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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多往好处想想,他也算帮过你的。现在吃白食的还不少,人家也没有去投河,去跳井,去上吊,去触电。再说官身好比性命,活着可以帮你的忙,逼死他啥人都没有好处,说不定他心里比你还苦……”

实在哭得叫人心烦了,象福婆婆那样的脾气就会恶声恶气撞人。“啥叫男人?他那种就是一个大男人。拿家里当栈房的,就是大男人;吃了一抹嘴就走的,就是大男人;提了裤子不认人的,就是大男人;换女人就象换衣服一样勤快的,就是真正的大男人……”

还是吴阿姨善于鉴貌变色,总是没等福婆婆嚷完就拦住她。“不要听这个老勿入调的,好象她自己不是女人。天生男人多的是黑良心,女人多的是苦水命。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被头褥子,生来就是给男人垫肚皮的货色。啥也不要想,只怨自己命苦吧……”

好在李石媚渐渐适应过来,大家也就慢慢淡忘一些。前段时间再看李石媚的样子,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宛如一个安分守己的贤妻良母,处处表现出逆来顺受的样子。早早上班,很晚回家。仿佛这店就是自家的一样,帮着阿二精心打理。而对查主任,来与不来已经波澜不惊。倒是人家再见她的时候,难免有点低眉顺眼,一反惯常那种趾高气扬的作派,明眼人自然又多猜测。只是上个星期的那个晚上,她好象鬼魇附身了一样,大惊小怪,无端惹来一场难堪。也许偶然,也许必然。倘若不是李石媚那天鬼迷心窍,其中必有难言之隐。再联想到那天老崔神秘的吩咐,阿二吃定里面必有蹊跷。只是他不便问,他也不想多问。

史无前例的*,改变了不少人的生活习惯。而在阿二这个年龄,正好是性格塑造的时期。阿二现在有个习惯,总是喜欢在空闲的时候自我剖析。用前几年的时髦话说,叫做斗私批修自我检查。阿二不敢自诩过高,清楚自己并不完全是从光明正大的角度出发。更觉得辜负了查主任的教诲,没有用大公无私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明确的目的是明哲保身,害怕任何失误会招来麻烦。久而久之,又觉得好象是个毛病,忙急的时候,没有闲空自我反省。他就会着慌,越到后来就越怕自己出错。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不敢做事,老怕闯祸,酿成不可挽回的灾难。自从被查主任收留下来之后,阿二的生活应该说是一路顺风。书上说,在旧社会,上海是外国冒险家的乐园。阿二不是什么冒险家,在遇到查韧毅之前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的无名小子。然而,三岔路口就是阿二的上海,阿二现在确实有一种生活在乐园的感觉。从前的废品风波,还有后来的上山下乡,纵然有惊,一概无险。说来现在更算风调雨顺,阿二还是一直小心赔着小心。总把自己想做一只飘浮在半空中的风筝,线头仅仅挂住了地面上的一点东西,看起来十分坚实,系线还是脆弱得叫人胆战心惊。所以,每到深夜,阿二就要开始反省一天的所作所为,一旦发现不妥,明天必定纠正过来。时间一久,阿二便养成了时时反省的毛病。就象吃饭一样,饿久了肯定心慌。只要得到一点空闲,即使不在深夜,也会时不时入定一阵,宛如一个竭力挣扎于净天与红尘之间的小和尚。

要说最近令阿二最为伤脑筋的还是这个女人,不知道如何处置跟她的关系。缘故不是李石媚的家庭问题,如今阶级成分的提法好象比前几年淡了不少,虽然在重要场合大家会有所顾忌,平常间还是不太注意。人,毕竟是要过日子,生活,还得一如既往地继续下去。阿二为难的是她对自己的态度,觉得她简直是在故意折磨自己。不知是阿二心中有鬼,还是李石媚故意施为。在旁人眼里,他们之间似乎有了一种默契。没有丢人现眼的打情骂俏,更不见少廉寡耻的蛊言惑语。若即若离,更加叫人觉得暧mei。阿二试图竭力闪避,效果适得其反,让人看着更象欲盖弥彰。关键是李石媚在暗暗接合他,而他的躲躲闪闪则仿佛是想遮人耳目。

