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蹋跛蹋”“蹬蹬”“咚咚”“哗哗”
暗洞深处,满是如此嘈杂之声,乃是石块翻滚碰挤绕杂所出,再细闻之,却是因人踏步而起。
前方蹑手蹑脚猫着身潜行的楚还灵含怒起身,虚笑道:“贤弟,你,呃,可否稍略的轻举步伐?我等寻人足迹,乃是秘隐之事,而贤弟昂首仰面,负手阔踏,虎步龙行间犹如王八赶集,是为何故?”祝畏山挠首,惑道:“如此卑劣行径,大哥欲为,一人即可,何故累及小弟?”楚还灵愣眼,回神一巴掌拍在祝畏山光头上,碎骂道:“你这鳖蛋脑子,君子行事,应机而变,此举非为卑劣,乃为君子之行,再敢胡言,拔你舌头,步子轻点,再有声响,折了你的腿。”转身继续潜行,祝畏山唯唯,面目中满是鄙夷,却无奈何。
暮色沉顶,繁星隐现,泛闪作美的星帘下树影葱茸,夜风拂过,骚得枝叶搓磨,簌簌而响。忽地,黑影晃过,黑暗中,只见得一颗头颅瞋目掷地,血流淌淌,霎时间,金属交碰,叮叮作响,锐耳刺心。圆饱的绿叶,生生划去半角,残枝与残肢交杂,横陈满地,风刮去,只剩一片狼藉,华烛半消,更人数唱,夜,依旧宁静。许久,乌起白朦,夜色逐消,耕人起,更人眠,如似恒长。
万阴窟外,有黑袍三人,一身行头与齐品臣略为相似,一前二后三人,踩着遍地血迹漫步林间,十米见一案,何其惨,更有甚者倒作一堆,两两互死的更不胜数,这便是司仙宗往万阴窟所行路程的场景。
行在后方的男子摇首道:“这些人莫不是疯了?宝物的影儿都未见着就拼的如此惨烈。”另一男子接口道:“倒不全为宝物,虽皆为宝物而来,但多数是仇人相见,一急眼就动手了,还有那等觊觎他人财务的东西,欲为己有,便打了起来,于是越打越激烈,人也越来越多,加上谣言四起,能不惨吗。”那人道:“一群蠢货。”后方两人正聊着,前方男子忽然止身,一晃身,不见了踪影,须臾,只见他从天而降,手中拎一人,像拎鸡雏儿一般,那人浑身血迹,蓬头垢面,已然昏迷。男子落地,命道:“救醒他。”另外两人上去接住那人,止血弄伤,摆弄一番,那人悠悠转醒,窥清人等,笑道:“我竟被司仙宗所救,好命!好命!”起身跪拜,敬道:“在下尘载舟,九沉门人,敢问恩上何人?”领头男子淡淡道:“司仙宗上善一品,王河措须。”那人闻言忙叩首,敬道:“不想恩上竟是上善一品,卑下失礼。”口中咳血不止,那两人忙按着他,怪道:“莫乱动,死了礼个屁,我是启贤二品,卫月先,他也是二品,诸惟恭。”王河措须问道:“你九沉门乃是九流不入的小宗,掺这等大事做甚?”尘载舟惨道:“与友人来此凑个热闹,未想,惨然若此,一行九人,唯我苟存。”王河措须道:“我救你,乃念及前些年我与你九沉门掌门相识,如今看来,你死不足惜,凡事量力而为,不是什么热闹都能凑上,我观你功力,十载出头,竟满天下乱跑,如今救你何用,以你智能,今日救,明日则死,不若杀之。”王河措须说的乃是气话,自不会真杀,只见尘载舟低首,愧悔不已。王河措须叹道:“回宗门努力修行,九沉门虽弱,但武功典籍亦是上统,细心研磨,定有一番成就。”尘载舟悲道:“不瞒恩公,数月前,九沉门已被灭宗,只余我一人,此番我也是无根浮萍,我身在何处,九沉门则在何处。”