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染月方才柳儿送回房中又折返回去,在门口撞见夫差时,颇觉意外。
她下意识上前向夫差躬身行礼,却不防备的被他拉到一僻静处,冷眸相对:“今日之事,不准说出去半个字。”
“那姐姐……”
“不行!”
“可是……”
“你只管照顾好她,不必多问。”
他寒意凛凛的目光冷冷从她身上扫过,隐隐带些戾气,却未多做言语,只在察觉染月心中不安后,退后半步,而后便阔步离开。
寒冷的夜里,寂静异常,唯有夫差鹿皮软靴踩在松软雪地上,留下些许声音。
“难道看她日夜伤心下去?”
情难自抑,染月因他决然离去的身影,终不可抑制的一句话,也是这句话终让夫差神色微征。
他停逗下脚步,清冷眼神闪现过一丝无奈却并未回头,凝望着前头依旧冷冽的飞雪,只沉下语气缓缓说出一句话:“不会很久了,清理了不臣之人后,她会是寡人唯一的王后。”
小厮将夫差侧妃的旨意晓谕六宫的时候,以晴正长身立于房门外,凝视漫天纷扬飞雪。
身后柳儿拿一件风衣替她披在身上,劝说:“回去吧。”
“什么时候进宫?”
“恩?”
她收回望向远处的视线,凝眸看她,半晌又喃喃的问:“卫国公主,什么时候进宫?”
“姐姐……”
染月骤然握住她的手,凝视她清辉明眸里的深深伤痛时,只觉为难万分。
诚然,昨夜夫差的一番话,已让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大半,可是也正因如此他,她却越发不能不为以晴考虑。
辗转反侧再三,她也终想清楚,唯有让众人的视线盯在旁人身上,她才能真正免于后宫之祸。
也就是夫差现在要做的——纳妃。
想到这儿,染月终打定主意,狠狠心道:“卫国公主会与伍尚的女儿一同进宫为妃。”(伍尚是伍子胥的哥哥,因遭陷害,为楚平王所杀,所以也就是染若也就是伍子胥的侄女)
漫天的风雪迷乱了她的眼,她眼角润湿着落下一滴泪,却不知为何。
苦涩?抑或失望?
大概都有吧,只是皆敌不过心底最深切的哀戚。
伍尚的女儿。
呵,她竟不知,一个心竟可以割裂到如此地步。
这样笑靥如花的两个女子,大抵足以让他将当年许诺的唯一尽数忘干净了吧。
罢了,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只可惜物是人非,一切早已复当年。
殿前耀眼的红梅悄无声息的开了,妖娆到窒息。她褪下身上的风衣,缓缓移步院中石廊前,凝视院前枯朽枝木上的一只寒鸦,阖眸无奈的笑。
也许能这样不负相离,最好。
“大王,染若是微臣兄长留下唯一的孩子……”
“伍相国不觉得吴国妃子之位,很荣耀吗?”朝政殿之中,夫差坐看堂下伍子胥焦躁陈情,冷眉相对看他,脸上尽是阴寒之色。
“可是……”
“还是伍相国觉得,做我夫差的妃子,尚不及嫁一草莽山民?”他横袖,摔下一打奏折,上面尽是些参奏伍子胥多年来招兵买马的证据。
凝眸看向伍子胥眼中震惊,夫差唇齿笑得凛然。
是了,该当如此让他惊骇。
难不成他的不过问,就是纵容他的为所欲为?
他要借此一事敲山震虎,也要借此让伍子胥真正警觉,到底谁才是这偌大吴国之中,唯一的王。
诚然,夫差为护住以晴安全,无奈册妃不假,可被册立为妃的伍尚之女染若却能起到一件双雕的作用。
这些年伍子胥明里暗里的培养了多少自己的势力,他岂会不知。
只因念及他伍子胥为三朝元老,立下无数战功,才未多加责备,也只当他图一时权贵而已。
直到那天,伍子胥率领亲兵,轻而易举攻进了清州苑,夫差才不能不多加忌惮。
他手眼尚能顾及的姑苏城尚且如此,那城外各地所歌功颂德的是谁,竟未可知。
于夫差而言,伍子胥宛若长在心上的一颗毒瘤:不能轻易除去,却更不能轻易放纵。
若要制约,势必要从他弱点下手,而若能以他视作掌上明珠的侄女做胁,克制一二,倒也算上乘之举。
待伍子胥冷汗拾起一本奏章,缓缓打开之时,夫差方稍缓和下脸色双手交迭背于身后,冷冷:“伍相国还有什么要说的。”
寂静的宫殿之中长久回荡着夫差清冷的声音,伍子胥看着那绢帛上清清楚楚的帐数,心中一颤一颤的寒冷。
良久,他抬起头,以极的姿态向他深深跪下去,用厚重到嘶哑的嗓音对他说:“臣伍子胥,谨遵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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