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刀法里带着水形。”我冲甘宁露出一丝笑容：“你是太平道人？”
甘宁冲我微微一愣，他闭上双眼，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片刻间，他再次睁开双眼，“不是。”甘宁说道：“我自幼生长在水乡，我的刀法是这奔流不息的长江传授给我的。我生来便要做这天下第一勇士！”
甲板上再次传来一阵欢呼。甘宁冲我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能死在我手上，是你的荣幸。”说罢，甘宁便再次纵身朝我冲来。
我头一次，感受到死亡距离我是那样的近。面对死亡，就算是万兽之王也会感到畏惧。甘宁扬起的长刀如同一道催命符一般，我感到自己就快要支持不住了。终于，我稍一不慎，被甘宁的长刀划过胸膛，我感到眼前一黑，胸口淌出血来。死亡，原来如此简单。
我重重地仰面摔在地上。想起自从黄巾起义以来，被我亲手屠戮过得人们，我的心里不由感慨万千。杀人者，人恒杀之。我不由想起这么一句古话，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天地之间万物之像，在我垂死之际反而变得愈发开明。那一刻，我仿佛听懂了风声，看懂了天象，躺在柔软的泥土之上，听着江中澎湃的流水声，我感到似乎上苍的神识直达我的心腹。这，就是老子所说的道，不是吗？
直到那一刻，我才感到天之明德真正如同上苍的意志一般让我内外通明，大彻大悟。
悟道有成的喜悦让我难以抑制地欣喜不已，大脑也逐渐清醒过来。我的周身传来一阵阵刺骨的疼痛。这种疼痛，却丝毫不能让我感到痛苦。
我利落的坐起身，捡起掉在身旁的铁枪。看了看面前一言不发的甘宁。四处一片寂静，鸦雀无声。我站起身来，死死盯着面前的对手。感到心中的畏惧感正在一丝又一丝地散去。既然难逃一死，何不放手一搏呢？我不由想道，嘴角露出笑容。
甘宁看到全身是血的我手握长枪站在他面前，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
“或许你可以杀死我。”我对甘宁笑道：“可我。。。也一定不会让你。。。见到明天的太阳。”
说罢我便一个纵身朝甘宁冲去，我不在想着我的身体究竟有多少道伤痕，不再想着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里。不再想着自己的胜算究竟有几成。我的全部神念在同一时刻化而为一，击杀甘宁，是我此时唯一的执念。
甘宁似乎早有准备，扬刀与我战到一处。风声似乎在为我而呼啸，白云在为我而翩翩起舞，长江在为我而呐喊助威，大地则为我而撑起他永远不会被压垮的脊梁。
最重要的是，我的心中再无一丝一毫的畏惧，天地万物运行之法似乎在我心中变得愈发清晰。
甘宁被打得连连倒退，无法招架。他的防守开始出现纰漏，一道枪痕出现在甘宁赤裸的上身之上。我不由心中大喜，片刻间，甘宁的脚踝间，和那一对健壮的臂膀之上接连出现枪痕。
我越战越勇，甘宁受伤不断，惨叫连连。
突然，他奋力将我逼退，便拿着兵刃，转身纵身跳入江中。江上的江贼们见状人人大惊失色，连忙将甘宁救回船上。甘宁站在船头心有余悸地望着我。
“我一定会杀了你！”甘宁瞪着我，歇斯底里地说道。“你本来都已经死在我的手上了！”甘宁怒吼道。他一脸惊恐地望着周围因为畏惧而不断倒退的喽啰们。“我才是天下第一！”甘宁高声叫道。他一把抓过糜竺，扬起手中明晃晃的大刀，脸上露出疯狂的神情。
“嗷~。。”糜竺吓得双脚发软，昏了过去。
“住手！甘宁！”我怒吼道，一个箭步跳向大船，三下两下翻上船去。水手们纷纷避让。
甘宁见我上船，不惊反面露一丝狞笑。他一把扔下糜竺，冲我笑道：“就怕你不上来。”
“我上来又如何？”我对着甘宁微笑道。
“你以为这是在陆地上？”甘宁大笑：“在这摇摆不定的大江之上才是我最得心应手的战场。”
好像在呼应甘宁的话一样，船身随着长江巨浪剧烈的摇摆几下，我用枪抵在地上，稳稳地站在原地。
“正是如此了。”我对甘宁微笑着说：“世上没有纯粹意义上最强的武者，因为人和天地万物永远密不可分。”
甘宁的脸上露出的意的笑容，他飞快地朝我冲来。
在那一瞬间，船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与甘宁顿时战作一团，甘宁的刀法与长江合二为一，长江的江流不断怒号着，我如今才明白什么叫做江中蛟龙。只是长江虽然是一条暴躁的长龙，它却依然要在大地上流淌。
我的长枪终于洞穿了甘宁的防线，在一瞬间连刺四枪，甘宁的四肢被我刺出四个透明窟窿来。甘宁惨叫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这不可能！”甘宁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冷冷地看着四脚朝天躺在甲板上的甘宁，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彻骨的恐惧。只见甘宁双眼睁得大大的，一副难以瞑目的样子。他的神情万分复杂，有畏惧，有不甘，有伤感，有悔恨。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将死之际，他在想着那千千万万被自己杀死的人。
我面露狰狞之色，用尽全身力气朝甘宁的面颊刺去。甘宁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只听“哃”的一声，我的铁枪直直的扎进甲板之中。
甘宁转头心有余悸的看着紧紧贴着自己的脸刺进甲板中的长枪，又回过头来愣愣地看着我。
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悠闲地在甘宁身旁坐下。
“觉得空虚？”我对甘宁说道。
甘宁有些惊讶，接着带着好奇的神情冲我点了点头。
“想要成为天下第一的武者。”我冲甘宁笑道。
甘宁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强中自有强中手。”我对甘宁笑道：“你的执念注定你的今天。”
甘宁沉默着，一言不发。
“总有一天，你会老去，被年轻人所打败。”我笑道：“就算你当真一生不败又如何？你不过得到了永远的落寞。在你的晚年，你只会一边擦拭着自己的长刀一边仰望星空而叹息。”
甘宁沉默着，陷入沉思之中。
“你选错了道路。”我对甘宁说道：“天之明德中不仅仅有勇气，还有智慧和仁德。三种明德之表象最终会化而为一。”
我的脸上露出笑容：“天下在你心中究竟占了几成？”
甘宁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拔出长枪，“一味地只知道争强好胜，没有仁德的勇敢永远只会让你做这江中鱼虾。”
甘宁的眼角开始湿润起来，泪水不声不响地从他的眼角滴在甲板之上。这是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宿命。
我和廖化连忙跑进甲板，走下那漆黑的船舱，隐隐约约的，我认出那被人五花大绑的高大的身影。我需要抓紧时间，我已经感到鲜血在不断浸润我的衣襟，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我三下两下解开二哥身上的绳子。
“二哥，你没……”我刚想上前检查一下二哥的伤势。哪知对方一把将我推开。“走开！”我听到了那熟悉的二哥的声音。我猝不及防的身体一晃，只感到眼前一黑，再也站立不稳。
“三弟？”“三弟！”“快救人！”
这是我最后听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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