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年末,全国号召上山下乡。地区上专门成立了动员办公室,查韧毅又多兼了一个主任。简单的安置工作,已经变成了一场风起云涌的政治运动。对象也由应届毕业生渐渐扩大,最后,不是非留不可的岗位,都被圈进了必须接受再教育的范畴。虽然大家口头上都是一个调调,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毛主席指向哪里,我们就奔向哪里。实际上真要离开这个早已习惯的城市生活,谁都不愿意。除了几个少不省事的脑瓜子发热,一副铁血战士的模样,绝大多数人都是嘴上一套,心里另外一本。以致于出现了这样的奇怪现象,口号叫得最响最亮的人不一定会轮上,相反那些明知自己难逃一劫的人家,则大多蒙头装糊涂。
单位和地区还专门组织了动员队伍,采用轮番轰炸的办法,堵着你的家门连觉都不让你睡安生。反正你不答应,领导和革命群众誓不罢休。那些半家户的,子女多的,当初精兵简政已经出去又偷偷跑回来的,还有闲赋在家没有工作的,统统都是动员对象。阿二没有户口,又是一个单身汉,年龄正当,自然在劫难逃。只是查韧毅的关照,地区负责的动员名单里开头并没有列上他的名字。后来名额扩大,对象资源出现了一点紧张。不少被动员被催逼的对象认为,阿二的条件没有一样不胜过自己,居然连个声音也没有。纸终于包不住火,有人以注意阶级斗争新动向的方式贴出大字报。查韧毅没办法,只好叫阿二也表了决心。但在最后批准的那关,他又做了不少工作。理由是地区的爱国卫生运动至关重要,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人选。
在别人眼里,查家实际上越来越离不开阿二。免费长工,赛似当年封建领主的家奴。废品事件以后,阿二到查家再也不遭嫌弃。要说查家就查韧毅一个男人,奶奶年岁已高,女主人又是三班倒的纺织工人,四个女孩子,一个刚刚上初中,两个上小学,一个刚上幼儿园。每个家庭总有一些必须男人操持的家务,买煤量米,担水负重。自来水接到家里是近年的事情,那时还得每天从街口的公共龙头上往家担水。冬天一日一担差不多,到了夏天满满两担都挡不住,女人洗澡,用水忒多。查韧毅还没用勤务员的资格,这些男子汉的体力活都得自己干。他工作实在太忙,于是女主人只能多吃一点苦,甚至有的时候,两个大一点的女儿都要歪歪扭扭地去扛水。若是查韧毅出去学习,或者开长会,女主人又赶上倒班不能回家,没办法,老太只好亲自披挂上阵,颠着小脚,小小的一个满桶,晃叮晃荡到家,能有半桶就算不错。偶尔有些邻居会多少帮衬一点,但总不是一个办法。比如廉家的船老大只要休班在家,总会把两家的水缸都挑得快溢出来。
这种事情,阿二自然留心。这一点也正是查韧毅喜欢阿二的地方,人机灵,心眼细。阿二不仅把查家的力气活统统接了过来,而且把时间也掐算得十分仔细,拿捏得十分准确。并不是一天到晚都往查韧毅家跑,总能恰到好处,每次都象是偶尔碰上,在最需要的那一刻,把那些活计不露声色地收拾了。时间一长,大家有点注意,难免有些议论,只是没人敢于明目张胆地提出来。当儿子的自然要注意群众影响,不愿让一点家务过分拖累自己的前程。当母亲的却不乐意,老太太自有老太太的对付办法。她逢人便夸阿二老实懂事,把话尽量往品性良心方面引导,仿佛人再多屁话,分明是欺负人家老实孩子。还时不时做一点好吃的稀罕东西,让查晓卉捧着锅碗瓢盆,故意满天世界寻找阿二,让大家觉得那个年轻人本身就是他们查家的一个家庭成员。天真的查晓卉自然非常乐意,只想把个阿二当成自己的宝贝财富一样到处炫耀。
大字报毫不客气,把他们的关系上升到了崭新的高度,剥削与被剥削,奴役于被奴役。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阿二本是逃亡地主的狗崽子。后面的一条有点致命,特别扰人,当然只要查韧毅不主动发话,永远不会派人外调。好在那几张大字报没多少人响应,挂了几天就让凛冽的寒风统统刮掉。查韧毅又及时地布置了几次卫生检查,折腾得那些居委会干部七窍生烟八方吃紧,倘若没有阿二,他们说不定自己就会主动报名下乡一逃了之。一时间阿二又成了炙手可热的宝贝,当基层干部的恨不得自己手下多几个阿二。谁再想动他的脑筋,除非愿意自寻烦恼。
