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荤,三素。六个碟子,一字儿排开。其中一荤,一条不宰不迟的整鱼,先油煎,后红烧。阿二自然识得,是那种本地人平素根本不吃的鲤鱼,老家做祭鱼连腮也不挖,这里不知是什么规矩;四只邻城无锡的特产,肉酿面筋,叠成品字形,三只在下,一只在上,无论那个方向看都是一个宝塔尖,算是一荤;另外一个,三只切开的咸鸭蛋,煮得恰到好处,黄红蛋白,渗出几颗金灿灿的油珠,一眼望去非常娇人。三个素碟:老卤豆腐,水煮百页,还有粉皮。粉皮绿得发乌头,一看就是山芋粉,阿二知道最好是用绿豆粉做,亮的象狼的眼睛。
粉皮这玩意儿,各地方叫法不同,还叫李石媚闹过一次笑话。一个路过的外地客人,指着别人点的粉皮说凉皮,李石媚回说没有。客人以为卖完了也就罢手。不料后到的客人又点了一盘蓟菜搅粉皮,外地客人大恼,斥骂服务员欺生,解释了半天,方才消除误会。那次阿二记忆尤深,李石媚的耐心好得出奇,那个河南口音的客人当时骂得非常难听,却不见回对半个孬词。始终是好言好语,旁的客人看着都快憋不住了。
最上面,三道主要供品,中间的一个大盆子里,盛着元宝头,实际上是一只完整的猪头。可大家都管它这么叫,无非是想讨个口彩。火候恰到好处,不见一点皮绽肉烂。两侧分别是一只整鸡,一块没有改刀的肋条肉。在三荤三素的下首,放着两套筷箸碗盏,一边一个小酒杯,看样子将有两位客人赴席。
整个布置都是在客堂中央的一张八仙桌上,四周脱空,背北朝南排列,正跟房子的朝向一致。对着筷箸的地方还放了两盏蜡扦,它们之间则是一只盛满生米的香炉。
要说这种阵势,阿二不是一点概念也没有,小时候就见爷爷奶奶摆弄过,一年也得有两三回,最隆重的一次好象也是这个时候。已近小年,过去的这个时候都要祭祖宗。可这算迷信活动,*一开始就给统统废除,老家好象有个邻居偷着弄过一回,叫人检举了还上街示众。阿二接触查家,也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从没见过这种排场,除非每年都瞒过了他。依照查主任的身份,阿二坚信不会,本是这个地区的最高领导,总不能带头搞封建迷信的一套?再看那些铸文镌字的蜡扦香炉,绝对不是一般的货色,光是擦拭不净的铜绿,就在清晰地炫耀着自己的年龄。经过那么彻底的*清扫,这种东西现在是想买也买不着,想借也借不来,莫非查家早就留了一手?
“傻孩子,依照你的年纪,不应该一点也不懂吧?”查家奶奶,等他一到,就指挥他摆台,忙碌之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疑惑。
“还是小的时候,多少年了……”阿二慌忙正了正脸色,去接奶奶拎出来的一只铁锅。按照老人的吩咐,是她提供东西,按照她的指点,由他来一一操持。
“是喽,当初你来的时候,才多大?一晃已经十几年的功夫了。不对不对,这锅子应该搁在门口,实在找不到象样的化器了,我叫人给我捎了个新锅子,反正没有见过油腻,一样,心诚则灵。好了好了,阿二,你韧毅叔呢,你不是不知道,叫他来做这个事,还是不怎么方便。虽说这两年,不少人家在偷偷搞,咱家还是头一回。断了整整十二个年头吧?不说让老祖宗要怪罪,自家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特别今年,看着家里有些不爽气,事事不那么顺当,你韧毅叔的心思也好,身子骨也好,都大大不如从前。寻思来,寻思去,恐怕还是得罪了老祖宗啦。十多年不供一点香火,老先人恐怕自己都顾不上了,保不准这会儿还在讨口,那还有功夫保佑后世?罪孽啊,老先人千万别怪罪,不是后辈不孝,实在是没有办法。