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沉寂为城市再度带来夜的宁谧,但酒馆则是一个完全相反的例子,这里没有昼与夜的间隔,有的只是任性的放纵与欢愉。此刻的希尔,已经恢复了那副魔法师的打扮,正在猎人酒馆中高举着满满的酒杯欢呼畅饮。
酒馆里的其他猎人们也都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有着女子般美貌的家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银猎,他的A级委托完成数已经累计达到16件。猎人的世界中,地位总是伴随着与之相称的实力,而实力则代表了一切。因此虽然这个外乡人初到此地便抢走了一单大委托,但没有人敢于发表任何不满的意见——尤其是在希尔宣布包下今晚猎人酒馆中的一切花销之后,他们连嫉恨对方的理由都失去了。
既然没有直接冲突的必要,那么改用拼酒的方式解决也是一样的,几名常年泡在酒馆里的老酒鬼找上了希尔,葡萄美酒像流水一般的倾注着,很快的,他们和希尔的动作都开始呈现出无规律化的迹象。眼看着希尔将盘子放在手中的法杖顶端,开始表演杂耍,一个一直注视着他的人似乎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他站起身,从希尔身后走过,仿佛不经意间绊了希尔一下,在轰响的倒地声和爆笑声中离开了酒馆。
醉眼朦胧的希尔蹒跚着起身,一边努力寻找着座椅的位置,一边含混的向身边的人询问:“你们……看到没有?究竟……究竟是,谁绊倒我的?”其他人则异口同声的否认:“没有啊,肯定是你看错了!嘿嘿嘿……”“敢骗我!”希尔突然现出怒容,一掌拍在桌子上,“那家伙满身刺鼻的香水味,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伴随着他的话语,一块和他手掌相同形状的木板从坚硬的木桌上掉落在地,铿锵的碰撞声就像某种魔法,将嬉笑从周围人的脸上完全抹除。
这些猎人里不乏眼光高明之辈,猎人酒馆中的桌椅统一由坚硬的栎木制成,虽然有人自问能将桌子一掌打碎,但这样清晰的徒手削下一个手掌的形状,则完全不是他们能办到的。这在证明了希尔实力的同时,也等于告诉他们,危险就要到来了:一个身手超凡,又被酒精蒙蔽了理智的银猎,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终于一个多嘴的老酒鬼率先发话了:“那是莱奥的亲信,身手一般般,专靠一些手段勾引外来的姑娘。至于你说的香水味,我听说最近那家伙悄悄买进了很多顶级的媚惑香水……”听到这段话,希尔迷朦的眼中闪过一丝无人注意到的精光,却又立刻收敛起来。抓住老酒鬼的手,他很是急迫的“小声”(其实所有人实际上都听得见)问:“媚惑香水?效果怎么样?什么价钱?哪里可以买到?”
周围的人听到希尔的话,立刻又发出了一阵仿佛心领神会的笑声,老酒鬼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呵哈哈!呵、呵……没问题,他买的那种‘梦优露’不敢说是最好的货色,也差不多了,我的一个老朋友就是做这一行的,我给你介绍,怎么着也能给你九折,不过你也用得着这种东西吗?”“相信我。”希尔一脸苦恼的说:“‘漂亮’对男人来说,决不是一个褒义的形容词啊……”
听到这番话的男人们都在第一时间大力的点头,一度中断的喧闹也再次充满了猎人酒馆,而此时将军的密室里,则是一副冷清的景象,只有两个人在做着如下的对话。
“大人,我受不了了!那家伙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如果您见到他用自己的法杖耍盘子的景象,您也会和我有相同看法的!”
“安德林,我叮嘱过你,不可以小看一个银猎!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那家伙的实力究竟有多强还是一个未知数,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之前他完成的所有委托,不是没有活口留下,就是连目标也完全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你认为尼米西斯的实力如何?”
“——如果正面对抗,城中除了您应该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嗯,说得不错,虽然尼米西斯对那个希尔颇有微词,但事实仍是对方只用一招就把他打晕了,他甚至连希尔怎么出手的都不知道——只觉得眼前一亮,然后后颈一疼。另外今天教会里安派的暗探报告说,上午曾经有一个年轻的教士找过主教,他们两人在休息室里密谈了一段时间,虽然谈话的内容他一个字也没有听到,但根据他的描述,那个教士的体形,和希尔十分的近似。”
“您是说……?”
“没错,很可能那个银猎一直在悄悄的调查我,所以你一定要把他盯紧!明天就是审判的日子了,我不希望出现任何变数!”
“遵命,大人!”
