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闻此通解说,熊志契内心矛盾丛丛:就因康熙所说的和臆想的情况甚有可能出现,况且师尊谆谆叮嘱过自己,要自己倾尽肺腑地扶助康熙,既然这样,自己又怎能推辞得了呢?但是另一方面,是自己真的不希望目睹那些血肉横飞的杀伐场面,想想看,父母含辛茹苦拉扯大一个健壮的男孩,却给一刀一枪就毁掉了,人心何堪!
又听康熙道:“除了刚才说的原因以外,还有两个是特意为你考量的因由,你想听听么?”
熊志契大感奇惑,道:“还是皇上直讲其详吧。”
康熙欣然道:“据驿报:每逢朝廷大军与叛军展开生死殊战的时候,半空中总是一成不变地出现一颗茜红欲滴的扁圆珠,有如成人拳头般大小,其体所放的光芒足可匹美金乌。最令人惊骇且难以置信的,是它能使死者的血液如附灵性,疾速飞上空中迅速汇合注入珠内。”稍顿,锐利的眸光落在熊志契脸上,拖长语速道:“依你之见,这颗异珠会否便是……”
熊志契的声线竟压制不了有些颤抖接话道:“便是血魂阴月!”
康熙奋力点头道:“应该八九不离十,这是第一个因由。”稍停了下,才道:“第二个因由,是有关你的师门。令师已然辞世,融门乃至奘宗不可能长久空缺主心骨,对吧?假如新的掌权人一改令师的初衷,你想像一下,后果会是怎样?”
熊志契自我思索,觉得康熙所说的合情合理,奘宗的宗主、融门的门主不可能无休止地悬而未定。一旦新的宗主、门主是持有严重满汉民族成见的,不顾一切树起反满复明的旗帜,那该怎办才好?
想到此处,豁然明解康熙洞幽烛微的心机:自己若是和穆占一块统领雄师出征,则可名正言顺地向世人明示,自己有整座清廷作为倚靠后山,以大清王朝目下的实力,那是任何门派帮会招惹不起的?日后奘宗、融门真的推选出了掌权者,要是不改龚念庶法牍遗愿便万事大吉,否则也不致于够胆公然相抗满清之威。
眼前既然摆有此二公一私好处的考量,熊志契哪还有再推辞不去的理由?出了大门,才发现图海、穆占还留在这儿,遂相约上了一趟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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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上大厅,段志鹏两颗瞳仁神光阵阵,瞧着四师弟一腹心事归来,心鼓直擂个没完,关切问道:“出了啥事了?”
熊志契浑身直感筋疲力尽,颓然坐落椅中,扼要向二师哥讲了事情的始末。
闻知事情头尾,段志鹏并没出现像熊志契那种郁闷阴愁的神情,反而是十分雀悦道:“皇上果真是思虑周到啊。我说四师弟,怎么你便这样不懂变通啊?你不是希望少添杀孽吗?有句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你总听过了吧?依为兄看,你大可依循皇上的机宜,襄助穆占南征,争取尽早遏止横流为患四海,算起来,可就不知阻止了几多杀戮、挽救了几多苍生活命了。”
耳闻二师哥这一分说,才使熊志契的心里阴霾层层稀薄。
再听段志鹏续道:“自你离山至今都快九个年头,除了在青云山见血魂阴月这一异宝出现一次之后,便是再无下文。如今则是一次一次现迹现踪,不是给你大把的机会寻而毁之?那你说,你还有什么顾虑不去的?”
熊志契神识里明灯爆亮,兴奋道:“那我就去!”手握二师哥的手问道:“那你陪不陪小弟一块儿去?”
段志鹏见他这般童真、这般依恋自己,既感温馨复感好笑,道:“现在愚兄是在宫中当差,也不能擅自乱去呀,须得听听皇上怎么说法。”
语音方灭,已听虞志谌亢声说道:“也不须请示万岁爷了,他定会准允师哥你同去的。”说着话,人已经跨步进了大厅。
段志鹏问道:“你不是在宫里当差么?为何这么早便回来了?”
虞志谌道:“是万岁爷特准的,他要小弟赶回来传旨,不只是二师哥你,就连小弟也允准可以共赴前线斩贼立功。”
段、熊两人互觑一眼,越发钦佩康熙的手腕,谋事极尽严密。
又听颜志悫道:“还有我呢!”当她的身影俏生生出现在厅前,望着段、熊二位师兄满带诧异的眼光,抬起脑袋道:“怎么,我不能去吗?别忘了哦,我也是精熟超元武艺的,照样可以上阵斩敌建功,不会输与你们。”
段志鹏见她越说越神气,不禁揶揄她道:“说破了,你就是舍不得五师弟,没他整日价粘在一起,你哪能习惯?”