韧毅他挡着不许,也不是真心忤逆,只是他头上有顶不大不小的乌纱帽,实在身不由己哇,这两年多来你们年年都要托梦给我,我心里也是着急啊,只是怕个现世报,谁叫咱家眼下处个不尴不尬的地方,不叫出人头地吧,是没出息,对不住祖宗先人,出人头地了吧,偏偏又是那么多的规矩,连个祖宗都不敢供。你们看看,这功夫还只能将就一点,好在阿二这孩子跟你们家的韧毅父子一样,对喽,就算是你们的重孙子。到时候他替韧毅多磕几个头就是,早把他当成自家的孩子,你们千万别嫌弃,这孩子忠心,孝顺,啥事都隋着韧毅走,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一会儿人话,一会儿鬼话,象煞有介事的样子,让人听着心里不禁起毛。若说的全是真话,那阿二自己的罪孽,较之查家,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毕竟还是一个完整的家,自家还有什么?查家的先人,想托梦还能找得到地方,自家,恐怕早已是一片不毛之地。想来想去,心头渐渐浮起一片阴霾。不知不觉,倒也慢慢沉入其中。
“傻孩子,楞着干啥?快给老祖宗老先人斟酒哇,对头喽,好好,一点意思就行。老先人的身体也要紧,不能叫他们喝得太多。好好,再点上蜡烛,接着上三炷香。这种事非得你们男人来,女人千万不能上手。为啥道理,我把你三个妹妹都赶到房间里去?女人的手脏,阴气太重,先人的桌面碰不得。就这样好,你过去开开门,叫老祖宗回来吃饭。声音轻点,让街坊邻居听见,影响不好。不要紧,心诚则灵,是个意思就可以了。哎哎,千万不能关紧门,得留条缝。对不住啊对不住,各位先人,阿二这孩子是头一回办事,不懂不治罪,他是怕天凉风大,心地好,替你们关门挡挡风,你们好好吃吧。喔喔,阿二,太爷爷是喜欢抽烟的,现在不兴水烟啦,太爷爷,让阿二这孩子给你点上一支香烟,也算是赔罪了。阿二,老祖宗到齐了,你先给他们磕头吧”
阿二象个木偶似的,查家奶奶说一句,他就照着做一遍,不到位的地方,老人还轻轻拨拉他几下。当他跪下磕头的时候,突发奇想,立刻多磕了许多,说不定自己的祖宗也会闻讯而至。
“……好了好了,阿二,每次三个就行。先人哇,你看咱家的阿二多孝心,你们可以高兴了吧?……韧毅家的,蕾蕾,芯芯,菲菲,卉卉,都下来!下来给老祖宗磕头……”
被叫着的人一个个从楼上鱼贯而下,由查主任的老婆带头,都趴在八仙桌前面的草窝盖子上,冲着那个香炉一一磕头。最后一个是查晓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场面,只觉得滑稽可笑。尤其是看见阿二一本正经的样子,更是忍俊不住,她悄悄地捅了一下阿二的胳肢窝,想叫他出个洋相。阿二怕痒,赶紧闪到一边。只有跟阿二,查晓卉好象从来没有性别障碍。
“干啥干啥?小卉,这是闹着玩的吗?冲撞了老祖宗,看我怎么打你。”
查晓卉伸了伸舌头,赶紧趴下磕头。“奶奶,我多磕两个头就是了……”
“完了给我统统上去,到时候再叫你们。老祖宗别怪,小卉这孩子年纪小,只是顽皮……”
几次三番,差不多耗了一整天的功夫。到了最后,查家奶奶取出一大包所谓的元宝,其实都是一些黄色草纸,折成的馄饨形状,让阿二到门口化掉。说是给先人的花度,管保吃喝不完。姑妄听之,姑妄信之,阿二琢磨琢磨,有点上心,觉得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他一边在那新铁锅里面小心燃化,一边心中念念有词。
“查家老祖宗,你们行行好吧。你家有钱有势,能够源源不断供给你们,我阿二没有本事,你们就多施舍一点给我家老祖宗吧。要是他们今天没得空来,你们就再做一把好事,多捎点去,多送点去。今年总算凑着这个机会,以后不知还有没有呢。在阳世,你们查主任帮我,到阴世,你们就帮帮我的老祖宗吧。到来世,我给你们做牛做马,一定好好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我的老祖宗啊,你们也别再做什么孤魂野鬼了,缺吃少穿就到查家的老祖宗那里去要,在阳世他们是好人,在阴世他们是好鬼,我给你们磕头啦……”
