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随她,我想找个机会跟她谈谈,唉……,我只是没想好怎么开口……”
“说你没用,就是不见一点用场。等你什么都想好了,恐怕又要出事情了。说来说去,不都是废话?”
“你能不能跟她说说,你终究是她的嫂子……”
“不要害人,别说开口,就是想想,我也觉得难为情。你当哥哥不好开口,我凭啥去腆着面孔?她如果反问一句:三哥,就让他去算了?你想想看,叫我怎么回答她?换你,你倒先教教我呢?”
李石春又是一声长叹,翻了个身,把脸冲向黑洞洞的天花,若有所思地说。“本来,我还想托她找一些门路,打听打听卓然的事情。现在看起来,这个口是开不得的……”
“为啥?!完全是两码事情!咱们又不要她去那个,寻寻门路,有啥不可以?”
“话是这么说,她要是见咱们真着急,病急乱投医,恐怕也就不好说了……”
“咳!要说她倒也是一条门路,……不不,这样不好,这样不好,卓然的前程要是沾上了这种腥气,叫小赤佬今后如何做人?算了,不去想她,不去想她。睡觉吧,明早还要上班……”
现在恐怕把全世界最好的安眠药找来,李石春也无法安睡。他再也不敢平卧在那里,只怕自己的翻身惹烦了妻子。披衣半坐,唯有这样他能长久地控制自己的身子不动。小心地拧亮台灯,怕光线直射到另一面把灯罩拉低了一些。随后取过一本书来,准备看一回书。苏亚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翻个身顾自睡去。
《*选集·第五卷》,下个礼拜他要做学习小组的中心发言。强迫自己读了两页,有点恍惚起来,一定神,怎么也想不起来刚才读到了什么。每个星期的星期二下午,都是例行的政治学习时间。无论什么等级的学校,大学到幼儿园,全市一个样,西门中心小学自然也不例外。李石春是整个学校的语文教研组组长,并兼毕业班的班主任,另外还担任整个高年级的年级组长,每次高年级教师的政治学习总是由他来组织安排。这些职务是在今年年初接的手,前任是一位工宣队队员,到年底他们正式撤离各级学校,各项交接工作却是从年初就已开始。
以往的政治学习活动,也清楚自己都是在应付。女教师们打毛衣嗑瓜子,男教师们闲唠嗑打瞌睡。不管年级组织工作的时候,他从不敢打瞌睡,也不敢参加闲聊队伍,只是靠在那些人周围,一边仔细旁听,一边翻着学习材料显出一付专心致志的样子。后来由他主持,也只是照本宣科地读材料。对下面的噪音充耳不闻,就象小学生背书一样打发掉二三个钟头,时间一到,自动散伙。至于到底学习了一些什么,不查材料他自己也说不周全。每次坐到那个广播员似的位置上,总不免要在内心深处自嘲一番,不偏不倚,多少算是老邓的同科进士。老邓七五年复出,他回到高年级任教;老邓如今再次上台,他也跟着攀升了一点。自然这玩笑只能搁在肚皮里,从不会在嘴巴上图一个痛快。这倒不仅仅是境遇所致,应该说他天生就是一块谨小慎微的材料。史无前例的政治运动中没有吃什么苦头,归功于此,现在首批起用,未尝不是这种生存哲学的必然结果。
*过来的绝大多数人,有一个通病,他自然难免:特别关心国家大事。较之别人,自有分别:关心管关心,却从不好卖弄嘴皮。消息来源,不外乎两条道:大道和小道,大道者,报章文件,小道者,流言蜚语。经过十年动荡,小道传播的准确程度却是异乎寻常。只要小道传过,基本都能应验。好象小道是开路先锋,大道则是殿后主帅。传到他耳朵里的小道,基本都是家喻户晓的东西,一则他不喜欢鼓唇弄舌,二来再传也不过是炒炒冷饭而已。他却特别喜欢捉摸,在大道的字里行间中抠索,在小道的碎言只语里揣测,整合上下背景,辨别轻重真伪。自从*上台以后,小道消息更是层出不穷。核心是中央领导内部激烈的政治斗争,主要掐算老邓的政治寿命。李石春也不是没有研究,并且还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发现。当然所谓的与众不同,只是跟他所能接触到的社会层面相对而言。这些发现,来自那些上面统一发放的政治学习材料。仔细比较,好象有两种口径。
尤其是*在在全国科学与教育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公开发表以后,更是叫人百味杂陈。七五年,邓老爷子好象也作过类似的努力,自己确实为之欢欣鼓舞过几天,结果不言自明。这次虽然更为明确,只怕难说不蹈覆辙。因为另外的一些学习材料,还是坚持着原来的宣传口径,虽然少了一些*时期的激进言辞,骨子里却还是老谱延用。从内心而言,他喜欢老邓的做法,每个有责任心的人,无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强盛发达。在学习的时候,遇到跟老邓观点一致的东西,他就不再象背书那样去死读硬背,尽量生动活泼一些,希望引起大家的注意。自己的看法不敢随便乱加,就怕言多必失,秋后算帐的事情历历在目,不能毫无顾虑。
