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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抗租(2 / 2)

院子里,张老爷吩咐管家:“留他一条狗命,明天收租院那我还有用。”

张才点头答应:“知道了,老爷。”

黑暗的院落里,鬼火一样的灯光在闪烁,远远的传来了刑具的声音和受刑人痛苦的叫声。

夜已深了。

陈家贵和两个农会会员赶到龙门乡河西农会总部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农会主席毛本忠此时正带着本地的一些农会骨干在场地上cāo练,看见他们三人,就赶紧迎了上去。

“毛书记,出、出事啦!”陈家贵气喘吁吁。

“别着急,你们慢慢说。”毛本忠拖来一条长凳让三人坐下。

“常虎子昨晚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偷袭,是张家围子的人干的。他们把人逮进了张家围子,现在生死不明。”同来的老刘讲了事情的经过。

“振邦二少爷临走时交代,有什么紧急的事都要过来找你,所以我们一清早就赶来了。”陈家贵继续说道。

毛本忠拍拍家贵的肩膀:“你们来的很对,很及时。”

“张家围子的人昨天就在各个庄院的门口张贴了告示,要张家所有的佃户今天都要去他们家在河西的收租院。原来他们早有预谋,准备对带头抗租的常虎子下毒手了。”

“这是叫擒贼先擒王,杀鸡给猴看。毛书记,虎子是个好后生,你可要救救他。”老刘着急的说。

“这个老恶霸,竟敢对我们农会的人下手,他活的不耐烦了!”毛本忠气愤的站了起来。

他向周围的人招招手,人们聚拢了过来。

“你们马上分头去通知胡苏明、丁香犀、江遥、李伯炎他们,还有河西各乡镇的其他农会干部。要他们带领全河西四镇一十二乡的所有农会会员,务必在今rì午时前赶到河西张家围子的收租院!大体情况你们也知道了,下面就分头行动吧!”毛本忠果断下达了战斗的指令。

众人匆匆散去,很快就消失在清晨的雾霭里。

“要不要我去找大少爷和那个田书记,要他们出面去说情,救回常虎子?”陈家贵问。

“你家大少爷、田书记和张家围子的那个老财主,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这样的事他们是不会帮我们的,我们农会的事还是我们自己解决吧。”毛本忠一边说一边取下挂在树枝上的短枪,别在腰间。

“午时前我们农会的人到不了河西咋办?那时候常虎子的xìng命可能就不保啦!”同来的农会会员很是着急。

“我现在就和你们一道去河西,我们混在张家佃农中间,到时候见机行事吧!”毛本忠坚定的回答。

早霞染红了天空,毛本忠、陈家贵和十几个农会骨干已经走出了西南山区,来到了河西平原上。对岸淠河和西河交会处的三角地带,有一处树木葱茏、青砖黑瓦的庞大院落,就是张家围子了。而他们的目的地不是这座庄园,而是距离庄园五里地外的张家收租院。

为了水上运输的便利,河西各家围子的收租院都建在西河和淠河的边上。张家租院院落宽大,门口匾额上龙飞凤舞“收租院”三个鎏金大字,让往来的佃户们胆战心惊。

才rì上三竿,整个院落已坐满了黑压压的乡民。对于他们来说,生存是第一位的。张家要收回出租的田地,就等于剥夺了他们仅有的生存权。所以,他们都来了。张老爷很悠闲的吸着水烟,管家张才和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家丁站在他背后。看着下面卑微的佃农,张老爷很满意自己的威慑已经见效。但这还不够,他还要在这个威慑力上在加一把大火。

浑身血肉模糊的河口农会会长常虎,已经被绑在廊柱上。他看上去像个濒死的人,只有偶尔睁开的喷火的双眼证明他还活着。夹在人群中的陈家贵忍不住要摸腰间的家伙,毛本忠阻止了他。

“诸位乡亲,古往今来,佃户种田、东家吃租,天经地义!这佃农和东家谁更依靠谁也是明摆的事情,东家们一两年不吃租,不会伤筋动骨,可你们这些佃农们,一两年没地种,全家就得饿死!刁民常虎子不感念东家恩情,鼓动乡民闹事!抗租、抗息,公然想置东家于死地,想断诸位乡亲的活路!此等土匪强盗之行径,为世人所不齿。今天我要在这里为民除害!”张老爷坐在太师椅上,端着水烟袋慷慨陈词。

“狗rì的!少在这假仁假义,是我们穷人的血汗养肥了你!乡亲们,别听他的,不是孬种的就站起来,打倒这个吃人的恶霸!不然的话,他今天怎么对付我常虎子,明天就会用相同的手段来对付你们!除非你们愿意世世代代像狗一样的活下去!”常虎子狂骂道。

“把他的嘴给我闭上!”张老爷并没有被激怒。

管家张才和两个家丁凶狠的冲上前去,用一块破布塞住了常虎的嘴,常虎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人群象死一样的寂静,人们的眼里充满了愤怒和惊恐。陈家贵又想站起来,被毛本忠再次拉住。

张老爷站了起来,拄着拐杖在廊台上来回的走着:“不想做我张府佃户的,今天就可以退租,我张某人决不为难各位。但必须叫家里人先把今年的租子给交了,否则就别想出这个院门。张管家!”

