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达长安城了!!
长安城全城周二十八里,高三丈,门四,东曰长乐,西曰安定,南曰永宁,北曰安远,四隅角楼四,敌楼九十八座,是一座规模宏大、设计周详、制度谨严、布局井然的大都市:一条南北中轴线纵贯全城,东西左右均衡对称,坊里排列如棋局。
穿过长乐门,走在东大街上,扑面而来的是秦砖汉瓦,秦腔汉调,人流熙熙攘攘,商家高声吆喝,依然故我地做着买卖,波斯人的珠宝店、西域人的胡姬酒肆、还有西方的良马、毛皮、玻璃器皿,东方的丝绸、漆器、陶瓷、铜器,街头卖艺的吹火、顶灯、踩跷、打碗应有尽有,街上不时传来阵阵掌声雷动、喝彩震天。长安依然热闹如昔、纷纷扰扰地演绎着繁荣景象。
远处,巍峨峙立的钟楼,历经风雨沧桑,犹如巨人般护卫着长安城。
长安城的风土人情依旧,依稀间,在我眼前闪动的是,仿佛嘻哈吵闹、两小无猜的模糊身影依然映刻在红墙绿瓦的胡同中,却是物是人非,永成回忆……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我抚mo着怀里的丝线荷包,回忆前尘往事,不禁潸然泪下。
就在我泪满衣襟时,手里塞进一方手绢,触手的是温润的玉指,却是凤依依在马车上见我回到家乡,感慨得泪痕满面,细心的她为我递来了手绢,我心里一暖,拉着凤依依的手,望着她巧笑嫣然的脸不觉痴了。
“程凌云,你可回来了!”一声清叱,一位穿着红色宫装,身材曼妙,犹如蓓蕾初放的少女在几名宫女的簇拥下来到眼前,我讶然一看,竟是五公主李芳婷,皇上朱笔赐予我的未婚妻!
“参见公主殿下!”众家将赶紧下马跪见。
“婷……婷妹!”没想到,我回到长安会第一个碰到的会是李芳婷,毫无心理准备的我,结结巴巴地说道,此时李芳婷凤眼圆睁,如带刺的玫瑰,正气鼓鼓地盯着我,直看得我手足无措,赶紧缩回手,却被她看见了车上的凤依依!
“咦,好哇,你还带了个美人儿回来啊,在大街上还挺亲热的,真不要脸,看我杀了这贱人!”李芳婷一看之下,不由气结,如河东狮吼般,怒气迸发了出来,竟拔剑刺向马车上的凤依依,吓得凤依依花容失色。
“婷妹住手!”大惊之下,我挺身挡在了凤依依跟前,“噗”,剑尖没入我胸口半寸,我捂住胸口,却不觉得疼痛,反而有种解脱的轻松感觉,虽然皇帝老儿乱点鸳鸯谱,但我的确有负五公主李芳婷,我的逃婚,打击最大的就是她,让她一个天之娇女受到如此之大的侮辱,成为别人的笑柄,这一剑我的的确确该受!
说起来,李芳婷也是我从小到大、青梅竹马的玩伴,长得也很漂亮,亭亭玉立,气质高贵,犹如帝阙珍珠,我五年前逃婚并非嫌弃她不好,而是我的心给了另一个人,再装不下第二个人,只好负了这片情,我一直把李芳婷当成我最好的妹妹来看待。
骤然突变,让闻知难等措手不及,慌忙围住李芳婷,边劝阻边防着她再次伤人。
李芳婷见是刺到我身上,吃了一惊,双手颤抖,剑“当啷”一声掉落地上,鲜血从我胸口奔涌而出,“你……你……你竟为了这个女人甘愿一死,你有没有良心啊,呜呜呜……”李芳婷哭着说。
我心里惨然,我知道我又在李芳婷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加了道伤痕,这场冤孽何时才是尽头?家将上来欲给我止血,被我推开了,我捂住伤口,任鲜血从指缝间滑落,强自以平静的声音说道,“婷妹,是凌云对不住你,要杀要剐任由你处置。”
闻知难等赶紧齐声劝阻李芳婷,说我今日刚回到长安,等见了皇上由皇上来定夺。
李芳婷心里凄苦,泪眼看见我身上长袍都染红了,血还在不断涌出,不禁心里一软,“今日,且饶了你,啊哼哼……”哭着转身跑了,几名宫女赶忙追上去。
经此一变,我和闻知难只好让梁景堂带队先去宫里复命,我们则就近找了间旅馆让凤依依暂住一天,待明日再搬到闻知难的一名亲戚家里去,在旅馆凤依依给我包扎好伤口,又换下血污的衣衫。
刚进长安就出现了这样的变故,我怕吓着凤依依,温言安慰了几句,许诺明天一早就来接凤依依到闻知难的亲戚家,自始至终,凤依依都很谅解和温顺,让我心里更觉内疚。
在凤依依恋恋不舍的目光下,我和闻知难回家去见父亲。