到了后来,李石媚总是摸索到最后才走,更叫阿二惶恐不安。一波未平再起一波,他实在不想惹事。闲话肯定会有,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个惹事生非的女人。阿二想撵她早点回家,凡她能干的活都搜罗干净。可她的心思比谁都要活泛几分,一转眼手里又出来一个活儿。飚定了似的,不到她自愿回家的时候,就是不走。阿二没招,只差恶声恶气地打骂。可饭店也不是阿二的私家领地,还没有这种权力。就算是个领导,也不能不让人积极表现。有时候,阿二故意使个性子,发点脾气,她最多眼泪汪汪地呆坐一会才走。阿二毕竟不是那种狠得下心来的人,时间一长,只好听之任之。小心翼翼地管束自己,争取最大限度的避嫌。

“心是收回来一点,可得当心她转啊。阿二,一定要管得住自己,也只有你自己。要说人家也怪可怜的,断了线的风筝,自己都不知道能飘到哪里去了。但不过女人吗,心思一旦野了,随便怎么收也收不住了。裤子带松惯了,怎么系也是系不紧的……”吴阿姨的意思,阿二当然心知肚明。不管好孬,都是巴望着他不要引火烧身。依照她的推断,李石媚现在采用的是一种炖功。隔水隔汤,文火慢攻。“火到猪头烂,这招阴着呢。她当然晓得你是一个会过日脚的本份男人,好吃懒做的不会喜欢。这种女人,一天也离不得男人。你看见她的眼圈了吗?肯定每天夜里自己快活。这种人无时不刻不在打男人的主意,啥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你呢,先不说你到底有没有暗毛病,光看你的身胚,壮得象一头骚劲十足的配种猪,女人到床上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好好,不说了,哪有你这种饭瓜头,只要一讲起男人女人,脚底板也会火赤火辣。你不要用眼睛弹着我,我是女人不错,要说年纪,我生也生得出你来。你再好好想一想,那个骚劲,叫人咽馋唾水也来不及,两只大奶奶,一日到夜在人家面前一拱一拱,哪个男人看见不要倒撑阳伞?随便哪一只大奶奶碰一碰着你,笃定叫你酥得连骨头也寻不着,你个小赤佬千万要不跌里头,真叫你到辰光哭天喊地来不及……”

跟福婆婆的大大咧咧不同,吴阿姨喜欢在背人的时候慢声细语。原籍苏州,丈夫在那个华东地区最大的火力发电厂当高级技工。电厂工资高,她只需要在家里当家庭妇女。筹备小店的时候,查主任四处访贤,得知她擅长苏州点心,尤其是苏州小汤包更是一绝,几番动员,终于出山。交换的条件是不扒她家的违章建筑,一楼小院里的一个小窝棚,里面住着她六个孩子中的两个。家庭妇女,就会养孩子,从早年提倡光荣妈妈开始,一养就是一窝。

苏州人说话把鬼字不念鬼,发出两片嘴唇紧抿的居的声音,她字也不念她,总是用咿呀咿呀替代,糯糯软软,非常好听。但阿二听她说话,总感到有一股特别的寒气,直钻耳朵,一条小蛇一样慢慢蠕动,凉嗖嗖,冰咝咝,蛇信仿佛已经伸进了人的心底里。要在早些时候闻听,阿二兴许置之一笑。这会儿,他有点反感。李石媚纵然不能算是一个好女人,但也不能墙倒众人推。所有的恶水都往她头上浇,吴阿姨的话简直是在落井下石。就算李石媚对自己有点心思,也不为过。一条饱尽风浪的小船,当然渴望找到一个能泊可靠的港湾。至于能不能接纳,自有分寸。即使不能接受,也不能把人推向绝望的境地。如此无情,令人心寒。

