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图海自从戡定了王辅臣叛乱,立功受封之后,奉命仍是镇留在陕西,主要职责乃是广积粮秣、训练行伍、筹度规划,为他日大清军入川铺平道路。直到接获圣旨,着他带同穆占火速起程赴京陛见。
正说话间,却见宫门打开,随见图海迈着健步走将出来,蓦然见到熊志契就挺立在眼前,即时抹掉那副严肃刻板的面容,换过一副两眼笑个眯成缝隙的笑颜,拉着他的手迭声攀谈。
熊志契心不在焉地对答了几句,问道:“图公爷,请恕我多嘴问一声,陕西那边的情况还理想吧?”
图海道:“都好,都好,假以时日,誓教吴三桂那老贼的好看!”顿了顿,一指穆占说道:“此番万岁爷钦令我带同穆统领同赴京城,除了正常的述职以外,最为关键的人物便是他了。”
熊志契一怔,尚没来得及详问,已见李德全站在内门口,操着那副尖嗓子喊道:“奉旨,宣熊志契、穆占觐见!”
图海拍拍熊志契的手臂,对着穆占道:“快去吧!”
熊志契与穆占两人同时向他点了点头,起步入内,对着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行过参拜大礼,并且依旨坐好。
李德全替他俩每人献上一杯香茗,接着退到皇帝的左侧,自始至终并未发出丁点声息。
今天康熙的神气看起来还蛮不错的,谓穆占道:“刚刚听过图海对你的评价,他对你可是赞不绝口的,朝廷能有你这样的能将,确实是我大清的福分!”说着把目光移向熊志契,依稀是想垂询他的看法,好歹他也曾和穆占接触过,对于图海对穆占所作出的考评是否有何不实夸张的情况,他自是心有定见。
熊志契点头认同道:“图公爷所奏,句句都说到臣心坎儿去了!”
穆占忙着打谦道:“图公爷和熊大人过誉了,穆占受之有愧!”
康熙龙颜展笑道:“朕百分百信得过图海相人的眼光以及对朕的忠诚,他嘛……”一指熊志契接下去道:“要是他能逆心讲句不实阿谀的言语,他便不是熊志契了!所以说,对他和图爱卿的评断,你应该是当之无愧的。”
穆占不敢多谦,应声道:“是!”
康熙龙眸内精光剧燃盛烈,让人莫敢对他仰视半下,说道:“朕正在心里酝酿着,拟派穆爱卿你去替满人争光、替我大清争光!”
一闻此言,穆占旋感豪气塞满了胸臆,亢声道:“万岁爷但有钦命,纵使是要粉身碎骨,奴才也断不会皱一皱眉头!”
康熙感受到他的热血沸腾,击掌大赞道:“好,铁骨铮铮,果然是条血性汉子!你听着,此刻朕便实授你为征南大将军,连同熊爱卿一起出征湖南,想方设法制造机会跟吴三桂那老贼决战,务求将那老贼的主力早日吞噬掉!”
三藩叛乱,转眼间便让清廷沦失了大半个山河,四海震动,人心不齐。幸好康熙皇帝贵在能够冷静对待战局的发展,并且能够深刻了解,三藩中最棘手的当属吴藩,至于余下二藩则属枝节问题,但须能在这二藩边缘调集足够的兵员镇慑,便可迷惑二藩,束缚二藩反叛势力的扩展。”
现在回顾康熙打从叛乱初起至今所采取的一系列安抚民心、对敌斗争、军事部署等等策略,无不点中要害,奠定了三藩反动势力无以为继的夯实基础。继而平定察哈尔蒙古布尔尼、陕西提督王辅臣的叛变,越能振奋人心、大挫敌焰。表面上来看,朝廷与吴藩依然是处于平衡对峙的状态中,实则在力量的对比天秤上已然悄无声息地向朝廷一边稍有倾斜,吴三桂等反叛势力业已走向疲于奔命的窘境里去。
面对形势越来越有利的时期,康熙兀自未敢稍有耽逸,照常勤于理政、亲裁军务,渐渐地拿捏出“欲抓鸟,先端窝”的道理。简单点说,便是改正面进攻为迂回包围战略,设法切断敌军的粮道,此举若成,败敌便是指日可待。
而在当时,吴三桂的军粮主要是储藏在长沙和衡州。考虑到衡州乃属老贼的战略要塞,驻扎了大量的精锐部队,短期间是无计可以动它的,遂将目光指向守卫相对较为薄弱的长沙。他在给主理湘省战务的安亲王署定远平冠大将军岳乐、多罗顺承郡王宁南靖冠大将军勒尔锦、多罗贝勒署安远靖冠大将军尚善的谕旨中,多次阐明了攻打长沙的重要战略意义:首先可以断贼饷道,其次是能分贼兵势,再次则可严扼广西咽喉,最后则能固守江西门户;谕旨中敦促三位大将军在“固本培元”的同时,务须亟早谋划妥当,尽早拿下长沙。