兵马大元帅府就坐落在长安城南的一条巷子里,从南大街走到这条街上,忽然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城市的喧嚣声仿佛被阻隔了,路两边,高大的槐树后面,红漆格子门半开着,后面是一张怡然自得的脸,表情似曾相识。
马蹄敲打着青石板的路面,发出清脆的得得声。长长的青藤挂在青砖墙上,斑驳的阳光洒在上面,随风轻轻抖动。回头,二楼红漆栏杆上,一只老猫蜷成一团,尾巴如旗杆般竖起。
大元帅府朱红的大门静静的,凝固在初秋的午后,门口的一对汉白玉石狮子怒睁着双眼,诉说着主人的威仪,悠然地守候着老去的时间、地点和人物。
我母亲去世后父亲一直没有续弦,偌大的一个家没有女主人,让堂堂的大元帅府显得冷清荒芜,花草也疏于照料,只有房顶上几只雀儿在那撒欢。
我和闻知难进去后,亲兵告诉我父亲在书房,欲去通报,被我阻止了。我直奔书房,远远地看见父亲正在案前写着文书,五年不见,父亲已经两鬓花白,沧桑的岁月留痕,让我不禁深悔,鼻子一酸,扑将过去,跪倒在地,哭道:“爹,凌云回来了……”
父亲乍闻呼唤,手一颤,湖笔“啪嗒”掉落在宣纸上,任墨汁四溅。父亲抬头望着我,他的目光仍然那么炯炯有神,充满慈祥关爱。
父亲看清是我,不禁嘴角牵动,低声道:“云儿,你终于回来了……”
“爹,请恕孩儿不孝……”父亲苍老的声音让我放声大哭。
“云儿,不哭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父亲跨步过来,抚着我的头,喃喃地道。“云儿,你风尘仆仆,先回房去洗把脸,咱爷儿俩再聊。”说完,拉起我领我到我的房间。
五年了,我的房内摆设一如往昔,纤尘不染,仿佛主人从未离开过。
“贤侄,你离家五年来,你的房间都是你父亲收拾的,下人动一动都不让,每天你父亲都要坐在你房间里,静静地回想你小时候的点点滴滴,盼着儿归来啊……”闻知难指着房里家具,低沉地说道。
我悔恨不已,抓住父亲的手,痛哭失声:“爹,孩儿不孝……”
惹得父亲在旁也神色黯然。
“不哭了,不哭了,这次回来,咱们不提当年的事,应该打算打算将来的事。”父亲温言劝道,“云儿,想必路上你闻叔已告诉你了,这次大汉出兵攻打蒙金的事了,昨天,皇上找我去又谈了一些具体的安排,据说西北已经默许了,为保万全,大汉将与燕云尉迟家联姻,共同出兵攻打蒙金,皇上准备派太子元昊为监军,随我出征东北,还计划你回来后让你出任先锋大将,咱们父子、你和元昊两兄弟齐上阵,一定彻底击溃蒙金铁骑,收复旧河山!!待到得胜归来,为你和太子两人完婚。”
父亲越说越激动,慷慨激昂,勾起了我的雄心壮志。
做先锋大将,上阵杀敌是我的梦想,太子元昊性格率直勇武,跟我从小就是亲密无间的伙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清晰地记得有一次太子李元昊认真地对我许诺道,他若为王,我即为大元帅,就如同他父皇和我父亲一样,兄弟心连心,一起打江山……
说到完婚,又让我心里一黯,禁不住隔衣捏着怀里的丝线荷包,这是我心里永远的痛!
也许这份附骨之痛,将永远潜藏在我心底了……
父亲见我沉默不语,神色低沉,知道我又想起那道坎,又语重心长地低声说道:“凌云,你长大了,该明白事理,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是上天注定的,无可转圜的,你不可再任性妄为了。明日含元宫早朝,你和我一起去面圣,向皇上好好认错。”
我正待说话,这时,外面亲卫进来通报说东宫内侍前来传话。
见是太子差人前来,父亲叫我和闻知难一起到正厅去会见前来传话的东宫内侍。
原来是太子元昊知悉我回到长安,立刻传信约我前去曲江“芙蓉园”会见。
曲江“芙蓉园”是我和太子元昊等一群伙伴,小时候经常玩乐的地方,在我逃离长安之前,“芙蓉园”一直带给了我最多的欢乐,包括给我带来那刻骨铭心的痛……
见是太子遣人传信约见,父亲就叫我快去快回,闻知难亦告辞说出来有些日子了,既来长安就顺道回家探望探望老母,明日上朝面圣后就赶去左屯卫军中。
于是,我和闻知难一起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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