恢复高考公开招生的通知出来以后,更叫人信心百倍。近年来的各种政策,都跟他的利益切切相关。好象专门针对自家的实际情况设计一般,由不得人继续无动于衷。继子的前途,本是他最伤脑筋的事情。依照他的筹划,希望能够深造。惯常的途径,都是保送上大学,凭着自己的能耐,只觉得可望不可即。所谓的保送,讲穿了是后门关系。在这个方面,自己可算是举目无亲。所以通知一出来,他自己就高兴得几夜没阖眼。
结婚多年,已经证明了自己的生育能力,不是没有伤心过,只是伤心解决不了问题。对于继子,从冷眼观察,到全身心投入,认定他的聪明才智较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母亲主动提出来为孩子改姓之后,更是感觉责任重大。特别叫人欣喜的是,这孩子的学习根本不用你操心。课本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堆预习教材,自己找书看,害得他不得不把每天两包香烟自动减为一包,假如不是妻子实在不好意思一再劝阻,他兴许都会彻底戒烟。好在近年有了一点奖金,这些外快正好给孩子拿去换课外读物。加上今年妹妹返城也得到工作,家境不再那么容易捉襟见肘。等到高考成绩一出来,他专门买了一瓶九块钱的长城干白犒劳自己。一瓶茅台才要十三块多,平素都是几分钱一碗的老熬滥芋充数。一瓶酒花掉他四分之一的月工资,总算让自己恣情纵欲一回。
该不是好事多磨,已经把录取通知书迄今未来的可能想了几百种,一种也不管用,还是没来。真想马上就去找妹妹说说,但愿她有一点办法,但是他也清楚自己这么做的后果,恨不能自己抽自己两个嘴巴。
“还不睡?!你以为你看书就不吵我了?一会儿窸窸瑟瑟,一会儿又是窸窸瑟瑟,夜里静知道不知道?翻书的声音就象灌进耳朵里的风一样。你知道不知道?是不是老毛病又发了?”苏亚娟忽然翻身转来,微扬着脸看他。话是糙的,心却是柔的。妻子体贴地拥住了他,语气也和缓了许多。李石春原来有失眠的毛病,稍晚一点睡不着,就一直不能入睡,只有熬等天亮。“也许吧,这两天事体太多了,想着想着,竟然一点也不困了。”
“来吧,还是老办法……”老办法就是性事,屡试不爽,把人弄疲乏了,容易入睡。可现在,李石春一点心思也没有。尤其妹妹的事情还在脑子里稽留,心里对性事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算了吧,还是你先睡吧……”
妻子不依,自管自动作起来。“是不是刚才说你几句,生气了?男人家吗,宰相肚子里好撑船。你不要,我偏偏就要,看你嘴硬骨头酥,到辰光嗷嗷叫都来不及……”
“哎呀,你……”李石春顾及人家好心,便强迫自己配合。可是折腾半天,就是不见反应。心中未免惊惶,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真有问题了?”妻子也感觉到了,稍稍欠起身,两眼骨碌骨碌,不无紧张地盯住他。
“真的是不想,刚才还好好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除非,就是给你刚才的一巴掌,弄残废了……”本想用一个玩笑敷衍过去,可面孔尴尬得一点幽默感也不见。
“哼!恐怕下了剪刀,它自己都会硬起来,你骗你的那些小萝卜头去吧。说正经的,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梦话吗?它在啥人手里?难道你也失去了知觉?也好,反正都是你作孽,算自作自受吧,有些人熬坏了,可不是我的责任……”口气虽然听起来轻松,心里不免也有点紧张和困惑。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状况,虽说自己已经到了不是一点就着的年龄,却一直健康正常。别说眼前的这种努力了,稍稍触摸一下就能进入状态。无怪乎妻子经常要挖苦他,说是多攒了十几年的功夫,练成了一股后劲。作为半路夫妻,他们的感情能够维持到今天这种地步,恐怕大半好处还是来自这床上的融洽。越想越感到慌乱,禁不住暗暗使劲,想了不少办法,比如回忆新婚燕尔那不知餍足的景象,到最后甚至去想象妹妹的裸露胴体,本来那是眼中有心中无的东西,这会儿啥都顾不得了。凡是能够想到的刺激手段,越黄色越好,越下流越好,几乎都在脑子里用过一遍。