转眼间已经是“明天”了,对于一般人来说,“明天”不过是今天的延续,但对于尼米西斯则完全不同,因为今天就是决定他命运的关键时刻,这里的法庭执行效率高得超乎想象,如果收到一个对他完全不利的判决的话,也许就再也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
杰拉尔主教现在满心的焦急,昨天在他面前出现的希尔,到现在仍然不知所踪,只在今天早上托人送给他一本神圣教典,以及一张写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纸条。身为主教,有着渊博学识的他自然知道这句来自遥远东方的谚语,就是说“不用担心,一切都有会办法解决”,但他眼下完全看不见这种希望究竟从何而来。至于那本教典,主教将它翻来覆去看了好多次,凭他多年研读而对教典的熟悉程度,也未发现任何的特殊之处。
“难道他其实想说:拿着教典为尼米西斯祈祷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不过开庭的时间已经到了,主教也只好带着它进入了法庭。
由于即使这几天一直有教会的牧师为他治疗,雷纳多仍然处于昏迷的状态,因此出现在这次庭审中的被告,只有尼米西斯一人,从脸上的黑眼圈可以看出,昨夜圣骑士很明显难以成眠。将军和他的亲信安德林一同到场,他们十分友好的向着主教问候,而杰拉尔主教则只好礼貌的作出应对。
城主的死亡可以算是一件大事,唯一的继承人也已形同残废,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庭审落下帷幕,莱奥侯爵将会荣幸的从代理城主的头衔中,抽去最为碍眼的两个字。这次庭审也因此向全城有一定地位的人物公开,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已经开始准备自己的祝辞,也悄悄的点数着家中的财宝——如果会有侯爵大人看得上眼的珍物,那么自己的职位将会再次稳固一段时间。
至于法庭的外面也挤满了一般的民众,企盼着最后的结果——虽然无论结果怎样都与他们关系不大,但至少这一天不会显得无聊。令人意外的是,直到昨天还秘而不宣的案情,却在今天的清晨化为众多轻薄的纸片,传遍了整个城市的街巷。虽然它们都宣称自己记叙的才是真实,但实际上只要搜集起一些,就会发现内容其实大同小异——至少无一例外的将尼米西斯描写成一个堕落的圣骑士,与魔鬼做着阴暗的交易,想要除掉整日凌驾在自己之上的城主。还有一些则宣称质疑尼米西斯的圣骑士资格,理由是对方只是一个私人骑士团的团长——真正的圣骑士如果愿意为某个王国服务,都会无一例外的成为手握重兵的大将。虽然这些都是被大家传烂的过期八卦,但在这个时候重新提起,仿佛又带上了更多的真实性。
于是甚至在开庭之前,尼米西斯的处境已经称得上十分不利。人们怀着各形各异的念头聚集在这里,而随着法官手中木锤的敲击声,庭审也终于正式开始了。
这个过程看上去十分的简单,当城防官诺曼做完现场分析之后,由于关键的证物——凶器——被神术粉碎了,于是一个个人证开始履行着他们的义务,陈述着自己的所见所得,而其中以城主的老管家口中的证言更有价值。
“9月23的晚上,那是一个月圆之夜,咳咳……我还记得上一次见到那么圆的月亮,是有幸跟着德斯大人一起参加护国战争的时候,那一次,我可是立了大功啊……(以下省去一部超长篇的回忆录,终于法官不得不以锤击声强行中止了老者的回想模式)尼米那小家伙抱着个长方的木盒来拜访德斯大人,我叫莲娜去送茶,可没过多久就听见尼米和大人高声的争吵起来,他们的声音简直整个城中都可以听得清楚,等我老人家赶去劝架的时候,只看见尼米从大人的房间里怒冲冲的走出来,还叫嚣着什么‘你早晚会收到报应’之类的话,真是没有礼貌没有家教,德斯大人可是一位好父亲,看他把雷纳多少爷教导的多好……”
老人絮絮叨叨的数落着尼米西斯的不是,让杰拉尔主教脸上也不禁泛起了红潮——毕竟在名义上他曾经是尼米西斯的监护人,但尼米西斯有很大一部分性格是在小时候养成的,而在那时,“那个‘好父亲’可丝毫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啊……”主教喃喃的说。
当法官大人不得不再次敲起木锤的时候,老管家才能够继续讲下去:“尼米走了之后,大人他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让我去把少爷叫来,我就去了。可没想到……”老人说到这里立刻泣不成声。*的所有人都对这位忠诚的老者充满了同情,正当检察官揉揉眼睛,想要请老管家退庭休息的时候,老人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挺直了身体,伸手指向城防官诺曼:“我说诺曼小子,你们也太没用了吧,还没有找到那个卑鄙的小扒手吗?”“小扒手?”诺曼闻言一愣,他被老管家变化不定的情绪弄得有些疑惑不定(不会已经老人痴呆了吧,这是诺曼心中的想法)。但老管家依旧不易不饶:“就是那个莲娜,出事的第二天她就逃跑了,还偷走了好几件贵重的首饰。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还要你们保护城市的安全,真是笑话。”
“那我又怎么知道?您可从来没有派人向我报案啊!”诺曼满脸的不忿,而老人却显得比他还要激动:“胡说,昨天中午你一个人来复查现场的时候,我已经向你说过了,你还保证只要给你一天就一定破案,可现在你却装作不知道……咳咳……”两个人立刻在这庄严的法*吵起来,尽管因为频繁的动用锤子,导致右手已经震得有点麻木,但法官仍是不屈不挠的奋力挥击。终于混乱平息了,老管家颤巍巍的扶着一名法庭护卫的手臂推出了法庭——他似乎需要一点时间来让心脏得到休息,疲惫的法官宣布暂时休庭,旁听的人们也终于可以享受得来不易的松弛。
虽然大部分人认为老管家因为岁月的侵蚀和过度悲痛,已经迷失了心智,但将军和安德林的脸色却一点也不好看。这又是一个变数!还是令他们感到一股莫名恐惧的变数!四下扫视了一番,确认没有发现一个穿着魔法师白袍的身影,将军向安德林使了个眼色,后者在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前提下悄悄退出了法庭。
一场风暴似乎就要来临了,如果能在此时消灭风暴的源头,似乎还为时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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