要说孤立无助,自己深有体会。当年好不容易扒上开往苏南的那艘货船,也把他当成小偷,打骂有加,还扬言当场扔进长江。要不是船老大听信了他的哭诉,说不定他早已喂了江豚。那种感受,不是亲身经历谁也不会理解。阿二在心里把那个永难忘怀的船老大一劈两半,好的一半坏的一半,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扮演一个好的船老大。李石媚还在寻找她的归宿,公平良心,若不能施援,至少也不可以落井下石。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时间一长,李石媚的意图似乎越来越明显。两个老太婆得空就围着阿二嘀咕,揣测她靠拢阿二的动机。吴阿姨有点模棱两可,福婆婆的观点最为明确。吃定李石媚是在做戏,走的是《沙家浜》里忠义救国军的路子。

入冬了,根据周围居民的要求,小饭店开了夜宵,主要为那些上中夜班的人服务。特别是电厂的工人,专程接送车就在小店门口上下。不少是单身青年职工,不愿意饥寒交迫钻冷被窝,厂里有食堂,食堂里面却少个李石媚那样漂亮的女人。他们通过厂方给查主任提意见,当然不会直言相告。如此一点微不足道的要求,查主任还能轻易敷衍。没有二话,便叫阿二开夜市。再说依照他现在的心思,别说赔上一个李石媚,就是十个他也不会不愿意,这种女人要是真正臭到了家,更能叫人避嫌。叫李石媚连着上夜班,查主任对阿二是关照了又关照。电厂单身汉们的那点心思不难猜,天下没有不吃荤腥的猫。什么青年女工服务不错,休想在鲁班老爷门前抡大斧头。

有了夜市,李石媚便有了晚走的充足理由。至于那些浅薄的家伙,她的态度不卑不亢。挑逗也罢,明目张胆的骚扰也罢,她好象浑然不知,以致于恨极的人都在背后骂她祥林嫂。李石媚并不怵他们,也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场面。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可能在小河沟里翻船。这些大厂的年轻人,待人接物总是带着一种明显的优越感,典型的一副白相人腔调,他们绝对不会到三代店里来寻找爱情,更不会随便看上一个不算正式工的女社青。就象他们明明是来自五湖四海,却偏偏喜欢用半生不熟的上海腔说话一模一样,仅仅是为了显摆自己,仅仅是为了寻欢作乐。这情景自然让阿二看在眼里,不免又对她增添了几分尊敬。实在吃紧的时候,也会用自己的牛皮糖功夫替她抵挡一阵。冠冕堂皇,义不容辞,作为一级负责人,他自然不能坐视他的职工难堪。

从早市一直到夜市,营业时间会出现几个空档。早饭与午饭之间,午饭与晚饭之间,还有就是晚饭与夜宵之间,最后一个空档是阿二最难熬的时间。前面几个空档,吴阿姨和福婆婆都在,再说还要备料,总算空档不空。不可能叫两个老人象年轻人一样上连班,晚上只剩下阿二与李石媚两个人,孤男寡女,阿二总怕惹出一些是非。不管外面天冻地寒,还是刮风下雨,阿二总是把店门开直开敞。大冷汛实在吃不消,李石媚忍不住要关门。可每次门关久了,阿二总要借故出去一趟,回来又象忘记似的,让门敞着。

“怎么啦?你是不是心里有鬼?还是怕我吃了你?”李石媚实在忍不住,不无戏谑地嗔怪。阿二没法,把门掩上些许。明显敷衍,李石媚故意激他似的要搬凳子顶门。

“客人要来的……”仿佛作了见不得人的事,口气里满是哀告。

“我看你是怕姓查的来吧?”她的眼睛非常好看,挑衅的时候,光芒四射,能叫人不战而降。阿二更加惶惶,身子紧挨着门边,仿佛她再多说一句,准会逃到大街上去。“好了,好了,你喜欢吃西北风,你就干脆站门口好了,反正我又不敢吃了你,查主任的大红人,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阿二本来就为这个问题烦恼,觉得自己有点愚蠢。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应该就是这种心态。李石媚肯定误会了他的信息,认定自己是在暗恋。她的意思,已经表现得非常明白。自己稍有不慎,她都能误认为是某种信号。这个时候他倒希望福婆婆的推断正确,曲线救国之意本身就不想救国。

