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大脚趾的左脚黑乎乎的，看上去挺吓人的。而这只吓人的脚就露在雪白的被子外头。
郑萱继续对我道：“自那之后，爷爷时常犯热病，尤其是头热，这两年越来越严重，发作时都疼得死去活来的，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里只能干着急。”
虽然曾经做梦梦到过，可我当时是不信这些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你爷爷是不是这里有问题？要不然怎么可能平白无故闹出什么怪火，我看肯定是他胡思乱想想出来的，人老了都这样，别当真。”
郑萱正要辩解，他嫂子春娥将一碗麻黄桂枝汤端进来给郑老喂，中药固然降火，可对于眼前的情况只怕是杯水车薪。
医生也搞不清楚郑老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只是按照人发烧的原理解释，说由于致热原的作用使体温调定点上移而引起的调节性体温升高，最常见的细菌病毒攻击，另外登山运动员高原反应得了脑瘤也会有热症反应，除此之外的其他情况也都在检查行列，可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最后只能采取控制的保守治疗方法。
春娥叫醒郑老，郑老迷迷糊糊中，喝完了药，睁开干巴巴的眼睛，看见郑萱和我站在一旁，便悠悠问道：“小伙子是谁？”
郑萱挤出微笑，坐下来拉起爷爷的手：“他是您找的那个羊倌的孙子，今天来看您的。”
郑老一听是我，眼珠子一下子睁大了许多，躺在病床上打量我，然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姚刚。”我正要回答，郑萱替我回答了。
我笑着补充了一句：“姚刚，也可以叫peter姚。”
郑老没有在意我到底该叫什么，在意的只不过是我的爷爷，我是来替爷爷谈生意的，所以也不计较这些，只听他又问我：“你爷爷是不是姚士元那个老家伙？”
我一听，他竟然骂我爷爷，正想发火，但郑老八十好几的人，又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跟他发火不合适，便佯装笑着道：“看来我爷爷姚三爷名气还挺大，连你这副棺材瓤子都知道，我真是替爷爷高兴。”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郑老，我心中的敬仰转瞬消失了，看着眼前的这个糟老头子，感觉他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
郑老也笑了，郑萱和春娥听了朝我直瞪眼睛，似乎是在警告我别胡说八道。
我只好耸耸肩，笑着缓和一下气氛。
郑老倒是不在乎，想了想又道：“最近我时常做梦，梦见自己又去了鬼岭子，莫名其妙的见到姚十三他们被人栓在石柱子上头放火烧，我就赶紧救他们，可是半天找不到绳头，可怕的怪火烧起来，连我都一块给烧着了，每一次烧到最后就惊醒过来，每一次醒过来浑身都烫的难受，前两天我又做了那个怪梦，一梦醒来满头的大燎泡，险些没死过去，也算我命大，从鬼岭出来还活了这么久。”
我上下打量郑老，见他瘦骨嶙峋，身上皮肤黑一块紫一块，就连手指头都不免如此，一看就是被内火烧出来的，这到底是什么怪病，我从来都没见过。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这真是病，首都三甲医院一流的主任医师什么病没见过，可在郑老这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如果不是病，或者说不能用唯物观来解释的话，从相反的角度考虑，那么郑老总是挂在嘴上的怪火就真有其事了，我梦中所见都是真实存在的了。
郑老瞅了我一眼，见我若有所思，便道：“好像你也不相信了，哎，我不怪你，当初我也不相信，可是，可是这个世界上无法解释的事情太多，往往出人意料，只希望你爷爷看在职业的份上，能够帮帮我，让我死得其所，除了这些，我对他是别无所求。”
我随口问他：“帮你？怎么帮你？”
郑老道：“破除鬼岭火穴，仅此而已。”
我笑了：“我虽然不是爷爷的亲传弟子，但也知道改变风水格局那难了去了，你这可是有些为难人。”
郑老摆手：“不难，不难，对于你爷爷，真不难。”
我有些诧异，听上去他对我爷爷的了解比我还深，我忽然就想起那个梦，便问他当时一块去鬼岭的总共几个人？
郑老听我问，当时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为难，可我再三询问，他举起了枯瘦如柴的右手，五根手指头就像鸟爪子一样弯着，朝我微微的晃。
我说是五个？
郑老正要说话，忽然脸皮变得通红起来，眼珠子暴突出来，上半身抬得老高，胸膛挺着，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胸口有什么东西急欲想要吐出来，可怎么也吐不出来。急得郑萱和春娥忙给他捶背拍胸的折腾，可半天仍旧不管事。
郑老额头上青筋暴起，浑身剧烈抽搐，双手死死抓着被子，猛的眼珠子一翻，昏死过去了。
他脑袋刚落到枕头上，我发现那满是燎泡的大秃脑袋变得更加的红了，一只只燎泡充满了滚烫的血液，鲜红鲜红的，如同夜晚的霓虹灯。
郑萱和春娥慌忙叫大夫，转眼间病房里涌进来七八个医生、护士，一通抢救，乱糟糟的一片。
我回味刚才情形，郑老很明显是伸开五根手指头的，分明示意我当初是五个人一块进的鬼岭，但在我的梦里和郑萱所讲差不多，都是四个人：郑老、姚十三、老猴、狗蛋，那另外多出来的一个神秘人郑萱没有讲，郑老或许没有告诉她，我的梦中也看不到，之所以我看不到是因为那个人就是我。但我自然不可能跟着郑老一块去，因为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还没出生呢，不可能跟着同去，所以说，如果真的是另有其人，那么这个神秘人郑老一定认识，他刚才几乎要说出口了，却恰好病情复发，来的真是时候。
刚才郑老没有说完的话，我希望等他病情稳定之后再问他不迟。
可仔细又一想，面对我这样一个陌生的后生仔，他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有什么可迟疑的，为什么他要犹豫，难道第五个神秘人是我认识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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