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里在抽烟,烟蒂已经成堆,但他仍然在摸索着烟盒。我进门时,他几乎吓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盖里对我的问话心不在焉。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盖里明显是心中有事情。
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和盖里挺合得来。因为我为了自己的目的刻意隐瞒着个性,处处都不着痕迹地模仿盖里的一言一行,按照他的语速来讲话,建造一种熟悉和亲善的氛围。这样使得盖里很有控制感,提升了他的自信,所以他很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并且将我当作朋友。实际上,他对我形成了严重的依赖感,我逐渐可以控制他的思想。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和伍兹先从工人们那里收集来各种改善工作和生活条件的建议。之后我把所有建议逐条整理,以盖里喜欢的表达方式重新写一遍。并且根据盖里的权责范围将建议划分为可以立即改变的和需要通过上级才能变动的两种。所有建议我都背得很熟,但是告诉盖里时,却以一切以他的前途为出发点来讲。使他认为改善工友们的条件,能够让上司感觉到他在认真“干事”,关心下属,且很有领导能力,让上司对他形成很好的印象。不出我所料,盖里很快升了官,成为了整个零件安装部的部长。而工友们从中也得到了好处。
盖里对我大加赞赏,让我当坐上了他以前的位置。其他人见我爬得很快,觉得我很聪明。其实我早已洞悉这里拥有权力的那些人的心思,无非是不断地向上爬,向着更高的权力阶段。这也没什么难理解的,因为人往高处走,是自从人类进化之后就一直存在于人的血液之中的本能。我只是掌握并控制了他们的心理而已。
升了官的盖里为什么今天如此闷闷不乐?我很想一探究竟,但也明白人有时候不能太过好奇,我有足够的耐心等盖里自动和我来讲。三天后,盖里终于忍不住来找我。“其实我是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的,但是我很害怕。”他抽着烟,烟灰掉在西装上也不知道。我心中有很多问题,不过还是将好奇隐藏起来,只是抬头望着他。盖里发了一会儿呆,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把烟头狠狠按灭,凑过来低声说道:“你知道,我才坐到这个位置,兄弟,我可不想屁股没坐热就被打发了。”说到这里,他坐直了身体,陷入了回忆,声音突然没有了起伏:“他们发给我一只笔。我一直不知道是拿来干什么用的。因为它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笔。直到有一天,海森带我去了一个地方,我从来不知道有这么样的地方存在。原来这只笔是打开那个地方的钥匙。”听到这里我心里猛得一揪,原来盖里也拥有那只激光笔!只听盖里声音再次传来:“那里是地狱……地狱……”巨大的响声惊得我跳了起来。原来盖里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上。他口吐白沫,四肢不断抽搐。我果断将挂在墙上的一条围巾塞在他的嘴里,然后拨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人员赶到了,我突然发现沙巴克也在其中。他到底是什么角色?无论怎样,他都不像个医生。我心中不仅隐隐为盖里担心起来。
晚上回到处所,我将白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伍兹。伍兹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以前没有听说盖里有癫痫。这里所有人进来时都要体检的。”我也在想:“盖里是用什么办法瞒过医生的?”伍兹点了只烟:“他不需要瞒。想要医生不往体检报告上写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是有明码实价的。”我大为惊讶:“这个也能作弊?”伍兹点点头:“是的。盖里母亲的家族是有点背景的,他们肯定为盖里找了关系,花了大钱。要不然以他从三流大学肄业的资历怎么可能一来就当上工头。”我点了点头:“他对这个部门的专业是一点都不了解,只是让人们服从,无条件的服从。我们只有付出的义务,而没有接受回报的权利。”伍兹笑了起来:“年轻人,不要总是如此愤怒和悲观。以你的能力不是很快就爬到了工头的位置了,应该开心。”我摇了摇头:“在这个地方我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对了,尼克回来了吗?”伍兹面部很平静,但拳头捏紧了:“他还没有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伍兹停顿了一下,直视着我的眼睛:“尤恩,你一直没有忘记我们,对大家都很好,我很为你感到欣慰。这次尼克的事情我想拜托你去查一查。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从工人变为工头的,大家都知道你不会忘本。”
过了几天,我去了医疗救护中心的大楼——不是那个小建筑,而是一幢七层高的玻璃幕墙式的很宏伟的大楼,我去看望盖里。
他气色很好,至少看上去是如此,但是眉头紧锁。一看到我,盖里倒是很高兴:“尤恩,看到你来真好。那天要不是你救我,我早就……”我打断他的话:“不要这样说,盖里。那天我那么做是应该的,而且你也为我做了很多。”好话谁都喜欢,因为它能让人产生类似多巴胺的愉悦效果,也是我要的效果,因为当人们高兴时,总管不住自己的嘴。盖里露出了笑容:“呃,那些都没什么,举手之劳。不过我还要在医院里待一阵,所以我要把一些重要的事情交待给你。”说着他拿出一大把钥匙:“这个是我的房间钥匙,你定期给我的花去浇浇水。这把是办公室钥匙,你需要每天去看看我的电子邮箱是不是有上级的新指示。这是我左边的文件柜钥匙……”他正在给我布置任务时,门轻轻被打开了。
虽然是满头银发,但透过那张长了皱纹的脸依然能看到她年轻时的风姿绰约,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配上剪裁得体的长裙,从背景看上去就如少女一般动人。这是盖里的母亲给我的第一印象。正如伍兹告诉我的一样,盖里夫人看到陌生人很害羞,脸微微发红,但是看着我的眼睛里却流露出母爱:“孩子,你太瘦了。我这里有吃的。”她将一包食物递给我。看我迟迟不敢伸手,盖里夫人对盖里慈爱地说:“亲爱的儿子,我带了足够的食物给你。这些就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吧。”盖里没有吱声,只是不耐烦地对我挥挥手。我接过东西,低声对盖里夫人说了声“谢谢”连忙冲出了病房。
躲进了洗手间,我紧紧捂住了嘴,眼泪却不断地涌出来。有多久没人叫我一声“孩子”,又有多久没人对我嘘寒问暖一句。完全与外界音信隔绝,我想到自己的母亲,锥心般的疼痛久久不能消失。想着亲爱的妈妈,我心底的信心和勇气慢慢将悲伤压制下去,洗了一把脸,我走出洗手间。从大楼出来时,刚好看到盖里夫人上车。车子很豪华,里面还坐着一个人,看不清楚脸,应该是个男人,或许就是盖里的爸爸。想到盖里先生来到医院门口都不愿意去探望自己的儿子,我想这个家里可真够古怪的。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搜查那支笔。按照盖里的智商,应该不会藏得很严。果然,很快就在左下角最底格的抽屉里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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