“好啊,你越是这样怕我,我就越是要盯着你,我还要嫁给你,嫁给你,非你不嫁,你等着吧……”不知是故意开玩笑,还是一本正经。吓得阿二一头雾水,两眼发直,好在这话是在一个无人的空档里所说,根本没人听见。阿二当时也六神无主,压根儿就没注意她说话的神色。“反正我里外都不是人,赖着你也是活该。别猪鼻子里面插葱,假作正经,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当我不了解你们臭男人。有种的就给句痛快话,反正我早就已经豁出去了……”

这话阿二倒是听明白了,肯定不算爱情告白。阿二空了也喜欢看书,他买了一套《聊斋志异》。他不喜欢外国文学,嫌里面的名字拗口。女鬼们就是这般说话,叫他想起来十分后怕。阿二知道自己不会娶她,还不至于如此自甘堕落。反正这种女人不属于自己,要是贞操不失,她根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即使现在,不敢太让自己想入非非。再说吴阿姨的话虽然难听,可也不是一无道理。

问题是现在查韧毅把她赤裸裸地推到了自己的面前,看样子绝对不象儿戏。当然成与不成不能由他,可自己总得表示一个态度。但愿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乎。可自己的恩公已经明言在先,自己不能再装糊涂。也许查韧毅就是在笑谈之中给自己布置了一个任务,想让自己缠住那个女人。目的自然简单,自己的恩公定有不可言状的苦衷。照此推理,刚才的那番谈话就不难理解了。可是自己又变成了什么玩意儿?难道真如查晓卉所说的一种被人利用的工具?

顿时,阿二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不由得扯开了自己的胸襟,让凛冽的寒风直灌自己的怀抱。这时候,感觉不到一点寒冷,只觉得热血鼓涌,想好好发泄一场。不知什么时候,雪纸已经变成了雪花。大片大片,犹如白洛克的二毛。飘飘扬扬,落在脸上,立刻化成了水珠,阿二感觉象是自己在流泪。路边的道树,只剩几片残叶,在风中竭力挣扎一番,终于跌落下来,借着风的力量,急遽翻腾,似乎想返回原来的高枝,只不过是一种徒劳无益的挣扎,扑飞了一阵,无可奈何地坠向地面。只一会儿功夫,蜂拥而至的雪花就将它们掩埋起来。一个又一个黑点,由大变小,渐渐湮灭,最后只剩下一片灰白。

阿二真想为那些枯叶一哭,却发现自己的脸庞已经冻僵,轻轻一抹,竟是细细的一层薄霜。也许本身就是雪花,皮肤的温度已经不足以融化。倘若平卧在地,可能会给掩埋得更多。这时,阿二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冷。再也停不下来,发足就往店里狂奔。

“画皮妖魅,必乱心性……”刚上台阶,蓦地一团黑影挡住他的去路。阿二吓了一跳,一看却是一个老丐。认得,数月来一直盘桓此地。不知从哪儿来,也不知道要到哪儿去。大概是见这里的食物丰足,就一直在附近转悠。阿二心善,看见他尽捡残羹剩饭,一则天冷,二来年纪又大,怕他落病,总要阻止。回头自己掏一点钱,或给他下碗面条,或者盛一大碗白饭挟几片肥肉再合点蔬菜。三个女人有点嫌弃,阿二不会忘却自己逃亡的日子。老丐似乎也认准了其人,总在阿二出现在店堂门口的时候再来讨要。而且时间多半是在晚上,夜市收摊之际,从不多话,仿佛找阿二施舍讨要是天经地义。吃饱肚皮就走人,从不言谢,甚至连一丝感激的神色都没见过。

“还没吃饭吧?别急,等我开门给你找找……”阿二没有注意他说什么,绕到一边来开门,不料那个老丐不知怎地一跃,又挡在他的面前。

“画皮妖魅,必乱心性……”再转,又给挡住。

“画皮妖魅,必乱心性……”话就这么两句,动作倒是迅捷。阿二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不再动弹。“你再急,也得让我先开门啊。好了,我给您道歉,今天事多,没有顾得上您,饿着您老人家。这样好了吧?”