完了,查家奶奶留他吃晚饭,阿二惦记着只有留石媚一个人在顶班,急着回店里,意欲告辞。奶奶不允,说是过年的规矩。一旦祭了祖宗,便算年夜饭,不是万难,一家人必须到场。对老人的话从不敢违拗,只好留下。好在刚收拾完,查主任就回家了。仿佛掐准了时间,只让过那些容易招致非议的仪式。
急急扒了两碗饭,阿二又想告退。这回查主任发话,说是有事情要问他。没有法子,只好乖乖地坐到一边,等查主任慢慢吃完再说。
老规矩,吃罢饭上茶,除了两个男人,其余的人统统退走。只见他慢悠悠地点上一根烟,随手扔给阿二一根。阿二愣了一下,赶紧拾起,给他装回盒里。查韧毅似乎这才意识到阿二从不抽烟,自嘲地一笑。“学学也没啥,你自己养自己,又不是抽不起。若论你的收入,跟人家相仿的工资相比,你的钱要值钱得多。一日三餐都由单位供着,伙食费就能省下一大块。我说得是吗?”
意味深长地往了阿二一眼,阿二赧然一笑。“……不敢试,只怕沾上手了,丢不开,立灶头的时候要抽了,只怕烟灰乱飞,客人会嫌弃……”
“能自律就好,凡事总是有个度。不过我有这种观点,不抽烟的男人,好象总感觉缺点什么。难怪小卉老是嫌弃你,是不是觉得你不象一个大男人。也难说,日子都过不连牵的人,尚且瘾头不小,抽得起的人,却连摸都不想摸。好了,闲话少说。留你,只是想了解一下李石媚的情况。大难不死,倒叫不少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停了一下,见查韧毅不再连贯着往下说了,阿二方才喃喃开口,小心翼翼。“看脸色,好象还没恢复过来。据她说,好象没有什么问题了。我也留着心,尽量少安排她的活。变干边养,慢慢来……”
“不错,应该多照顾一点。好歹也是你的职工,别忘了跟那两个老太太也打打招呼。据说女人年轻时落下了毛病,会受害一辈子的。好了,你这样处理很好。我不能再陪你了,我得出去一趟。隔壁老三,不知怎么会摊上那种倒霉事。看来不找上面专门打招呼,今年的春节他家都没法过了。咳,不懂事的年轻人,一失足而成千古恨。推,也是一把,拉,也是一把。要说去求上面,我也尴尬。可是谁都不吭声,最后谁来管他呢?再说那种地方也不能让他呆得太久,年轻轻的能有多少辨别能力,学好三年,学坏不过三天啊。招娣,招娣……”
阿二正要帮他叫,汤招娣应声而出。“我让你腌得两条大青鱼呢?找个麻袋灌好了……”
“这就去华主任哪儿?”汤招娣似乎有点不情愿,边挪身边回头问。查韧毅苦笑一声,略微有点不耐烦。“现在不去什么时候去?你怎么一点也不懂道理?”
“哪?”汤招娣还想再犟,一看丈夫的脸色就不敢了,走了两步又转身,冲着阿二喊。“帮帮忙,阿二,那么死沉的东西,我一个人可搬不动。哎哎,你一个人怎么去啊?叫阿二用三轮车?”
“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我早跟司机说过了,他回家吃罢晚饭就到,估计马上就要到了……”
“哪……他家?你也不跟他们打个招呼?”汤招娣还在做最后的挣扎,阿二这个时候已经了然于心。查韧毅主动替廉家出去求情,自己还倒贴了礼物,汤招娣的龃龉就应在此,倒是莫大的反差。
“你到底去还是不去?”查韧毅的声音突然压低,少了平素那种金属一般的脆昂。汤招娣不禁一凛,拽了阿二就走。
厨房里不知什么时候添了一只杌桌大小的水缸,里面腌好满满一缸青鱼。看样子不下十条,百把十斤左右。阿二想遂汤招娣的意,特地挑了两条小一点的。不料汤招娣用力打了一下他的手,怏怏说道。“你还嫌他骂得不够?你也不问问是给谁家的?”