王河措须闻言一愕,一阵伤叹,随即也释然,点头赞道:“不错,如此情况尚然不忘出身,着实不易,然你身负九沉门重任,何以如此不惜性命?更应好好修行才是。”尘载舟恨道:“武功典籍全然失散,我所知不足千分之一,如今早已不知如何修行。”王河措须思虑片刻,转而说道:“我有公务在身,不宜与你纠缠,你先去司仙宗调养几日,等我回来再做打算。月先,惟恭,你二人带他回去,完事再来找我。”卫月先怪道:“师兄,你又要独自行动!”王河措须笑道:“世人都传我司仙宗门乃是魔宗,门中人面冷心更冷,而你们二位热情的像是侠客,此事交于你们二位再适合不过,我也懒得听你俩絮叨,先行一步。”一纵身,不见了影儿。月先、惟恭两人无奈对视,小心翼翼扶起尘载舟往来路而去。
未行多远,只见前方一矮胖老头腆着肚子缓步而来,白衣锦缎,金纹花簇,其发鬓如霜,似若耆耋,然目炯如光,十分硬朗。两人远远望见老人顿时呆住,咽了口唾沫,置尘载舟于地上,恭敬的迎了上去。
近前,两人躬身施礼,卫月先先道:“晚辈卫月先,司仙宗二品弟子见过风禾圣老。”诸惟恭后道:“晚辈诸惟恭,司仙宗二品弟子,给前辈问安。”老人点头,赞道:“不错,懂礼,比齐品臣那小子懂事。吾找齐品臣,那厮现在何处?”卫月先答道:“额,前辈不知吗?”老人道:“吾刚至此,只见死人,未见活人。”月先答道:“这样啊,前辈,掌尊出没,一向神秘,我等区区二品弟子,何以知晓?”老人指手骂道:“两个小东西,当面耍滑,不说吾也知,那厮此时定在万阴窟内,他肚里那歪水坏的冒毒泡,此回不知又要祸害多少人。”又问:“你俩抬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做甚?”卫月先顿时神气道:“我等路上遇着一人,见其尚有气儿,便将他救了回来。”老人奇道:“司仙宗救人?吾不信,倒要瞧瞧。”只见身影一闪,卫诸二人尚未窥清其影,人已至尘载舟眼前,伸手往尘载舟身上摸索一番,摸出几张钱票,就要往怀里揣,尘载舟乍呼:“前辈做甚!”卫诸两人忙上前拦着,急道:“前辈且慢,使不得使不得。”老人道:“为何使不得?”月先道:“不吉利。”惟恭应道:“对,不吉利。”月先复道:“这是死人钱,拿了多不吉利?”老人奇道:“死人尚能言?”月先道:“马上便要死了,临死之前你夺人钱财,他不做冤魂找你要帐吗?”老人道:“这么说,那他要不死呢?”月先道:“不死?不死他肯定拿你老人家没办法。”老人嘿笑一声,喝道:“好,既然如此,你就别想死了。”只见他一把将尘载舟拎了起来,往天上一扔,扔了天高,老人哈哈一笑,一跃腾空,接上尘载舟,两人在空中飞转。地下诸惟恭叹道:“这小子好造化,竟遇上风禾圣老,此子经历坎坷,生死旦夕,又命转乾坤,心性也韧阔,我观其定有一番成就,不可轻视。”月先笑道:“哼,将来之事,谁曾知晓,指不定哪日我月先大老爷也能坐上掌尊之位呢。”诸惟恭大笑不已。两人谈论一番,老人已带着尘载舟落了地,只见那尘载舟面色红润,目色炯然,吐息稳常,举手投足间不亚常人。卫诸二人大奇,趋上前,上下仔细摸索了遍,也未瞧出老头下了何种神药,只知那钱票不见了,也不言及。
