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被褥之中,春田淳子不见动静。吴歌知她定没睡着,床上这被窝不是她暖的,还会有谁?只是她既然一味装睡,吴歌便也不好拆穿,当下舒舒服服地躺下,鼻中闻到被褥中隐隐犹存的少女体香,不由一阵脸红耳热,急忙转过身去,背对于外,只想快点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有了睡意。迷糊之间,忽听“啪”的一声轻响,似乎是掌击之声。吴歌霍地惊醒,却见春田淳子也翻身坐了起来。只听屋外有人低声道:“你……你从哪里学来的这身邪门功夫?”声音中又是痛心又是吃惊,竟然是那段义的声音。
吴歌,春田淳子俱都吃了一惊,齐都跳到窗边。吴歌轻轻挑起一缝,定睛望去,只见数十步外,两人迎风对峙。一个正是那老汉段义,另一个人星光下看得分明,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一身飞鱼服,腰挂绣春刀,竟然是个锦衣卫,看那服色,似乎还是个百户。
只听那锦衣百户道:“爹,当初你允诺过,只要我能胜你一招半式,你便将那秘密坦承相告,今日应该是兑现之时了。”
段义忽然道:“你的声音……?你的声音为什么变细了?”
那锦衣百户身子微微一震,道:“前两日……染了些风寒,嗓子不适……而以。”
段义道:“不是,风寒犯咽,应该是嗓子低沉嘶哑,你明明是声音变细变高了,刚刚你那一招身法,阴阳怪气,决不是正派路数,你……你……你是不是学了什么邪门功夫?”
那锦衣百户微见慌乱,道:“爹,你且莫管我学了什么功夫,我只问你,你是不是要自食其言?”
段义冷笑道:”你以为凭你那邪门路数便能胜你老子。”言罢,右手抬起,只见他两指之间夹着一支玉簪,在月光下泛出幽幽的光芒。
那锦衣百户脸色大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官帽,竟不知何时开了一个大洞。忽听黑暗中有人叹了一口气,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我说小轩,杂家说你不成,你还不信,那神功大法有那么容易练成的吗?你的火侯还差的远着呢。”
段义吃了一惊,低喝道:“何方鼠辈,藏头露尾,给老子滚出来。”虚空一掌,往那林中劈了过去。
这一记劈空掌风声锐利如刀,显露了段义的真实功力,威力之强,毫不亚于少林武当等名门耆宿。那锦衣百户大惊,只来得及叫一声:“爹……”哪里有本事阻截,只听“波”一声,林叶纷飞,枝枝桠桠散落一地。
林中那人淡淡的道:“恩,这才有点意思嘛。”说话间,缓缓走了出来,却是一个体态微胖的中年男子,一身蟒袍在月光下甚是夺目,举手投足之间威仪十足。
吴歌一见此人,不由心中一惊,暗道:刘全,怎么会是他?原来这人竟然是万历皇帝身边的那个大太监刘全,当日吴歌夜踏禁宫,曾与他交过手,这人的武功如鬼似魅,身手之快,只怕犹在东瀛的春田正雄之上,却不知今夜何以会在此地现身?
段义见了刘全的模样,也是微微一惊,道:“你是宫里的太监?”
那锦衣百户慌忙道:“爹,不可无礼,这位是东厂督主,刘全刘公公。”一边跪下见礼,道:“家父出身草莽,言语失礼,请厂公恕罪。”
段义气极反笑,喝道:“畜生,我道你三年功夫不到,便能从锦衣卫一个小小的校尉,爬到百户的位置上,原来是攀上了东厂这个靠山。你真能给你老子丢脸。”
刘全阴阳怪气的道:“令郎有心向上,志气可嘉,老先生何必如此苛责?杂家听说老先生壮年之时曾在戚家军中任职,而今令郎在我东厂做事,与当年老先生一样都是报效朝廷,只要老先生鼎力相助,令郎前程之远大,实是不可估量,介时光耀门楣,有何不美啊?”
段义怒道:“我呸,戚家军驱除外虏,保境安民。东厂和锦衣卫却是专事构陷忠良,草菅人命之能事。老子辛苦二十多年,不是要养一个为虎作伥的混蛋,早知今日,悔不该当初放你出山。来来来,把你那一身功夫还给老子。”
他话音一落,霍地左手五指如钩,往那锦衣百户的肩头抓落。这一招擒拿迅捷如风,他人与那锦衣百户原有数步距离,但一探手间,人已到了那锦衣百户身前,速度之快,便如原本就站得这般近一般。
蓦然间肘间的“曲池穴”一麻,顿时整条左手臂瘘痹。段义大惊,急退两丈,左手已举不起来。只见刘全“嘿嘿”怪笑,右手微抬,拇食二指之间拈着一枚绣花针,只听他悠然道:“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你的散手虽然凌厉,可惜还是太慢了。我这只是一根绣花针,若是一把利刃,你的手臂还在吗?”
段义又惊又怒,他适才出手擒拿儿子之时,其实是一招两式,左手擒拿,右手蓄势,就是要防备刘全从旁袭击,却不料刘全的身手竟然快如鬼魅,那“曲池穴”是手阳明大肠经的要穴,平常撞到一下,也感麻痹,更何况被刘全以针刺入,针上所附的阴寒气劲毒辣无比,刹时经络堵塞,气血不通,皮肤已成苍白之色,若不赶快施救,这条左臂便废了,与利刃相加,又有何异?
那锦衣百户与心不忍,正要开口求情,忽听段义一声大吼,须发皆张,林中惊鸟四起,只听“哧”的一声,他左臂衣裳尽裂,露出肌肉虬结的手臂,只这一震之间,原本苍白的手臂瞬间自上而下,血色尽复。
这一幕威势惊人,刘全脸色一变,道:“还有这手?”蓦然间眼前一花,两人已斗在一处。
只听"碰"的一声,两人忽又分开。这一下交手快如闪电,以那锦衣百户和春田淳子的修为,都看不清谁吃了亏?只有吴歌目光如炬,看得分明。刚刚只一瞬之间,那二人已互换了七招,那段义头上身上起码被扎了七八针,只是刘全被段义铁拳所迫,大失准头,那七八针都没扎在要穴要害之上,都只是皮肉之伤。但高下已判,刘全的身手显然高了一筹。
吴歌唯恐段义受害,正要出手,忽见段义虚空一抓,地上一根树枝猛地跳了起来,落入他的手中,他执枝怒喝:“你个无鸟的阉宦,你就这点本事?”
喝声一落,只见他一枝横扫,那一根小小的树枝竟然发出钢刃破空般的锐响,而且一扫之间,枝上的细叶如机括发动,全数激射而出,罩向刘全全身。
这一招威力无比,不要说刘全,便是吴歌也大吃一惊,险些惊呼出声:沛然有雨,他怎么会雷神沛然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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