妻子感觉得到他的努力,又紧张又同情地看看他。“我就不信,如狼似虎的一个大活人,一转身就变成了一个烂泥和尚,除非你心里记恨我……”
“几句闲话,我还不至于这么小鸡肚肠吧?要是那样,我真是没有了良心……”
又是一阵,还是不见动静。妻子泄了气,只会发愣。“我看是毛病了吧?我不信,再来。”
一直磨蹭到天亮,终究不见启动。妻子十分疲乏,终于支撑不住,把脸跌落在他的胸前,一会儿功夫,默声抽泣起来。
“……我说要真出事情了吧?看着吧,一样接一样,马上都要开始了,你不是不想,恐怕你是想不动了,就算换一个个小姑娘在你面前,象你妹妹那样,吃有吃福,看有看相,恐怕也会银样蜡枪头……”
天,渐渐大亮。朦朦胧胧的晨曦,开始变得有点透明。黄红相间的光芒,撒在浅色的被面上,斑斑驳驳,纷纷扬扬。稍微有点眩目,李石春只觉得脑瓜子有点发晕。眼皮越来越重,却还是毫无睡意。抚着她的肩头,木然半坐。不知不觉,另外一只手摸向她的全身,也许多少闪过一点补偿的念头,只是漫无目的。一颗冰凉的水珠,慢慢地滚过脸颊,最后悬在下巴颏上,接着又是一颗,一阵寒意从那里冉冉升起,叫人禁不住一个激凛。意识到是眼泪,便轻轻地抹掉。
蓦然,她妻子抬起头,破涕为笑。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愣愣地望住她。“你这个坏东西,你肯定是故意吓我……”
“啥玩笑都开,这玩笑能开吗……”
“你自己感觉不着?!混帐东西,到这个时候你还想骗人?哼!就这本事,只会作弄自己的老婆。你看,这是啥东西?!当场拆穿你的西洋镜……”
“啊……”李石春自己也不相信,要紧部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身心合一,他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冲动。
“真的,我不是骗你,我没有骗你,来……”
“不行,现在不行了,你还要去上班,别看你只是动嘴不动手,没啥力气的生活,站一天讲台也是真家伙。老话说得好,少吃多滋味,多吃呕腐气。养媳妇偷热豆腐,贪嘴不留穷性命……”
说着,从他的胳膊底下逃了出去。依她的文化,确实算是一个十分有头脑的女人,每当李石春过分贪恋的时候,她总能控制住局面。当丈夫的也不禁佩服,就象她操持家务一样,啥都喜欢井井有条。他的小资情调作起怪来,总想有一点浪漫的情节和氛围,一般很少得到响应,但在她认为合适的时候,总是做到仁至义尽,把过去种种的遗憾和不满,及时地消除在萌芽状态。久而久之,他倒也习惯了,有些过分的要求,只是满足于自己的脑子里心猿意马。她还有一个忌讳,从不喜欢在早晨行房。认为zuo爱以后如果没有一点睡眠补偿,男人必定大损元气,他的前夫就喜欢在早晨贪恋,所以短命早夭。今天的情况不一样,实在有点控制不住。就象一个短跑选手冲向终点线的那一刹那,急于看到自己的成功。李石春一把拽住了两只忙于套衣服的手,一脸恳乞。
“快点帮帮忙,要不然,又有人要闹罢工了……”
“罢工是好事,这功夫本来就不是它的班头。好了好了,真的不要,我的好男人,嗨嗨!你啥也没穿,当心着凉,夹阴伤寒,要出性命的呀。我们母子两个,还想再靠靠你呢。千万不要不负责任,一点也不负责任。不管有什么大事体,今天夜里,好不好?一定。我坚决保证。好不好?你看你怎么也象个不懂道理的小鬼头一样。一点也不听人的好话?再不听话,我就去拿剪刀了。咔嚓,永世不要烦恼。嘿嘿嘿嘿,快点放手吧,再不肯放手,我可要叫儿子过来救命,你细细听听,他好象起来了……”
其实弄出动静的不是李卓然,而是李石媚。她也一宿没阖眼,这会儿正要赶去开早饭。仿佛看了一场通宵电影,归家两年来的情景都梳理了一遍。重点自然是在侄子身上,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喜欢这个异姓骨肉,已经到了令人惊讶的程度。早已不是一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用不着躲躲闪闪。她竭力剖析着这种关系,开始的时候,只想把其中纯洁美好的部分提炼出来,好让自己的心灵得到一点升华。却没有完全成功,除非自己竭力掩盖,有些东西依然会沉渣泛起,令人感到羞耻。她甚至想揭开贞操的真谛,人们为什么要如此注重于它,往往把身体与心灵简单地等同起来,完全有悖于心灵之美重于一切的公开说教。以前她曾经不甘心地查过词典,最通俗的解释是从一而终。照此演绎,该是死过几回了。莫非天生就是一个没有贞节的女人?每到一个新的境遇,总会有一些新的希望,自然也会有一些心的追求。她也发现,自己实际上没有过多的奢求,只是希望人们能够重新尊重自己,至少给一点宽容之心。目前来说好象是一种奢侈,唯一让人感到一点自尊的只有这个异姓侄子。但愿不是少不谙事的缘故,毕竟还年轻。