尘载舟转身跪头道:“感谢前辈救命之恩。在下……。”老人挥手转身厌道:“去去去,莫与吾来此俗套,以后谁也不识谁。”尘载舟尴尬的跪伏在地,月先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老人又对卫诸两人道:“如今,他已活,你二人也无事做,便由你二人引路,带老夫找齐品臣。”卫诸两人知不能抗拒,遂给了尘载舟一块令牌,令其自回司仙宗,别过,二人便领着老人往万阴窟而去。
一路行去,二人在圣老身上动手动脚,偶尔揪其耳朵,瞧瞧耳内是何光景,又拔些花白的发丝研摩,或拧眉,或扯胡,捏鼻子摸脑袋,各种失礼的行为都已做尽,圣老也不恼,偶尔弄疼了就嚷嚷两句。如此,尚然不能满足二人好奇心,只见卫月先奇道:“前辈啊,您当真已两百多岁?人说百岁称人瑞,您两百岁,是否该称人妖?”圣老:“胡说,吾观你倒像人妖,老夫分明才七十岁,刚入古稀,年轻的紧。”诸惟恭问道:“前辈,听说您一辈子都没近过女色?您就不觉痛苦吗?那些女人为何见了您便跑?”圣老:“又在胡说,想当年,那些女娃子追老夫满天下跑,老夫躲都不及,只是吾不喜她们。”卫月先:“前辈,您令尊令堂是何人?”圣老:“哎,谁还记得他们。”诸惟恭:“前辈,夜深人静之时,您是否也会觉得孤单?”圣老:“去去,两个臭东西,不思进学,尽想不称用的。”
再说齐品臣,洞内带着二人曲拐折行,阴带两人绕转了路程,齐品臣犹豫不知是否带二人去万阴潭,独涉万阴潭,何其难诶,若带之前去,恐万阴潭再非密地,天下皆知,如此,数年心血岂不白费?犹决不定间只听曲悦倾忽道:“尊主,您似有心事?不若诉于小女,寥解烦忧?”齐品臣不言,许久才道:“吾门下有一子,名王河措须。”闻此名老道侧目。曲悦倾接道:“威名震耳。”齐品臣再道:“其髫年即入门,然舞象之年尚不习武。”曲悦倾奇问:“此为何故?”齐品臣道:“因其不喜,然不习武,却极嗜书文,吾即将司仙宗文库之藏,悉数与之。又因其不会武,遂常为门中人所欺,饱受凌辱,吾却从未见其愠色,十余年如此。及弱冠,其言学有所成,宜出门历练,吾奇其所为,遂放去。再十年,归门,则为上善一品。”曲悦倾瞠目道:“奴家尚不知此中细节,其竟有如此天资?”齐品臣摇首道:“此子天资于吾门内来说,只算一般,然其对武学之道另有见解,遂有今日之成就。”曲悦倾戏道:“不知比之尊主何如?”齐品臣笑道:“刚归门时,只逃吾三招,此时应能抵过五招。”闻此言那邱拂眉目光流转,面露不满,冷笑道:“品尊,言过其实了吧?老儿自认三年前曾败于那王河措须之下,其人确实很强,然我近日观品尊之行,只会躲躲藏藏,阴暗处瞄弓发暗失,甚至于背后袭人,品尊又何必在我等面前吹馁,甚言那王河措须幼年不习武只读书,且一书生出门十年不到便能击败老儿?照此说来,品尊确实该担忧,只怕掌尊之位坐不久诶。”齐品臣回身,笑道:“邱道长,汝师可曾提及过吾。”邱拂眉脸色一狰,喝道:“家师怎可提你这卑鄙小人。”齐品臣蔑道:“汝师见吾,亦行跪拜大礼,尔敢造次?”那曲悦倾见势不对,悄然无息往远处退去。果然,那邱拂眉气势一震,骂道:“卑鄙小人,妄自尊大。”