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点困了,但是我们护士是不能睡觉的,万一来了急诊,哪怕是过年,没有人接应,也会算我的责任事故。
我去泡了一杯茶,拼命地磕着瓜子,脑子里面还是一团浆糊。
索性关了电视,坐到护士站发呆。这样至少我会清醒地意识到我现在的状态是在上班。
张教授给我描叙的“美好”前景一直在我脑袋里面盘桓。但是我愿意过那个小田护士的生活吗?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确切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象盼皇帝宠幸妃子一样盼望他的幸临。
人生的几十年就在这种满足与不满足,等待与徘徊中蹉跎。
我想,小田一定是太爱那个胡教授。她才可以做得到。
而我呢,我才二十岁。我对生育没有天然的向往。我觉得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我怎么可能承担得起抚养另外一个孩子的过程?
我虽然很希望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但是这,并不是我要走的路。
我几乎要鼓起勇气,在第二天下夜班的时候,将那2000块钱,不,是2100块钱还给张教授了。
可是,第二天,鬼使神差地,我在他还没有起床以前就提前交接班下班走了。
大年初一大的商店只开半天门。我直接冲到我早就看好靴子的那一家百货公司。
还好,那双靴子还没有被卖断货。小薇的是黑色的,我不想和她的太一样,显得我抄袭她的时尚,我选了双深咖啡色的,一穿到脚上,我就走不动路了。
我真的不愿意脱下来了,它们就像是为我定制的一样,那么地贴合我的脚型,腿型,软软的皮子像我的皮肤一样会自由地呼吸。
我看看价格牌,2098元,我吸一口气,我的妈呀,这不是将昨天的收获全搭进去了吗?
我又到镜子前去走一圈,在想:是买下,还是脱下来。
太贵了。一个声音告诉我,不买这个牌子的可以买两双了,或者买一双鞋子还可以选一件衣服。
我万分不舍地将它脱下来,售鞋小姐过来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不忍放弃,问她:“有没有折扣?”
小姐笑笑,“这一款,已经折过了,刚出来的时候卖2500呢。那边架子上有便宜的,打5折的靴子,款式也很多啊,小妹身材好,穿什么都应该不错的。”
我循声去看那个架子上的处理品。虽然它们也不赖,但是就是没有那种让我心中为之一动的感觉。
我说,“我再看看。”
我又到别的鞋柜去转了几圈,其实我以前来这里转过很多次了。
我小心地摸摸我的钱包,终于下定决心地回到那个柜台,说:“请帮我把这双靴子包起来吧。”颇有壮士断腕般的决然。
我拿着找回来的2块钱,在心里苦笑,还可以坐公交车回去。
春节过后,我穿着新靴子来上班,一上班,我就注意到很多人的眼睛都盯着我的腿看,我有一点小小的得意,犹如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一样,我觉得自己突地脚步轻盈,像在高空中跳舞。
中午休息的时候,护士们围着我看来看去,七嘴八舌地说,“真不错,小嫣的身材好,特别适合这种长筒靴”,有一个年纪大点的护士还自我解嘲地说:“我这个大象腿,这么漂亮的靴子给我穿只怕也是猪八戒穿珍珠衫,四不像。”
我感觉我内心有无数朵虚荣而嫣然的花儿,在一朵一朵地打开她们丰盈的花瓣。
果然春节过后没有多久,科室里的小道消息开始疯传,张教授可能要调到人事处当处长。
我的心动了几动,这可是机会啊,如果他真的当上了,想贴上去的人还指不定有多少,现在医院的人事制度就是这个样子,多少临时护士梦想着可以转正啊。
我也注意到他在交班的时候,眼睛在我的靴子上扫来扫去。
离我们上次的谈话也有些日子了,他表现出来的若即若离,令我感到内心犹如有小猫在抓,不是痒不痒的问题,而是痒了,却挠不挠得到地方的问题。
我的心里似乎就有了那么一点鬼鬼祟祟的感觉。
而张教授是怎样洞若观火的人?看他给病人换套管的那个筋道劲儿就知道了。人家是在刀山火海中滚过,大风大浪里淘过,血肉之中历练过,我的那点小伎俩,小招数在他面前不是被他一目了然地看在眼里吗?
果然,在周末的时候,我接到他的短消息:“小嫣,新靴子很漂亮,很配你的腿。”
我犹豫片刻,还是回了过去:“多谢您借钱我买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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