然而事情一旦说到桌面上了,自然有人出头过问。这个时候,已经有工宣队进驻地区。工宣队的功能不好明确定性,有点太上皇的味道,至少象钦差大臣,手里拿着尚方宝剑,指哪打哪,什么都能管辖,有的时候还要身体力行。关于阿二的问题,工宣队的队长也找过查韧毅谈话。在时下政治就是一切的年月,每个人的天职就是无时不刻都不能忘记证明自己的清白无暇。一通竭力的辩白之后,队长还是提醒主任应该注意群众影响。眼看没辙,查韧毅唯一能做的努力只能拖延时间。这回可是老天爷出来帮忙,阿二再逃一劫。一场大火,居然造就出一个活学活用的先进典型。
第二次世界大战收官的时候,据说美国人用了不少燃烧弹轰炸日本本土,日本的城区大多是木质结构的房屋,放把火是费效比最高的进攻手段。要是让美国人来轰炸三岔路口地区,他们肯定会把日本的经验搬来。一颗凝固汽油弹,笃定把这个地方一下子夷为平地。个中原因,当然还得从这个地区的形成过程中寻找。几十年前,这个毗邻城门的地方是一片乱葬岗子。逃荒的,卖苦力的,城里找不到安身之处,就来这里搭个窝棚落脚。那个时候不用土地规划审批,给警察一点孝敬就能落地生根。后来城西南建起了许多的纺织厂,不少乡下女孩都到那里面打工。老家离厂子远,当然需要就近寻个住宿。有人就在马路与小河之间盖了一点房子,做起房东的生意。最后形成眼下的局面,则是解放初期大扒城墙带来的好处。会钻营的人看到了发财的契机,就地取材,用废弃的城砖造出了一排排房子。成本很低,让稍微有点积蓄的老工人或者小职员能够买得起。解放前的工人,并不都象忆苦思甜里面说得那么穷苦。查家奶奶就是这么一种人,她用一根半黄金条子顶下了现在的这幢房子。早逝的老头是一个机工,自己则是从童工就开始做布厂。两人积蓄了大半辈子,买房的时候还让中间人多抬了一些价钱。老太不觉得吃亏,相反每每跟小辈说起的时候,还多几分骄傲,不无自豪。
“咱比别人还多花一点钱呢,我靠谁了?懒煞的人,买房子?!他们只会吃房子!懒得下面都会出蛆……”
老人的观点,只要辛勤工作,省吃俭用,有她这点工龄的人都应该买得起这种房子。当年时兴忆苦思甜,请进来走出去,地区上经常出去的是一个跟奶奶年纪相仿的老太,跟她差不多年纪开始做厂。奶奶却有点看不起她,说谁都知道她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倒头光败家子。老偷懒,老板当然要打骂。家无隔夜粮,开工资的时候她可是又做衣服,又跑馆子。吃光用光,不叫穷苦那才是活见鬼。老太太当然不会外说,在家里背人的时候还是间或要唠叨几句。
查家的房子,算是三岔路口比较好的房子,正是旧城墙盖的楼房,第三排中间的一个两进两层。这种房子当时一共造了五大排,形成了现在的格局。依照人们的习惯喜好,这批房子统统朝南背北,严格地说,是朝西南。原因就是这点地块,需要最大限度地利用。马路早先就有,不过是多年之后由土泥浆路改成了现在平坦结实的柏油马路。加上后面的小河,也来一个约束。那条小河流到半腰的时候,突然打了一个畚箕弯,宛如已经上弦的弓背,硬生生把这个地块从南往西扯转了一点方向。四个巷子,一条马路,每一条巷子,都窄得不能再窄。四个人抬一大立柜,侧着走刚好。雨天两人打伞照面,必须一高一低才能勉强交会。靠马路的一面,都已经没有人行道那点空地。河滩边上,因为土质的关系并没有造得尽根尽沿,几十年来,河道干涸了许多。滩涂上又搭起了不少窝棚,更是壅塞异常。不少人从苏北老家逃难出来投亲靠友,时间一长,不如自己搭个窝棚,好歹有个家。就数那些最好的房子,也是统统的砖木结构,而且木头唱主角,砖头只是垒作隔墙。那个年代造屋,不象后来造水泥房子。先立柱脚,再做桁架,地板是杉木板,地板下面也是杉木过梁,上面再是连接各爿桁架的大梁,房梁底下再建一个木阁楼。木头搭成房屋的主体结构之后,再垒砖墙。还有木门木窗木楼梯,各种隔墙都用杉木拼制,上面再糊纸筋石灰。更不用说周边的那些窝棚,它们的屋顶很少见到瓦片,枯树干枝一铺,上面尽是最最便宜的草毡一类。通常都铺两层,紧贴椽子是油毛毡,柏油掺线浇制,不破损就不会渗水,毛毡上面再用稻草糊些泥巴满满铺一层。既是防漏,又能保暖。这在农村毫不稀奇,到了城市不免寒酸一些。
大火是从这种窝棚里面引起,差点把这个地区从城区的地图上抹去。祸根就是李家,李石明一大早在家烧东西,没等熄灭就出走,最后熏燃了屋顶。浅而易显的结论,肇事者当即就被逮捕判刑。
那是一个冬日的早晨,阿二安排好活计,就在各个巷子里转悠,这是他例行的工作。自从李石明攀比裘老头,引发废品事件以后,阿二不再过分顾怜他们,每个人一个路段或者一条巷子,他则到处巡视,竭尽监督之事。唯一暧mei的地方,只是认为需要照顾的人才悄悄帮衬一下。比如裘老头的地段,他总会帮他清扫一段。不再叫他们每天早晨到自己的屋前集合,各人管各人的地段,自会到处检查,一旦发现问题,再作处理。查韧毅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时不时给些指点。曾经讲了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他时刻默诵在心。