老丐忽然桀桀怪笑起来,把手反指店门。这才发现店里竟然亮着灯光,阿二不由大吃一惊。心想李石媚现在早该下班回家了,怎么里面还会有人?“谁?!是小偷?”

“小偷?哈哈……”老丐索性哈哈大笑,摇头晃脑,双手做了一个姿势,好象合什拜佛。“失物何惧?破财免灾。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贼分三等,窃物小偷,劫财大盗,掏心巨蠹。心神若失,徒落一具行尸走肉……”

恍如老和尚念经,幸亏阿二有点古书基础,听了个似懂非懂,正待再问,只见店门豁然开启,一股热浪带着一股香皂味道扑鼻而来,竟是李石媚。只见她裹着一件草绿色的军大衣,正用一块毛巾在使劲擦拭着头发。里面强烈的灯光,一下子把一个镶着金边的动人剪影塞满人的整个瞳孔,定睛细细看去,是一层散发着雾晕的毫毛,细密得异常可人,妖艳之中凭空添就了几分从来没有见过的清纯,当即竟把阿二看得呆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又是你,刚才不是叫你滚远点的吗?”李石媚让阿二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把眼乱逃,转眼发现了那个老丐,撒气似的扁起喉咙厉声喝叱,对着门槛边上的讨饭碗踢了一脚。骨碌一声,那只铁皮搪瓷碗在雪面上划出一道弧线,带着细碎的沙沙声,滚出老远。

老丐不恼,反而呵呵低笑。阿二醒觉,一方面觉得李石媚有点过分,另一方面也为自己的失态掩饰,连忙追过去捡了回来。“你不要怪他,幸亏他在门口挡驾,要不我就闯了进来,里面有灯我都没有注意……”

“我不管,反正啥人也别想挡我的路……”如此生硬的语气,阿二不由再盯了她一眼。但见她一脸通红,眼泡鼓鼓,一片水汪,好象刚刚哭过一般。不禁想到了过去的事情,轻叹一声。“没啥事体吧?”

“还能有啥事体?是不是洗个澡都得跟你预先请示?要不你就算我假公济私好了,扣我的工资……”

“不……我……,不是怕……”阿二笨口拙舌,不知如何应对是好。再加上刚才查韧毅的话在作祟,更是窘得面红耳赤。

“不要多说,咱们谁不明白?想弄你的事体,还不是很好寻理由。我走了,你赶紧关门吧。”说时,李石媚已经收拾好头发衣服,用一条毛巾包住了头面,一溜烟地没进夜色。经过阿二的身前,留下一股特别的香味。阿二情不自禁吸吸鼻子,觉得跟刚才的肥皂味道不尽相同。象是奶香,又不象奶香,余味十分悠长,却又比它清爽了许多。飘飘忽忽,怎么也确定不下来。查主任刚才的那些话涌上心来,一时乱了分寸。呆立当场,定定地望住远处。

雪已经很大了,远远不是刚才的那种二毛。鹅毛一般大片的雪花,已经完全蒙去了街面的脏污。白茫茫,灰蒙蒙,直连夜色,铺天盖地。地上两行脚印,歪歪扭扭伸向远处。浅显而宽大,自己回来踩出;深小而圆润,李石媚刚刚留下。雪花竭力掩埋它们,一片片覆盖,一片片洇化,又覆盖上去一大片,还是被一一渗透,一刻不停地铺啊湮的,渐渐地,有了些许积淀,清晰的脚印变得越来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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