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奇妙的味道,岑溪鼻翼翕动努力嗅着,浪费不少时间,她仍然分辨不出。
于是,她把目光投向大侠的手。流出的鲜血量逐渐减少,大侠脸色用肉眼可见速度变得灰白,他一手抓住铁栏,不时发出磨耳的声响。
一部分鲜血滴落铁链上,黑烟升腾,慢慢将铁链融化,越来越多的鲜血,铁链居然断了,落在地上。
笼外的王衙役止了笑,面色通红,隐约怒气闪现。黑眸半阖,如一汪干净的水,不见波纹。
不知他如何想的,竟然笑着鼓掌,仿佛二人暗中的波涛汹涌,只是岑溪错觉。
大侠挑起嘴角,露出几分满意推开笼门。到底是失血有点多,他身子打了个趔趄,扶住铁栏才没倒下去。
岑溪缩着身子立在他身后,大侠救了她命,她能做的便是大侠撑不住时搭把手。
大侠面无血色,看起来是个病者的模样,但他身上气势不减反增,仿如一把出鞘的剑,出剑必杀人,而这次他冲王衙役而去。
王衙役浑不在意,他表现地极为有眼力见,丢开丝巾,一脸关怀上前搀了大侠胳膊,手上劲大,竟然拖着大侠前行。
岑溪小跑跟上去,她落后人一大截,等她赶上,二人矛盾终于激发,斗争放在明面上。
大侠处于下风,但是凭着口气腾挪跳跃,躲避王捕头的掌风。这下,更是刺激到王捕头,以为人家不屑跟他交手。
招招狠辣,欲置大侠于死地。岑溪着急地绕圈子,她大声提醒道:“王衙役你不怕惊动上面的衙役吗?”
劫囚是大罪,尤其大侠身份贵重,县官不会容许有人破坏他升官发财,因而肯定派了许多人把守。虽然王衙役能进来必有依仗,可能扰乱一下他的心神也是件好事。
然而岑溪的打算落空了,王衙役专注于这场生死肉搏,根本不管别人。他越发拼命,大侠力气不济,终究被他打落,跌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很快便响起“滋滋滋”的声音,冒起黑烟。
大侠咳嗽几声,黑烟笼罩在他周围,听起来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他道:“是你?”
王衙役走到他跟前,倨傲地微抬下巴,笑意漾漾。他的脸相原本是忠厚一类的,这么一笑,犹如神话里的妖怪狰狞无比。
岑溪有心做点什么,王衙役早已察觉她的心思。一指气劲弹出,岑溪小腿酸麻上来,踉跄走了几步,靠墙坐下。
王衙役蹲下,右手拽着大侠衣襟,大侠不舒服地推了他一把。“看来你还有力气,我们接着来。”
他兴味笑着,眸内恶意快要漫出来。王捕头决定要玩死他,像花皮猫一样,玩腻了,一口咬下老鼠的头。
不过他又迟疑了,鱼宝还在王府。如果不按约定回去,老婆子一定拿鱼宝威胁他。也罢,留他一口气好了。
岑溪着急乱动,她还有另一条腿能走,便咬牙蹭着墙壁努力站起。她扯开喉咙叫起来:“来人,有人劫狱。”
简单粗暴的法子,实实在在惹怒王捕头。他转身向岑溪走来,压力如水不断朝她涌来,岑溪很想化作肉皮贴着墙,好延缓王捕头动手的速度。
“等下,你的敌人是我”,大侠挑衅扬眉,眼里的轻视像大耳刮子刮过他脸庞,王捕头的怒火瞬间点燃。
两人的仇在佛串山结下,会在这里终结。王捕头有信心做到。
他大步流星,杀气腾腾,猛然抓住大侠胳膊,毫不犹豫拧折。大侠笑着,王捕头反思自己下手太轻,既而封住大侠各大要穴,痛快凌虐。
然而大侠始终笑着,笑地人心里发毛。王衙役绷不住,便抓住他长发一坠,大侠仰起脸,喉结上下滑动,笑容扩大,王衙役凑近,凶狠眼神逼视他。
此时,岑溪慢慢跳过来,她暗中寻找机会,打算趁机偷袭王衙役。
“嚇!”岑溪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却分外痛快。
紧接着一声痛苦的惨叫“啊”,王衙役退后几步,两手呈鹰爪势,防卫又是进攻。阴鸷的视线,皮肤融化后流出的鲜血。
因为王衙役背对岑溪,所以她没有发现王衙役脸下还有一张脸,古代有门混饭手艺叫易容。
大侠冷笑道:“滋味如何?”
他丢了一颗药进嘴里,恢复力气。他站起来,松快全身骨头,听起来犹如厨师为了使排骨更松脆而拍打发出的声音。
王衙役反应灵敏,脸上只沾了一滴大侠的血。不过已够他难受,冷汗很快润湿额角,淌过伤口处,与鲜血混合,简直快要了他半条命。即使他心性坚定,意志也忍不住丢盔卸甲。
他要死了吗?王衙役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令牌用铁铸成,入手冰凉。牌面上简单雕了个面具,在这阴森环境下,倒是并不可怖。
大侠捏紧令牌,面上犹豫了很久,连岑溪走到他身边也无反应。他收好令牌,道:“这次放过你,下次一定杀了你。”
王衙役咧嘴笑了,雪白的牙齿泛着冷光,嘲笑大侠说大话的本领比武功好多了,下次他一定得逞不了。
从下面上来,监狱里横七竖八躺着一堆衙役。怪不得王衙役有自信,即使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搭理。
外面有人接应,荫荫如盖的大槐树下停着一辆青油布帘的平顶马车。车夫是个哑巴,做手势跟他们打招呼。
此时,家家户户都不见灯光,街上行人步履匆匆,朝着一个方向跑。今晚月亮很圆,是十五的月亮,玉盘似的,皎洁光华送下万千银辉。
马车在城里转了一圈,来到一户人家的角门处。有人早早等待,扶他们下车后,另有人赶马车出去。
回忆完后,瞌睡上来,岑溪盖上被子睡去。
日上三竿,岑溪开门,丫鬟鱼贯而入。巾帕、脸盆、吃食,皆准备妥当。岑溪掐一把自己胳膊,疼的,欣喜过后却是满腹忧虑,面对一桌美食失去胃口。
领头的丫鬟叫桃儿,是王夫人陪房的孙女,王夫人特意派她到德馨院伺候,足见对岑溪的看重。另外,岑溪是小少爷的亲娘,这层关系完全能够忽视她村妇身份,使出解数讨好。
桃儿眼珠转转道:“夫人想小少爷了,奴婢马上找人去传话。”
岑溪不喜欢这丫鬟,芙蓉脸,身材袅娜,说话声透着明显巴结意味。而且她提的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然而于她而言,是件天大的坏事。
她刻意放软声音道:“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奴家与你家小少爷素不相识,贸然要求见面,可不是客人的礼数。”
桃儿愕然,竟然拒绝了。她面色涨红,丹凤眼扫过身边丫鬟,纵然别人面无表情,可她怀疑她们暗暗讥诮,看她笑话。
这时,外面有铃铛声传。然后,一个孩子探出半边身子扒拉雕花木门偷看,他小声道:“娘。”
许是母子连心,岑溪看了门口一眼,便是再也挪不开了。眼泪在眼眶里蓄着,是忘不了的思念,她的鱼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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