跟他在一起,心情自然而然会好一点。虽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心灵之间却另有一番通融。绝不是一般血缘所能比拟,她时不时可以找到一些感觉,就象她会对他笑一样,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笑。说不清是出于母性,还是异性,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应在彼此之间。侄子的性格有点象他的继父,但又不完全。内向,好象生存在这种家庭里面的人都应该内向,否则,就会象三哥一般到处惹是生非。但不是懦弱,柔顺之中蕴藏着主见。这一点她早就注意到了,这次高考的表现得尤为突出。看他每年的成绩报告单,不算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学生。他母亲的意思,能考个一般学校最好,关键是找一份好工作,今后招工肯定越来越困难。大人自然喜欢讲求实际一点,况且是一个原本不敢好高骛远的家庭。可他偏偏要考名牌大学,考试成绩也出乎意料的好。毕竟只有几千分之一的希望,小小年纪难得那份自信。同样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更多的希望,深埋心底的理想之光重新死灰复燃了一阵。
一个梦而已,美梦醒来,还是昨天一样的早晨,永远不会改变的定数。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自己早有预感,只是原来不愿多想,所以一直故意回避着。也许从前的顾虑系定在三哥身上,细细揣摩也不尽然。也许是受到自己命运的昭示,冥冥之中自有一番故意的安排。也不甘心,只觉得有点自欺欺人。现在已经毋容置疑,一个姑娘,也许他已经使她变成了一个女人,毁了他。想到这层,李石媚总觉得自己也有不可逃脱的责任。
要说他注意自己的目光不算十分规矩,当姑姑的完全能够理解,毕竟是处在青春期的孩子,再说她也早已习惯了那种异样的目光。从她成熟的那天算起,除了单身独处,要是哪天身上不落下几个眼珠子,肯定是她走到了一群瞎子中间。能够感到那种矛盾的心态,羞怯不安,跃跃欲试,作为一个过来人,她总能表现出最大的宽容,坦然处之。绝对不想因为自己过分的反应,刺伤了他那颗稚嫩而强烈的自尊心。反倒一直想找个机会,把自己的经验、教训以及感受告诉他。让他知道,两性生活不过是人生的一个部分,而男人在前进道路上最容易崴脚的就是这点,只要能够对他的成长有所裨益,甚至不惜把自己作为一种范本,让他来读懂读透这门名叫《女人》或者《祸水》的学问,貌似神秘深奥的东西,实际简单至极。神秘而又惹人好奇的东西,最会叫人犯错误,一旦明白过来,任何人都容易拿得起放得下。
她曾把这个意思委婉地告诉嫂子,觉得让母亲来扮演这个角色比较合适。当她说得刚刚有一点意思,嫂子立刻大发愣怔,再把教育的意思刚提个头,人家慌忙打断了她。充满狐疑的眼神,看得她浑身上下不自在。幸好嫂子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否则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姑嫂关系就会受到很大的伤害。尽管她竭力显得坦坦荡荡,嫂子还是不能解除警惕。特别是今年的夏天,只要稍微挨她近了一点,嫂子总要找个理由把孩子支开。偶尔侄子出现在她的房间,总能感觉到嫂子就在她的房门外转悠。想起来实在令人伤心,但她完全能够理解嫂子的苦心,舐犊情深,却又囿于传统理念的完全束缚。直到高考结束,嫂子才稍稍松懈了一点。或许她认为高考是一个门槛,自己的儿子一上大学,算是一个足以自我控制的大人,不再那么容易误入歧途。