言罢,举手中三寸长尺直攻齐品臣面门,势大迅疾,眼不着清已至齐品臣眼前,然而,那尺再不能入进分毫,只因那尺身已被齐品臣双指死死的夹住,老道抽推不动,一个后翻身,用脚狠踹尺尾,齐品臣侧身松手,那尺直击向身后洞壁上,只见洞壁轰然炸裂,乱石飞溅。然顾不得此,那尺尚未触壁之时,老道翻空之时已抓出一把豆子洒向齐品臣,齐品臣往后急退,抽矢拨弦,一股气浪随箭推去,豆子触之,轰然炸裂,齐品臣本以为老道会继续攻来,不想其竟纵身逃去,连兵器都舍了,齐品臣目中颇有赞色,也不追他,转身望向曲悦倾,女子略显紧张,但见齐品臣目色中并无恶意,怯问道:“品尊,是欲将我也除去?”齐品臣奇道:“何出此言?”曲悦倾道:“尊主莫欺我为女子。那邱道长非不是尊主故意而为?”齐品臣不答,转身行去,曲悦倾犹豫片刻,跟去。行了许久,曲悦倾忽问道:“前辈,为何不杀我?”齐品臣笑答:“却有意思,小姑娘对本尊如此礼敬,而吾却加害你,于心何忍?”曲悦倾羞笑道:“尊主,实不相瞒,女子现年已三十,秋风女子焉能称小姑娘?”齐品臣道:“在本尊眼里,你与那襁褓中啼孩有何区别?”曲悦倾遂不敢复言。
再说邱拂眉,自打齐品臣说起那王河措须,他便知齐品臣另有所指,果不其然,齐品臣是不待见他,只想寻个理由杀了他,此时心底正暗幸自己机警,因心惧齐品臣追来,狂奔而走,只顾着身后,反倒未注意前路,未察着一黑影正贴扶洞顶,静待其来,临至黑影下方,只见一道红光闪过,老道头已飞去,身子还往前奔,血涌如注,未几倒地。那黑影脚不沾地,凌空而视,数息之后方才离去。
未多久,楚还灵与祝畏山二人亦到此,一眼则认出其人,不禁大骇,细查一番,不甚明了。两人警惕而行,行之甚慢,许久,至齐品臣与邱拂眉拼斗之处。楚还灵又查一着,略悉其事,正欲前行,忽感异常,然面无改色,对祝畏山道:“贤弟,为兄不慎失掉一物,快随我回去找找。”拉起祝畏山急走,祝畏山正欲问何物,却只见楚还灵猛地转身,手中折扇恰抵住一把迎面长剑,黑暗中泛着幽幽红芒,携着死杀之气,拂面而来。祝畏山大惊,手中大刀带着赫烈威势奋然斩去,那人骤退,遂斩于地,霎时地裂山摇,可见威势。祝畏山欲追上前,却被楚还灵拦住。
暗中,只听那人道:“好敏智,好力道。”祝畏山喝道:“莫噪舌,要打便来,你莫不是怕了。”那人道:“莽夫之勇,若非慕伊晨士在侧,十个你亦是枉然。”祝畏山闻言大怒,举刀杀去,连挥数次皆空,气煞不过,大骂:“孬货,光躲有何用,有本事就接俺一刀。”那人悄然绕至祝畏山身后,便要刺,然楚还灵飞扇已袭来,遂避去。楚还灵忙扶住祝畏山,解道:“贤弟莫急躁。”又对那人道:“阁下高人,我兄弟二人未曾得罪于你,何必兵刃相交?”那人:“欲罢刀兵,得先有本事。”言讫,引剑游袭而去,一挑一刺,无不湛精,一闪一避,无不飘迅,以一敌二,毫不怯力。实则,祝畏山攻袭虽霸道,但行动着实缓慢,那人写意躲过,视祝畏山几为无物,只算是楚还灵与那人独斗。
激斗正酣,忽听道:“好不精彩。”三人大惊,分执两处抵望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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