那天空中一片灰蒙蒙,犹如一根硕大无比的烟囱倒灌地面,不见明显的云彩纹理,只有逼人的寒意,劈头盖脑地泼将下来,叫人缩头缩脑不由自主矮了几分。阿二知道要变天,一边走一边寻思着是不是去年冬天也是这个时候下了雪。心里自然惦记起裘老头,心想是不是该让他早点回家。自己冻得都伸不直脖子,估摸老头又该犯病。正寻思着,突然发现一道异样的烟气。
分给裘老头的地段就在李石明家附近,整个地区最背人的地方。无非是想照顾老头,就是溜个号,领导也不会轻易发现,而况阿二有时主动要放人家的汤。李石明的家就是那种窝棚,在尽里面的河沿边上,地势极高,在那一片里比较显眼。阿二正找寻老头的时候,看见了那道烟气。开始他并没引起重视,只以为是不是有人在生煤炉。走近了点,才发现不对。老头正在李家门口探头探脑,看来他早已有所觉察。
“是不是着火了……”
老头说话打颤,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寒冷。阿二眼尖,透过门缝看清了里面猎猎上蹿的火苗。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操起出垃圾的铁锹,把门奋力砸开。冲了进去,回头正要招呼老头,却见他撒开老腿,一瘸一拐地跑向远处。阿二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寻找水桶。火苗已经蹿上屋梁,燃着的草毡拖着泥块往下溅落。可能是门打开的关系,腾地一下满屋子全着。阿二一边心里骂着老头,自然又想起那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呛着咳着,最后竟然骂不出声音来;一边在浓烟里面搜寻着可以盛水的家伙,一边察看火势。
等到他找到一个水桶逃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人闻讯赶到。可惜老人与小孩居多,面对着越来越旺的大火,他怎么也顾不过来。不过对付这火,他并不是毫无见识。老家也曾经闹过火灾,看过人家怎么救火。关键的是不要让火弥散开去,火舌舔着了旁边的二层楼,再救也是白搭。二层楼顶都是外露的松木椽子,渗出的松油如面糊一般挂在它的断面,反吊的天花,也是那些易燃的杉木条,冬天干燥,一点就着。这些屋檐都是彼此相连,鳞次栉比,一舔着就会象导火索一样,把整个地区化成一片火海。
只见他把垃圾车用力一拖,推到紧贴的那幢二层楼前,双手一振,车子猛然竖了起来,往墙上一靠,竟给他当成一架梯子。一登再一攀,蹭蹭几下就窜上了最近的二楼屋顶。
这个时候终于有几个壮年男人赶到了,他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老人和小孩纷纷回家找来了锅碗瓢盆,有力气的人自动组成了一个人梯。一桶桶水传到了阿二手里,他就冲着那些企图上蹿的火舌兜头浇下。这点水扑灭不了大火,但是暂时制止了它的蔓延。余下的人都学他的样,用锅盆打来的水去压制那些竞相外蹿的火苗。事后知道,阿二错怪了裘老头。假如不是他,再有几个阿二也是回天无力。老头根本没有逃跑,而是奔向最近的电话机。消防队及时赶到了,在威力强大的专业水龙之下,这点火很快偃旗息鼓。消防队长当即表扬了阿二,惊讶他这么年轻居然如此富有经验。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地区一干领导赶到的时候,阿二在屋顶上还没有下来。消防队长简略地汇报了一下现场情况,着重提到了处置得当的阿二。工宣队长也及时赶来了,就此认识他的动员对象。街道里的宣传干事带着一个照相机,刚把借着垃圾车当梯子下来的阿二拍个正着,完了他还嫌不够,又叫阿二重新爬上爬下好几次,换了不少角度,拍下许多照片。
阿二万万没有想到,这场大火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他不清楚查韧毅正为他的去留问题踌躇,更不知道那个紧紧与他握手的工宣队长已经下令要他下乡。赶巧的是,伟大领袖在发动上山下乡的同时还有一条重要指示,提高警惕保卫祖国。作为一个十分迫切的政治任务,全民将要开展三防训练,以防备帝国主义的侵略。他这点救火经验,居然上升到了全民皆兵的高度。在对付未来战争的准备方面,他们这个地区已经小有成功。