阿二何尝不想知道,只是不敢。汤招娣稍稍翻捡一下,便挑出两条最大的对阿二冷笑。“只能这个!阿二,你天天买菜,你该知道这东西的价钱吧?我半年的工资都叫他一把盐给腌了。替人家办事,又不是自己想沾人家的便宜,犯得着吗?学雷锋也不是这种学法。哼……”
阿二也觉得有点过分,终究还是被恩公的高风亮节所感动,一时间心里还有点鸣不平,那些嚼舌头的家伙知晓了不知该作何感想?汤招娣又从天井里拿来了一只大蒲包,勉强装下,三下五除二,阿二就结扎停当。正准备请示,司机已经推门进来,见了想搭把手,阿二不想让别人再脏手,推让几下,阿二干脆搬起来就跑。
目送着吉普车一溜烟远去,阿二正准备返回查家告辞,一转身,却见查晓卉堵在身后。脸色忧悒,跟刚才吃晚饭的时候判偌两人。阿二一怔,正想动问,汤招娣倏然从门口跑了过来,一脸嗔责。
“你整天缠着你阿二哥哥干什么?他出来一整天了,不惦着店里?你也该睡觉了……”
“就去玩一会,姆妈,后天写作文了,我就想写写这里的饭店,不就想多跟阿二哥哥问问吗?”看来刚才装车的时候,母女俩已经有了一番计较。查晓卉是时常找阿二,晚上却从不出门。阿二心知肚明,小姑娘肯定又在想什么歪点子了。只好嘿嘿乐着,不便表态。
“半夜三更的,明天就不能去了?越大越不听话,是不是想吃一顿笋烤肉了?”说时,汤招娣一把拽住了女儿的手。
查晓卉却一甩手,躲到了阿二的背后。“谁说现在是半夜三更啦?姆妈,就一歇歇辰光,你回家看好钟,我保证在九点之前回来……”
悄悄地推了推阿二,想叫他替自己说情。阿二微微笑了一下,却把身子让到一边。“这样吧,婶婶,待会儿我负责把她送回来,小卉,可是你亲口答应你妈九点了的呀?”
“九点不见人,看我不把你的脚都打瘸喽。”汤招娣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查晓卉这才有点高兴起来,跳跃两步。刚转过两个巷口,查晓卉忽然止步。“不对吧?今天店里谁值班?”
“李石媚……”阿二随口答道,没多理会。查晓卉跑上一步,拽住了他。“还有一个人,爸爸不是说你收留了一个老叫花子?”
“对呀,他们又不会碍你的什么事?再过一会儿,老头就该到杭州去了……”
查晓卉把他拽得更紧了,直往后拖。“哪……我不去了……”
“活出!好吧,我现在送你回去……”阿二刚要返身,查晓卉却又换了一个方向拖住。“谁说回去了?!谁说回去了?”
似娇还嗔,噘着嘴巴很生气的样子。阿二没辙,索性立定了一动也不动。冬日之夜,人们都歇得比较早。这会儿马路上已经不见什么人影,只有微风在沙沙地吹拂。俗话说,邋遢冬至干净年,早先的冷汛过后,近年的时候倒不怎么冷了。尽管这样,阿二还是怕她呆久冻着。把眼一个劲儿地催促,故意显出着恼的样子。查晓卉根本不吃他这一套,顾自睃巡四周。
“走,咱们到对面去,那儿清静……”马路对面正是电厂家舍的围墙,留地富余,十分宽敞,是本地区最好的一片人行道。阿二不听,自有顾虑。虽然他们情同兄妹,可在别人眼里还是容易误会。夜籁人静,孤男寡女,自己倒是无所谓,姑娘的名声要紧。查晓卉恼了,死命捶了他一拳。“你不去随你,反正我也不回家,到时候姆妈寻来,我就赖你……”
“你到底有啥事情?”
