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看守所戒备森严,走过两道铁门,再经过一道红外线安检门,就进入了内监区,呈“回”字型,中间一个天井,杨清被安排羁押在11号。在监室门口,管教民警对杨清说:“进去要喊‘报告’”,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那把黑不溜秋的大铁锁,杨清站在门口喊:“报告”,里面有人说“进来”,身后的铁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监室与放风场之间隔着一堵墙,中间一道铁门相通,其间管理在押人员的是一个已被判刑的罪犯,人称组长,是个独眼龙,赤着上身,手臂和背上都有龙虎纹身,他坐在一个小塑料凳子上,面向在押人员,翘着二郎腿,叼着一支烟,刚才说“进来”的人就是他。
组长瞟了一眼杨清,说:
“过来,蹲下。”
杨清乖乖地蹲在他面前。他叫,“老七,去把本子给我拿来。”那个叫老七的中年男子“呼”的一声从凳子上站起,说了声“是”就跑向监室,旋即出来,双手把本子递到组长手上,然后组长拉着官腔开始问,边问边记录,差不多就是公安局办案人员问的那些话。问完后,他说:
“我告诉你,这里没有废话,你只要记住‘到、是、谢、错’四个字就够了。知道怎么用吗?有人叫你的名字时,就说‘到’,有人吩咐你做事时,就说‘是’,别人帮助你时,就说‘谢’,别人批评你时,就说‘错’,明白了吗?”
“明白了”,杨清话还没说完,组长就用本子在他的头顶狠狠地敲了一下,说“是”。
“是”杨清跟着说。
这时,墙上那个比两个巴掌大一点正方形小洞上的隔板打开,有人递进来一副通电的理发剪子。
“阿福,来给他理发”,组长说。
“是”,一个瘦小猴精的小个子腾地站起来,叫杨清蹲在墙角,问,“留中分,还是偏头?”
杨清说,“偏头。”猴精小个子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说‘谢’,要我教你吗?”
小个子开动电剪,呜呜呜……呜呜呜……三下两下就铲去了杨清头上的大半边头发。
“这样可以吗”?全监室的人看到他那怪模怪样的发式,都哄笑起来。
杨清知道,这些人是在拿他开心,说什么都没用,于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任凭他摆布。
呜呜呜……小个子又停下来,现在头上的头发成了三角形,又是一阵哄笑。
“别闹了,”组长说。又是呜呜呜一阵过后,成了一个亮亮的光头。从记事起,杨清就没有剃过光头,因为从小父亲就告诉他,剃光头的不是好人。不容他多想,又听到组长说话了,“大军,来帮他刮胡子”。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说了一声“是”便跑到杨清面前,手中拿着一段缝衣线,他麻利地在线头两端打个结,扭成绳状,再把两端环套在双手伸成“八”字形的拇指和食指上,靠近杨清的胡须,然后一松一紧地拉,“啊”,杨清痛得大吼一声,线绳上顿时夹着好多从他脸上拔下的须毛,针尖般大小的血珠直冒出来。杨清曾在山口镇街边看见过,一个妇女坐在一棵小叶榕下,用一段线帮另一个女人拔脸上的汗毛,没想到这里的人如法炮制,用来拔胡须,痛死人了。十多分钟后,终于拔完了,光光的头皮,光光的脸庞,杨清俨然成了寺院里的一个小沙弥。他刚松一口气,又听到组长说,“兄弟们,来给他洗个澡”。
一群人围过来,把他拉到马坑边,脱去衣服,赤溜溜一丝不挂。
“这小子恁瘦,肋骨都数得清清楚楚,是不是吃药的。”
“哇,好多毛,黑麻森的一大块,都可以织一张蓑衣了。”
“这家伙个子虽小,‘枪’却是超大号的啊。”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弄得杨清无地自容,双手本能地护住**,傻乎乎的跟着大伙笑。
“冲凉喽,”一人拖着长长的声音喊,随即一大盆水向他劈头盖脸地泼来,有人拿盆,有人拿碗,有人用手捧,一起向杨清的脸上泼去,嘻嘻哈哈的笑声不绝于耳,就像电影中非洲的原始部落在围着猎物狂欢。
……
山口镇医院201房3号病床上,王芸闭着眼睛睡着了,医生说她的伤势不重,是皮外伤,只是太累了,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王芸醒来,已时落日时分,一轮残阳挂在天边,像一团血。
王芸临走时,护士再三叮嘱:“要注意营养和休息。”她抱着女儿,走过那长长的街道,回到了空落落的出租屋。
夜渐深,房间里热烘烘的,床头的风扇在呼呼地转,春林已经睡着了,王芸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了白天里的一切,想起了家乡的亲人,想起了狱中的杨清……
此时,市公安局看守所11号监室,40多个在押人员一个挨一个紧紧地挤在铺板上,因为人太多,铺板上睡不下,铺板前的通道上也垫了几张毛毯,上面睡满了人,有两个人靠墙站着值班,两小时轮一次。有人打鼾,有人呓语,还有人间或的放一两个响屁。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凌晨2点,杨清还没睡着,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慢腾腾地转着的吊扇,他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那该多好啊。
早下七点半,墙上的电铃“滴滴”响起,大家起床、洗脸、刷牙、早操,然后盘腿坐在铺板上,齐背:
“监规,看守所是无产阶级专政机关,为了保证看守的安全,保障监管秩工作有秩序地进行,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刑事诉讼法》的有关按规定,特制定本监规,在押人员要严格遵守。一、必须服从管理教育,不准抗拒、阻碍管教人员或武装民警执行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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