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王衙役受人欺骗,糊涂了才会办错事!
可王夫人接下去闭口不谈,岑溪无所谓真相或白或黑,孙衙役反而执着上,他认识的王大哥是个善良的好人,谁心肝烂了般欺骗一个好人。
他往左踏一步,与王夫人视线相对。他气愤道:“你说的那人是谁?”
王夫人垂眸,左手不自然摸着右手腕子,上面还留有佛珠戴过的珠子印。她摆出明显不愿多谈的意思,只道:“清儿已死,生前俗事也无意义。提了,坏了他名声,反倒不美。”
岑溪赞同点头,人死了,说什么都晚了。还是放过死人吧!
孙衙役怒目瞪视,顷刻仰头缓和情绪。他眼睛眯了下,陡然睁开,爆发出似乎参悟什么的精光。他抖抖镣铐,哗啦哗啦,故意给二人作势。
他笑容讥讽,声音提高几个音阶,透着抑扬顿挫的味道。他道:“哦,你们拖延时间呢!”
说着,他便动手。像抓个小玩意一样,抓过王夫人,岑溪没躲,便被推到地上。
她爬起来,抓住王夫人的手,不给孙衙役上镣铐的机会。她急急道:“你要带她去哪里?我活着一日,你便休想逍遥法外。”
岑溪打算吓唬,可孙衙役并不买她账。孙衙役冷下脸,讥讽岑溪方才的大话。他道:“我没有你能决定人生死的本事。今天巡按使巡查甘八县,我便拉上她到大人跟前分辨。”
你……
岑溪松手了,她大脑指挥不了动作,因为太过诧异卡壳。见过各色人等,如孙衙役一般磊落的人却少见。
她要追出去,狱卒从隔壁单间绕出来,右手把她挡回去。他笑意绵绵威胁道:“今天你没见到王夫人,我没看到孙衙役。”
岑溪露出屈服的表情,转身回牢房去。狱卒低头掏钥匙,钥匙勾住腰带,费了点时间。岑溪瞅准后,便犹如入水泥鳅动作敏捷逃出狱卒视线范围内,撒腿狂奔。
出牢房门,她气息不匀,左顾右盼,前面可不就是二人。她悄悄跟上去,借着地形掩护身影。
两人走得慢,孙衙役挑偏僻道儿走。王夫人紧跟他步伐,看不出半点被强迫的迹象。
岑溪走一会便往后回顾。奇怪,狱卒为什么不来追赶。照说她是巡按使身边人亲自押进来的犯人,狱卒严加看管还不够,让她轻松逃狱,安在脖子上的脑袋是痒了吗?
她速度慢下,落后他们二十来步的样子,观察二人。
这是一条假山夹道,道道裂纹镌刻山体。年久不打理,绿苔覆满山顶,仿佛戴了顶鲜明的绿帽。这夹道有两处孔洞左右衔接,又衍生出一条小道。
两人似乎快要转入开阔处,可孙衙役停下脚步。岑溪连忙跟上去,王夫人问道:“你等什么呢?”
孙衙役不瞒她,他道:“我不知道陈大人去了哪里。”
孽债捅破,便如那蜘蛛劫后重生。王夫人的心情很不错,她捂嘴吃吃笑着,道:“清儿从来不会这样,你也笨了些。”
她笑出了眼泪。
岑溪摸了摸眼角,此刻的王夫人太像她的母亲,一个深爱孩子的母亲。她死后,母亲会后悔,会怨恨,陪伴她度过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她恍恍惚惚,然后晕过去,倒在一个强壮的臂弯里。
前头,孙衙役拉住一个丫鬟,丫鬟指了方向,二人便顺着那道儿走。
下手的人极有分寸,过了一盏茶,岑溪眼皮子跳跳便醒了过来。第一眼便是一只沾了泥土的黑色官靴。这靴她不会忘记,瞧,鞋上泥土她曾擦过。
“你醒了。”房里亮堂,可男音让人遍体冰寒。
岑溪僵硬昂头,她猜,她脸上表情一定非常滑稽。嘴巴微张,嘴角勾起两弯弧度,像是要和人打招呼。而眼睛因惊惧快要跳出眶子,她手紧紧贴地,地上留下两摊水迹。
仿佛许久她的喉咙疏通顺了,意料内的干哑。她道:“县官大人,许久不见。”
县官不奢望得到那位的消息,可是他积攒下来的怒火需要一个人承受。现在,他要报复。报复他们连日带给他的心惊胆战,报复他们精心送给他的算计。
县官笑了,得意向岑溪展示他的谋略。他道:“本官借更衣出来见你,你是否要报答本官一番,不如说出你背后的主谋。”
什么……索要报答,岑溪只想寻个趁手的家伙把这人结果。她塑造二十多年的三观遇上古代强权政治,不堪一击。此时身处漩涡,向左向右皆不能任她选择,那么她便自己劈出一条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跳脚。
岑溪淡定坐起,嘴里不留情批道:“迷晕客人便是您的待客之道,看来是您读书少,有空多看看书。蒲知州武官出身,便从不这样。王夫人您最有发言权了。”
王夫人担忧转回头,孙衙役满脸懵懵的样子,便知道他被人利用了。王夫人生气质问道:“你们的事牵扯无辜人进来,不怕遭报应吗?”
县官笑了,自己不干净,何必拿别人说事。
他道:“干娘假意合作,事后杀了王清搅浑视线。孙衙役,这人交给你,看好了。”
“至于她,从哪里出来便回哪里。”县官示意钱三儿把人处理好。
快刀斩乱麻,这事看来了了。
然而门外传来的一声咳嗽,县官眉目间漾出杀气。钱三儿去开门,门外是青阳府一众官员和巡按使。
陈大人和关大人谦让一会,最终陈大人打头跨过门槛。随后按官阶品级进门,房子里显得挤挤。
岑溪抢先发声告状,不能让县官说话。她说着背熟的状词,又加了几句。
她道:“县官居心叵测,勾结……”
众人窃窃私语,县官不慌不忙跪下解释。从岑溪来历不明,突然出现在土匪聚集的佛串山。又是在笼中离奇失踪,接着王衙役死亡,王夫人有重大嫌疑,今日的当街喊冤。
桩桩件件像那九连环一环套一环,肯定有人指使。
县官又道:“此人是新科状元的夫人,新科状元德行自然是举子们表率。可他夫人惯会向他人借银子,留下借据仍然屡屡不还,大柳村人尽皆知。”
议论声转了方向,冷哼声,讥诮声,咒骂声……
带上颜色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要把岑溪骨肉魂都分离、鉴别,再下个定论。
即使岑溪否认他们说的并不是她,然而身体、记忆继承过来,那个人便是她,她要承担前任留下的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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