一闻此言,管令颜志悫这位少妇春颜扑满红霞,秋波剧翻以黄河咆哮的速度卷向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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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穆占领着这支生力军在午门接受皇帝的检阅,并作陛辞,康熙亲赐敕印,御训一歇,大军开拔,亲自出西长安门送行。至于对熊志契的体心话儿,老早就说了!
除了段志鹏、熊志契几位同门,尚有费耀色、屈浩、葛水痕、徐丹崖、凌廉同行。因为康熙考虑到,自己身处紫禁城内,断无半分凶险,而熊志契一行人的前路则是满布荆棘尖刺,必须群策群力方可期望告成大功,所以御命费耀色等人也随军出征。
大军起程出了十几里地,便见前方哨探来报:有二位自称精通超元武艺并且也有涉猎阵法玄奥的人,现来投军平叛。
这话飘入熊志契两耳,心念一翻,立时明了,策骑赶了上去,果然是不出自己所料,正见洪洁瑜和沐瑞凤各自坐在骏马上,丰采有多迷人便是有多迷人,向着自己粲然笑着,可也不知勾了多少壮男的魂儿去。
段志鹏从后面赶上来,不禁赞夸二姝颇精算计人:以她俩和熊志契的交情,此时此地,先就别提她俩真懂超元武艺或是阵法演绎,即使全然不懂,熊志契也很难硬起心肠直接赶人。假设一下,如果是在大军出京前,她俩提出要随同出征,大有可能就会遭到拒绝。照此看来,二姝用的不就是“打蛇打七寸”的妙策么?
又想,沐王府跟吴三桂实乃永世死仇,她俩痛恨吴三桂入骨那是没得说的,眼下她俩主动要求跟随清军开赴前线,说到底,无非是为了要吴三桂的好看。然则如此一来,不正是为清军效力吗?事实呈现在眼前,她俩确是如许而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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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出师,强而有力地证明了康熙慧眼识人的神力:穆占独具将才,沿途下来,俱能严明军纪,做到与民秋毫无犯,广收民心;每战都能锐勇争前,对下关爱,赢取军心;以此一支生力军出征,自然是每战必克。再者,兼有段志鹏这位精读兵书典籍的人在旁协助策划,另有二十余门攻城炮、野战炮助阵,可说是如虎添翼了。
由京城南指而下,敌人望风纳城景从,十座城池中倒有七八城自献关防,并没出现熊志契最不忍睹的残杀情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血魂阴月未曾一现魔踪,成为心中的死结。
是日大军到及江西省安福县。该县位于江西中部偏西的位置,地势西北高、东南低,三面环山。
阳春三月,本就是花团锦簇的时节,但落入这支奉命征讨逆贼的雄师眼里去,再如何妩媚绽艳的景象,也等如隆冬陋景,了无生气。
前面是两座山峦分列左右,中间则是一大片翠色欲滴的森林,人眼望去,差点也给迷住了。而那两座山峦恰如安福县的地势,左首那山较高,但说到底两座山均是崔嵬险峻,气势慑人。
穆占在鞍袋里取出行军地图,看了几眼,说道:“过了这座密林,再绕右转出七里多远便可到达县城。”
正在这时,望见一名驿卒控马如风疾奔而至,到了跟前便即滚鞍下马,单膝跪倒道:“禀上将军,我军负责刺探敌情的十四名细作,在密林内腹全变成了一具具石人像!”
闻报,穆占身子一震,变色失惊道:“什么?”因他心魂儿不属,手儿一松,那张行军地图随风飘飞出了几丈后落地。
一名亲兵跳下马背,替主帅捡回地图,自己先收着。
穆占吸口长气,缓缓喷出,这才缓过神来,惊叹道:“难不成在这世间确有此类怪异事情?段兄弟、熊兄弟,二位对此有何看法?”
段志鹏早在心里推敲过此事,听及所问,乃道:“一旦此事属实,不难知道,肯定是法器或是布设阵法造成的。”
熊志契与师兄的意见趋于一致,附言道:“师兄说得甚是。”
穆占远眺森林内腹一眼,两道眉头皱在一起,问道:“似此情况,该当怎样对付才算妥当?”
段志鹏道:“我等在此也属空谈成分居多,不如先令大军暂时驻扎在此,由我等进去林内一探底细,然后再商酌出一个有效的办法来。”
穆占极感同意点头道:“便这样办。”右手高高举起,那名亲兵会意,从军袋里掏出一只法螺,深纳口气,当即呜呜地吹了起来,全军就地停下,齐刷刷地步伐整齐,可见穆占理军术的高超。
法螺吹响表示停止,而牛皮号角吹响则代表进军,此乃穆占特别规定的行军指南。
时下,由穆占领头,段志鹏诸位同门、费耀色等擒拿鳌拜有功的人、洪洁瑜师姐妹俩以及那名亲兵,一共十三人挽缰驰马直入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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