自己烦躁中连想的什么联都说来了,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说出最后一联:“因何而得藕。”“当然因为荷花结果而得到莲藕,”雷少威奇怪地盯着她,想不通为什么最后一联反而归于简朴,如果是认输,那也应该在第三关缴械投降,为何这么早就认输呢。袁依雪紧张地望着他,她感觉到他轻视这对联了,他终于犯迷糊,袁依雪诅咒道:“打败你,打败你,就是要打败你。”雷少威蓦地眼睛一亮,他想通了:“有杏不须梅。”原来这是谐音联,因何而得藕应理解成因何而得偶,意在责问你凭什么得到我,而他避过问题,答有幸不需媒,表示没有请媒人,而是自己亲自提亲,表达了自己真诚的心意。
袁依雪却没有体会更深一层的意思,她只知道这一关又输了。她迫不及待地抽出紫藤弓,道:“第二关你也过了,只要你再打败我,第三关就也算你过了,你要我今天定亲,我绝不拖到今晚。”三枚斗鱼弹应声成品字形破空袭去。雷少威暗暗吃惊,想不到她手中竟是当年武林奇女子紫云仙的成名兵器。斗鱼弹则是紫云仙晚年研究,专门配置紫藤弓的,令本已强大的紫藤弓威力更强,此弹还有一手飞来飞去绝招。弹出之后会自动依照不同轨迹飞回主人处,这样紫藤弓主人就可以二次攻击敌人,如此一又二,二又四,四又八,八又十六,反反复复,对手身边布满斗鱼弹,手忙脚乱之际不小心便会中弹。
袁依雪露出冷笑,她不怕对方看穿底细,他知道才好,趁早举手投降,省得浪费时间。雷少威神情变凝重,注目飞来的斗鱼弹晃身避开。袁依雪纤手疾发,又是六枚。雷少威眼望前方斗鱼弹,后脑也似长眼般,脚跟不动,犹如随风杨柳轻巧摆动,往往与斗鱼弹近在咫尺,却又差之毫厘,堪堪避开。令袁依雪惋惜不已。
袁依雪琼鼻一皱,露出少女特有的娇嗔,双手疾弹,变成十二枚袭向雷少威,加上开始的九枚,合计二十一枚,宛如流星追月般在雷少威身边乱窜。这时雷少威专注的眼睛却突然紧闭起来。袁依雪怒斥道:“找死。”她虽然练功刻苦,但毕竟没有雷少威实战经验丰富,不知道他在凭听觉和第六感应对,这是她完全没有想过的境界。奇迹在她眼前活生生地发生了。雷少威动若脱兔,静若处女,在斗鱼弹密密的弹网中挥洒自如,自由自在,看不出半点慌张的迹象。
袁依雪贝齿紧咬,不甘心地纤手乱舞,竟舍弃紫藤弓,双手先后挥出二十四枚斗鱼弹。弹弹轨迹不同,她在其中又加上了紫鱼心法,每一弹的飞行轨迹都与原来不同了。果然,刚适应刚才斗鱼弹的雷少威开始有点手忙脚乱的样子。
雷少威微微一哼,袁依雪叫道:“不准毁坏斗鱼弹,否则算失败。”雷少威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袁依雪接触到他冷漠的眼神,顿时闭口,虽然这有点小女生的无赖,但和答应亲事比起来,她宁愿选择前者被他看轻。这种情况下,雷少威施展出他高超的轻功:浮云悠悠往事如梦的白驹过隙、行动比意念更快的一泻千里、快可捕光捉影的的浮光掠影,三步来到袁依雪身边,剑划雪颈,他决意给她点颜色看看。袁依雪娇哼一声,紫藤弓在她手里立时变成近身武器,点、挑、刺、劈,样样不差,难怪当年紫云仙凭借小小一张弯弓可以名震武林了。
但可惜她仍然输在临战经验上。雷少威抓住她内力不能持久的弱点,一式巧招逼她硬碰硬,将她所有高明的招数尽破,袁依雪也被震得倒在草地上。袁依雪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坐在草地上一幅含泪欲滴的委屈样,娇小可爱的模样惹人垂涎。
雷少威忍住伸手扶起她的yu望,收剑冷漠地望着她,估计她不会承认他以内力取胜之道。出乎意料,袁依雪却利落地扔掉弓,承认道:“我输了。但我首先要讲个故事。”雷少威收剑入靴。袁依雪缓缓地沉浸在回忆中道:“童年时我体弱多病,经常一个人躲在院子里看伙伴玩耍,在他们中间我发现一个破衣少年经常受到欺负,但他从不放弃反抗。最令我惊奇的是他报复时从来都光明正大,面对面挑战,没有使过一次黑手。我不由暗暗留意起他,发现了他更多不为人知的特立独行。后来他不知犯了什么错,被关进地牢,我担心的每天都睡不好,于是我勤练武功,让身体变健壮,瞒着父亲装扮成送饭的小丫头看望他。
本来我以为他一定又后悔又害怕,急着要出去了,想不到见面时却发现他竟然还在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谣,我惊呆了。从那一刻起,永不妥协,坚持原则,乐观向上的他给我留下深深的印象。”说着袁依雪情不自禁地哼了起来,“青山悠悠,绿水长绕,人老心长开。”温柔的脸上充满甜蜜的神情,不用解释,雷少威也猜出这就是无名少年的快乐歌谣了。
“后来呢?”雷少威努力不让声音掺进感情因素,但他知道失败了。袁依雪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暗淡起来,“不知道。我从来没有问他名字,只是送饭时近距离地静静看着他,他也从不问我姓名,但他经常讲笑话逗我,说女孩要长笑才漂亮,就这样过了半年,有一天我送饭时他不见了。我像发了疯般追问每一个看守,结果只知道他被什么人半夜劫走了,从此没有他半点音讯。”雷少威用力控制自己表情,问:“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个故事,想得到什么结果。”袁依雪面无表情道:“没有什么所以,我只是想让你有个思想准备,如果日后听闻这件事,不要怪我隐瞒。而且现在你也可以重新考虑,这门亲究竟提不提。”雷少威胸中顿时涌起千浪,“是真?是假?会不会是她为骗我退亲编出来的?如果是真——”
雷少威望着她,果断地冷冷吐出一句话:“马上订婚。”转身便回客厅。他就不信自己的真爱还敌不过一个连她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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