“到了那里,再跟你说。”查晓卉赌气,索性蹲在地下。阿二无奈,只好乖乖动身。“好好,不要再变卦了,真是吃不消你……”
到了对面,四顾无人,查晓卉便往阿二跟前凑了凑,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我想派个任务给你,你谁也不准告诉。好不好?先答应我……”
阿二早已习惯了她对自己那种小大人的口吻,自有一番亲情感触。“甭想,你叫你阿二哥哥去杀人放火怎么办?”
“哎呀,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总把人家当小孩,我要不理你了……”
“好好,你说,我统统答应你……”阿二从心底里乐了,这始终是他倍感温馨的时刻。不料查晓卉的真实意图一旦出口,他却傻了半晌。
原来刚才他在忙乎的时候,姑娘却从饶舌的姐姐那儿听到了另外一番话。能够传到亲属的耳朵里,足以说明其中的严重程度。说是他父亲跟李石媚乱搞,让人家怀孕了,流产之后大出血,差点送命。怕李石媚纠缠查韧毅,崔新生故意抓了廉忠和。因为反动诗词的后台是李卓然,为保侄子李石媚只好忍声吞气。又怕廉家日后反攻倒算,所以现在正在设法营救廉忠和。而廉忠琪忒傻,自己撞到枪口上,正好让崔新生抓住,大做文章。看似正气浩然,实则欲盖弥彰。谁都知道查崔两人的特殊关系,保查就是保自己。查晓卉找阿二的目的,就是想让阿二悄悄地帮着落实一下。她一连声说是谣言,可那口气分明是将信将疑。说到最后,小姑娘的声音似乎夹杂着呜咽。
恩公刚才的义举,历历在目,现在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弯,阿二怎么也不敢相信。细细品来,却也不乏情理。流产大出血是事实,事主到底是不是查韧毅也难彻底排除,廉家老三的事情套上去,似乎有点勉强,世界上哪有这等凑巧的事情?一说便急偏偏有人端来一个尿壶?倒贴礼物帮人办事,莫非失衡之处正缘由此?倘若不虚,真叫人不齿到了极点。无怪乎小姑娘要难过,任何一个有点良心的人都会不寒而栗。这个时候,阿二不禁联想到了恩公代己作伐的一幕,倘若不是李石媚及时出事,保不住自己也堕彀中。思前想后,阿二还是不敢放纵自己。宁可信其无,不能信其有。最大胆的想法,不过是崔新生在一意孤行,而自己的恩公蒙在鼓里,全然不曾知晓。
“是不是有人也想写了,编出这样离奇的故事来?”既然是玩笑,就得非常轻松,阿二竭力调整,尽量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勉强。“索性我们也跟他们一起来编好了,你不是想写吗?”
查晓卉轻啐一口,压根儿不领他的情。“同学们也在议论,都说廉忠和根本就不该抓的。只是没有提到我爸爸,我才没有理会他们。现在想来,那个丑八怪何罪之有?真是那样,还叫我们怎么做人?”
“这我知道,有人传北京已经在要求给*平反了。这些事情我们搞不懂,你爸爸他们肯定不会乱来。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能这样没水平?小卉,你谁都可以不信,难道还能不信你的亲生父亲?不管他们怎么编派,说得有头有脸,反正我只有两个字:放屁!”
查晓卉不吱声了,从她的表情上却足以感到内心的波澜。看来她也想摆脱这种噩梦一般的东西,只是万分艰难。几分怜惜,油然而生。只有一个念头,千万让这个纯美的姑娘受到丁点伤害。阿二情不自禁地脱下自己的大衣,给她裹上。查晓卉轻挣了一下,把大衣扔给了阿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她的坚强。咬了半天嘴唇,她突然抬起泪眼。
“阿二哥哥,但愿你都是对的,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也不敢去问爸爸;即使问了,他也不一定会对我多说什么;就算给我一个答案,我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阿二哥哥,我真是不敢想象下去……”
“不要这样,小卉,人家敢这样造谣,说明你爸爸的压力也不轻。只有你,我们大家紧紧地跟他站在一起,才能渡过难关,才能真正帮助他,支持他。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记得早先专案组都派了下来,还不是一查就好?也许你当时还小,记不得这些。我是亲身经历过的,我只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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