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生偷睨了眼怒火正盛的皇帝，一语不发。
“贤妃与皇后可有过去？”车非轩浓眉重锁，走下玉阶。
跟在海德生身后的一个小太监恭声道：“回皇上，淑妃娘娘已请了两位娘娘过去。”
车非轩心中一紧，独孤溪宸不再克制，此事必不能善了了。他来回踱了几步，良久未曾出声，待开口，居然不急不缓的对海德生道：“朕今夜便留在韶华宫。”
海德生自是明白皇帝话中的深意，面上表情始终未变，一径沉稳的应道：“是。”
车非轩拂袖走回杜芷蘅的寝殿，甫一入内便见得杜氏霍然静立于珠帘前，尚来不及敛去隐怒，急忙问道：“怎起来了？”
杜芷蘅微微一笑，“臣妾睡不着。”
车非轩缓和了面色，笑道：“如此，便陪朕手谈几局，如何？”
杜芷蘅点头，扬声唤了丫头来置摆棋盘。
一局过后，杜氏赢了半目，车非轩笑道：“爱妃棋艺大长了。”
杜芷蘅温婉道：“并非臣妾棋艺大长，而是皇上今夜不忍弃子。为了保全诸子，难免束手束脚，不得施展。臣妾赢得实在侥幸。”
车非轩心中一愕，隐去笑容，浅叹道：“你倒是将朕看得通透。”
“不是臣妾看得通透，而是皇上流露出了不舍之意。”世上，怕是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愿意被人看透吧？
车非轩低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女子总是要将话说得滴水不漏。收回了棋盘上的白子，他认真看向杜芷蘅的眼，探究的，带了满满的兴味儿。
那是一双烙印了“聪慧”二字的眼，并不算很黑，如同她色浅的发，但眼白却是极白的，有些冷冷的意味。让人一下子想起了冬日里的冰和雪。在这样少风的夏夜，给人沁入心扉的清爽。映在她眼中的自己，此刻尤为清晰，仿佛是以清澈的溪水为镜。
这一夜，二人的话都不多。车非轩离开韶华宫的时候，已是五更天，临近早朝的时辰了。
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清风在杜芷蘅耳畔小声嘀咕，“清荷宫已是闹翻天了，皇上竟还有心思与您下一夜的棋。”
杜芷蘅回身一笑，“他对那边不闻不问，是想保住那二人呢。”
清风不解道：“小姐，这如何说？”
杜芷蘅徐缓说道：“任何小事一旦惊动了圣驾，是不可避免要变成大事的。单是尉迟莲平素拿宫女撒气致人身残的事，深究起来便已足够废黜她了。是以皇上不予过问，尉迟莲与独孤溪宸的纷争无论闹得多凶，互揭了多少罪恶，都只是女人之间的小事，仅需皇后出面即可。而皇后身边有贤妃，商遥容是个聪明的女人，极会察言观色，揣测圣意。车非轩认定她会劝诫皇后息事宁人。”
清风道：“若是如此，我们岂非要无功而返？”
杜氏莞尔一笑，“事情自然不会如此。一来独孤溪宸不会像上次那般忍让。她是铁了心要除去尉迟莲的，岂能任事情平息下去？二来皇后也不会像上次那样让事情不了了之。商遥容虽会劝诫她，皇后却是定然不肯再错过这个机会的。只怕她做梦都想让独孤溪宸栽个大跟头呢。”
远天泛白，杜芷蘅的目光缥缈而去。
清晨，仅仅浅睡了不过半个时辰的杜芷蘅梳洗过后，一身素雅的前往皇后的坤和宫。
今日的坤和宫显得尤为热闹。低阶嫔妃们在玉阶下三五成群的议论着什么。见到贵妃走下肩舆皆敛衽施礼缄默了一会儿。杜芷蘅从碧云身旁走过，转眸睇了她一眼。眸光扫过她仍旧平坦的腹部，很快便收了回去，抬足登上玉阶。
昭仪淳于汐落、充容夏侯珞珞、美人姒婲儛在玉阶上同向杜氏施了一礼。夏侯珞珞拉过她，耳语道：“杜姐姐可听说了昨晚的事？”
杜氏一副全然不当一回事的平静道：“倒是听说了，想来并不是什么大事。”
淳于汐落也温柔道：“便是同胞姐妹也难免偶尔吵上一两句嘴……”
夏侯珞珞语带神秘道：“这回可不是寻常的吵嘴。香馥宫里传出的话，说淑妃娘娘买通了个会功夫的小太监夜里扮鬼恫吓在朝天山望君殿已经受到惊吓的尉迟修容，修容这才愈发一病不起。只是修容一直还以为自己是被恶梦缠身呢。”
姒婲儛插话道：“她自己怕是不会做恶梦的。”
夏侯珞珞未及细想，当即问道：“为何？”
姒婲儛淡然道：“她便是别人的噩梦。”
一句出口，霎时尴尬了气氛。如此直白的话，终究是不太适宜的。
淳于汐落静雅一笑，看向夏侯珞珞道：“后来呢？”
“后来？”夏侯珞珞微愣，“后来直到昨晚修容才发觉了事情蹊跷，一查之下，竟在一个太监房里搜出了死人穿的寿衣和一堆扮鬼的行头。一经审问，那太监交代说，是淑妃娘娘指使他的……”
“尉迟莲便信了？”淳于汐落小声质疑。
姒婲儛接道：“修容娘娘是何等人物？牛鬼蛇神怕是吓不了她的。要想扮鬼吓她就只能扮那些因她而往生的鬼，而这宫里头知悉那些鬼的除了淑妃娘娘还能有谁？审问不过多此一举。”
淳于汐落不再言语，杜芷蘅睇向了她。只见她仍是一贯的恬淡，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可她今日说的几句话却实在只得思量。话虽不多，然句句是关键之语。没有她那简短几句的引导，夏侯珞珞与姒婲儛不会说出那些话来。
而那些话一旦说出来，是极易流传开的。宫女太监们虽未近身，但只要有些许功夫，随侍在几丈开外的他们要听清几人之间的谈话并不困难。
这样的谈话内容一旦传入车非轩的耳朵，绝对够夏侯珞珞和姒婲儛禁足一段时日了。
思忖到这里，杜芷蘅轻笑点了点夏侯珞珞的额头，“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玩笑话。”
夏侯珞珞正待分辩，杜氏一把拉住她的手道：“该入殿了。”
几人快步走入凤栖殿，已先入殿的妃嫔们起身请安，殿内一个宫女见是贵妃来了，忙迎上前恭敬道：“皇后娘娘请贵妃娘娘入后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