实际上侄子这段时间找她更勤,想在报到之前把那套《悲惨世界》读完,只要她空闲,便要过来谈谈读书的心得。本想同样送他一套,转念一想,书名好象不很吉利,于是就花更多的钱,给他买了一套重新修订的《辞海》。可能观察的结果并没有那么严重,嫂子不再用心监视这对姑侄。加上大家都沉浸在成功的兴奋之中,有些问题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存在的,却依然存在,发生的,并没有因为人们的忽视而消逝。李石媚感觉得到,侄子总有一些话想对自己说。又觉得自己能猜想到他会说什么,不说八九不离十,至少也是一个三三七。真不希望让他说出会叫他后悔的话来,即使有必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也应该让经验更加丰富的自己来动手。还是那个愿望,只希望侄子能够成为一个有能力扭转李家命运的人物。心无旁羁,奋力向前。
一次又一次地否决了自己的念头,总感到自己的想法不很光明正大。看似一种虔诚的牺牲,悲壮得令自己都对自己肃然起敬,一旦为人知晓,必定会被当作一桩十恶不赦的罪孽。假如人家的悟性和定力不够,效果必然适得其反。踟蹰再三,还是情不自禁地检讨自己,但怕内心深处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一厢情愿,乔装打扮,冠冕堂皇,不知不觉为自己的进一步堕落寻找理由。想到深处,她甚至记恨那个远走高飞的家伙。倘若自己的思想中有着不为人知的肮脏角落,肯定是他埋下了罪恶的种子。假如这些算是一种罪恶的话,只能说是阴魂不散。引导她读了很多外国,里面的东西肯定潜移默化。就象农场里男生偷来的大烟壳一般,明知有毒上瘾,可还是争着抢着用它熬汤,谁也抵御不了那种特别的鲜美,断顿久了,还真叫人朝思暮想。
不管怎么说,李石媚自己的内心也承认了这种非同寻常的关系,已经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亲情与辈分,实在不想用心有灵犀之类的词来描述,特定的环节上,这种说法好象充满猥亵。孩子的心灵,除去那些难以抑制的本能反应,总体应该是美好而纯洁,宛如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不敢有任何涂鸦的念头,更不想扮演一个挑唆与勾引的角色。她的使命,就是用自己的全部身心去关爱他,为他的成长,也为李家光辉灿烂的明天。只是她做不到超然物外,一个普通的女人,至于美貌,不过是上帝的过分恩赐而已,七情六欲,在所难免。不管何种情由,毕经尝试了个中的滋味。那个俊朗成熟的身形,不停地在眼前晃动,不可能毫无心灵感应,难以叫人心如止水。尽管双方都在克制,那种特有的意味却不能视而不见。假如他不是哥哥的继子,不用把自己尊为长辈,他们根本就不认识,陌路相逢的一对青年男女。他们也应该有彼此相爱的权力,年龄不会是最大的障碍。女人本身就是一块海绵,注定要接受男人的多情之水。美丽的女人更是如此,一旦远离了爱情,就会象截茎断根的鲜花一样,在无比的焦渴之中渐渐枯萎。亟盼已久的甘露就在眼前,只需自己稍稍改变一下姿态。也许会有急风骤雨,相信自己完全能够领受,只是对方,想到这里心里立刻没了底气。
就这样,貌似安歇的一刻,带来的却是更加的疲惫,身心接近崩溃。倘若不是闹钟及时唤醒,只怕已经疯狂。象是急逃,赶紧跑到清洌的室外。晨风一激,方才想起忘了梳洗。犹豫了一下,却不敢再回家里。一路小跑,只恨不能把自己的脑子尽情打开,让寒风直接冲洗,把里面污秽沉渣统统漂个一干二净。跑到店里,这才发觉自己来得最早。阿二还没有开门,说不定还没有起床。哆嗦了一阵,方才听到里面有声响。不假思索拍了一下,里面的人立刻过来开门。
“你不歇一天?”阿二发现是她,略为有点惊奇。见她摇头进来,阿二又随上两步。“家里?你家里……”
阿二一说,她立刻省悟过来。是啊,家里到目前为止还毫不知情,该不该告诉他们?又该如何说呢?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招来,嘴里含糊其事地嘟噜一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把一脸关切的阿二甩到身后。
“你昨天?是不是先歇一天,反正这几天也不忙,我能对付……”阿二还是跟着她,这回她却有点烦了。“你有完没完,歇不歇我自己不知道?!”
阿二哑然,轻叹一声进了厨房。李石媚这才觉得自己未免太突兀了一点,人家毕竟是一片好心。她想追上去道歉一声,可挪了半步再也不想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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