本年年初,当王辅臣逆势正处于如日中天之时,吴三桂以为可以来个浑水摸鱼,侥幸夺下荆州、襄阳这两座战略要点。决断已定,分兵数路:留兵七万守长沙、醴陵、萍乡,东拒江西岳乐所部;分兵七万守岳、澧诸水口,扼住驻防在荆州、岳州清兵的咽喉,希望能拒长江以北的清军;另一路则是占据湖北彝陵东北的镇荆山,并且纠合来附的山贼掠谷城、郧城、均州、南漳,窥逼襄阳,兼可遥通西北的叛军;他自己则是尽率精锐赶赴荆州上游的松滋,居中调度诸路进兵的事宜。
岂知人算斗不过天算,吴三桂自以为严密无缝的军事布置,却早已落入康熙的算计里去。康熙除了谕命勒尔锦增强荆、襄的兵力固守外,还命简亲王喇布率兵从江西直扑湖南,与勒尔锦、尚善、岳乐形成合围的“天罗地网”。
吴三桂这只人老成精的狐狸,竟然嗅着时势有异,尽管自己再如何老奸巨猾,却也不得不骇然佩服康熙在手掌中运筹帷幄手段的精熟,无奈之下只有统领十余万主力急比丧家之犬回返长沙,广置壕桩,做足防守的工事,另待他变。
谅这老狐狸不大容易猜测到康熙对敌势了若指掌,从而设下环环相套的“陷阱”,一计不成另生一计:早已算计好吴三桂必会亲自率军支援长沙,若此一来,那么岳州、澧陵诸处的守军肯定有一定程度的削弱,传谕各路大军乘机进剿,实现迂回包围的作战意图,就算不能揪下吴三桂的贼首,却也能将这老贼挟以行暴纵恶的主力连根拔除,倒要瞧瞧这老贼还能怎样逞恶下去?
然而,勒尔锦、尚善等诸王、贝勒不是拥兵自重,对统军灭贼患得患失,从而白白贻误战机;便是部署不力,与敌军激战的战果微乎其微,进境非常迟缓。鉴于以上的原因,竟让吴三桂稳住了长沙,缓过口气,或许是这老贼尚自命不该绝吧。
这一道军讯遥传到了御驾前,康熙若不感到气冲牛斗才叫不寻常,恨不能就要向勒尔锦一众办事不力的大将军们的屁股上狠踹他妈的几脚。转念想来,目前前方战事正紧,如果在此时明旨降罪的话,便是货真价实的傻瓜行径,须得学学熊志契“隐晦忍气”的功夫,逐点逐点地将满腔怒焰掐灭了。
几经深思熟虑,思忖战事的发展已经朝着有利于朝廷的方向,在平定察哈尔蒙古以及王辅臣之后,朝廷已经可以从裕地抽调部分兵力加入南方的战场去。乘着吴藩贼众已属疲累不堪的军旅,若有一勇将率领朝廷这支生力狼师赶去增援,必然可以狂风清扫落叶的势头重创吴藩,而这位能够胜任的勇将,最后选定了穆占,碰巧遇上图海返京述职的同时,谕令穆占随行来京面授机宜,对他寄予重任和期盼。
其时当面听清康熙的皇命,穆占即感豪慨填膺,更感任重道远,起身磕拜道:“奴才遵旨,誓将不负主子的厚望!”道完此话,尤感热血滚烫不已,面门一片胀红。
反观熊志契,便跟失了主魂似的,心乱如丝,恍惚中也能见到穆占跪拜皇帝、有听穆占说话,可这一切又都像是虚幻飘渺般,自己整个人就不存在这世界上一样。
当然,对他的异样举动,康熙可说是见怪不怪了,谓穆占浅含笑意道:“你也累了,就先回去赐宅养足了精神,好好和家人团聚团聚,再用心琢磨出一个剿叛除逆的章程来。李德全,你替朕送送穆爱卿。”
李德全唱喏道:“领旨!”向穆占一延手,道:“穆大人,请!”
一等他俩施礼毕告退了出去,康熙古古怪怪含笑横过熊志契一眼,款款优娴地啜了口茶,张启龙腔道:“可别憋着,有什么话儿就直讲嘛,现场就只咱俩两人,不怕会有第三双耳朵窃听了去。”
熊志契也不多作矫饰,开门见山地说道:“皇上,你是看透我这个人的,最不愿意看见的便是血腥杀戮,何以仍要我陪着穆统领上前线?”
康熙淡淡一哂,亲自帮他添了杯茶,把手儿凑近火炉趁趁温热,道:“你先别急,且听听朕详细点说嘛。你还记得平定平凉叛变吗?朕的神威大将军火炮压根儿便顶不了用,也多亏靠你出马摆平了。展望南方的战事,铁定是旷日持久的,也就铁定极有可能出现类似平凉城那种非你出手不能解决的情况,难道真到了那时候才叫你千里迢迢地赶去处置?须知远水难救近火呀。所以,朕才想到让你和穆占一同出征,正规战事由他负责,你主要对付的就是武林异士的奇功、阵法、法器,朕所言可是为公之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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