当然最为高兴的还是查韧毅,小伙子的去留问题自然不用多加考虑。关键是利用好这个典型,如何发扬光大。最后的结果皆大喜欢,考虑到阿二的文化程度等诸多因素,查韧毅决定首先让自己成为一个活学活用的先进典型,重点介绍如何培养教育的经验。有人曾经对阿二这样编派过查韧毅,他却不以为然。这一切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期望,人一定要知足。政治挂帅,竭尽全力,用领袖思想培育出了一些先进人物。同时作为三防教育与训练的一个成功例子,还让阿二跟着他一边讲用一边表演。工宣队长自然也高兴,毕竟是自己治下的功劳。让如此优秀的青年再去农村接受再教育,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多大的必要。
倒霉的是那个吓得呆如木鸡的李石明,消防队的技术人员在火场里面找到一些稿纸的纸屑,断定火是由此而起,当场就把手铐套上那双厥冷如冰的手腕。
从此以后,阿二成了三岔路口的正式居民。中国的事情,就是这么滑稽。要说正常的,不一定能够正常办成;要说不正常的,可能比正常的办得更好更快。阿二的户口问题,仅仅是工宣队长和查韧毅在开会的时候提了一下,连个正常途径必不可少的迁移手续都不需要,宛如授予一个时下到处泛滥的荣誉称号一般简单,一句话统统搞定。当崔新生把崭新的户口簿送到他手里的时候,阿二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是阿二的故事,他不知道查晓卉将来会怎样描述。也许她早已写过这里,只是跟自己的记忆略有差别。在她读过的部分,查韧毅仅仅走了一些匆匆的过场。随着故事的展开,他肯定也是一个主要人物。一个正面的领导形象,必然无疑。只是鲜为人知的东西,她会去写吗?兴许还有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譬如说人家的编派是不是恰中要害?都说歪打正着,众口一词总叫人难以圆说。
都说年纪大了,人才会整天沉湎于回忆之中。阿二觉得好笑,自己连三十还差一年有余。也许正是查晓卉惹得祸,所谓的写书计划搞得自己心神不安。得空就会管不住自己的脑子,总想那个天真可爱的姑娘会怎么描写自己。细细品味,也不尽然。总有大祸临头的感觉,而且老是关联着自己的恩公。原来的谣言总是直指中央领导,现在却变得琐碎具体。尤其是廉家老二的风波一起,查韧毅简直成了三岔路口人们私下议论的焦点。要在从前,简直无法想象。甚至有人敢在饭店里这种公开场合说话,简直到了有恃无恐的程度。一味视作无中生有,阿二觉得实在是有点自欺欺人。
按理说,处理廉忠琪的问题,乍听乍觉得得当,处处表现了一个领导干部的正直大方。阿二真是打心眼里高兴,盼着藉此能够平息从前的那些谣传。可为什么人们总是好话坏详,凡事都从最坏处着想?最后的结论,更是叫人气恼。说什么造反干部的日子不长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当然不敢胡作非为。如此说法,不能不叫人忧心忡忡。阿二多少有点纳闷:既然人家姑娘是单独找去,怎么会弄得满城风雨?且不说有损人家姑娘的名声,动了这种心思也只能自认倒霉。可查主任也难逃自我标榜的恶名,没吃到羊肉反惹了一身腥呀?莫非是查家婶婶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还是故意想为自己的丈夫挽回名声?耗心费神,百思莫解。阿二难过,阿二彷徨,甚至想到了新的逃亡,天地之大不知哪儿才是真正的容身之处。
关键有一个迹象在映证,查家奶奶居然又动起了迷信的念头。只有彻底绝望的人,才会求助于那些虚幻的东西。莫非查家也有预感,未雨绸缪?阿二实在不愿自己这么推断,倒宁愿是老人的一时糊涂。昨天查晓卉来传的讯,说是奶奶要他明天请假一天。明天倒是没啥问题,正好是生意清淡的礼拜天。查晓卉好象还有点不甚乐意,鼓动他假辞推托。别说她了,就阿二自己也觉得滑稽。可他实在不想违背奶奶的意志,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结局,他都应该对查家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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