“在,老爷!”

“把租院的大门给我关上!”

“是!”

两个家丁很快跑到院门那,“嘎”的一声,朱漆的院门被死死的关上了,院子里一片噪杂声。

“我在这还要提醒各位乡邻一句,退了我张家围子的田地,回头想再在河口这地方租种其他人家的田地,可就没有路啦。各位想想,哪个有田的大户人家,愿意把田地租给抗租不交的刁民?到时候别讲我张某人把你们往死路上逼。呵呵,该说的我都说完啦,把猪笼子给我搬上来!”张老爷用拐杖点着寂静的人群冷笑着。

两个家丁很快搬上了装有石块的猪笼。

“把这个畜生给我装进去!”张老爷残酷的指着常虎命令道。

几个家丁松开了常虎的绑绳,准备动手了。

“慢着!”毛本忠大吼一声,如晴天霹雳一般。在人们惊讶声里,他稳步穿过了人群,来到了廊台上。

“吆!我以为谁来了呢,原来是毛家的败家子啊!呵呵。”张老爷抬眼冷笑,众家丁和他的管家也附和的笑了起来。

毛本忠庄重的说:“常虎子是我们农会的人,我现在代表河西农会郑重的jǐng告你,赶紧放人,立即无条件满足我们农会各项要求!”

“你敢跟我们老爷这么说话!”管家张才用驳壳枪点着毛本忠威胁道

陈家贵等农会会员也纷纷站了起来,掏出了手中的家伙。

“呵呵,看来是有备而来啊。我告诉你毛家老三,这帮泥腿子奉你为神仙,我张某人可不怕你。看在我和你死去的老子有过八拜之交的份上,我不和你这个后生计较,赶紧带你的人从这滚开,别妨碍我执行家法!我们这些大户人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祸害了自个家还不够,现在又来祸害起我了!”

毛炯之义正言辞的反驳:“像你这种为富不仁者才让我感到丢脸!都民国多少年了,你还在这乱施私刑,蓄意枉法,亏你家的老大、老三还是为mín zhǔ革命牺牲、战斗的壮士!”

“把门给我封死!这些赤党和农会的贼寇,一个也别给我放了!”张老爷气急败坏,毛本忠的话戳到了他的疼处。

这时四面八方传来波涛汹涌的怒吼声,一个惊慌失措的放哨的家丁跌跌撞撞的跑进院子。

“不好了,老爷!我们被住围啦!全河西的农民都在往这赶,足足有四五千人!”

“我们的人来啦!”陈家贵高兴的欢呼,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毛本忠出其不意的冲到张老爷身边,用短枪顶住了他的脑袋:“父老乡亲们,全河西的农会兄弟们都来支援我们啦!大家不要怕!张家的家丁们听着,我知道你们都是穷苦人出身,只要放下武器,我保你们一条生路!”

陈家贵等人已经冲上前去,缴了众家丁的枪弹,放开了被捆绑的常虎。

“你受苦啦,兄弟!”陈家贵关切的说。

常虎没理他,顺手拔出他腰间的解腕尖刀,翻身冲上了廊台。毛本忠还没反应过来,常虎已经一刀结果了张老爷的xìng命。管家张才慌不择路的想爬墙逃走,也被他顺手拉了下来,又是利索的一刀,鲜血喷薄而出。

“虎子!你不能杀他们!你怎么这么莽撞啊!你把我们整个的计划都打乱啦!”毛本忠大吼。

“你别跟我讲什么狗屁大道理,我只知道血债要用血来偿!”常虎用带血的尖刀指着毛本忠,随手抓起一杆快枪,“兄弟们!我们穷苦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rì子到啦!有种的和我一道,去把那个狗rì的张家围子给老子平了!”

收租院的大门被打开,常虎等人用火把点燃了收租院,张家的收租院很快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拿着大刀、锄头、鸟铳等各sè武器的贫苦农民喊着口号,cháo水般的向张家围子涌去。山坡上,已经无法控制局势的毛本忠和丁香犀、李伯炎等河西支部的**党员、农会干部们站在那,看着平原上沸腾的人流。这个由他们点燃的星星之火,现在已变成了燎原之势。

毛本忠对丁香犀说:“这样一来,我们和全河西的地主老财们和平斗争的大门,就彻底被关上啦。”

“是啊。”丁香犀回答。

毛本忠拔出了短枪。

“不过也好,既然革命就革命的彻底些,把这个旧世界统统的打烂!走,我们跟上去!”

暴动的队伍在快要到达张家围子时,受到了张家围子私人武装和前来增援的田家围子武装、秦振中河西保安团的前后夹击。在对方整齐划一、强火力武器的攻击下,没有组织、武器落后的暴动队伍溃不成军,死伤惨重。河西农会领导下的第一次抗租斗争以失败结束,刚刚建立起来的农会基层组织也受到了严重削弱,而最大的损失是将本来还是同盟军的河西保安团完全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在河西特支会议上,毛本忠作了自我检讨。同时大家也意识到没有自己的武装,是干不成事情的。于是,毛本忠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在龙门竖起了河西农民自卫军的大旗,亲任总司令。而自卫军的主体,是暴动后在各地无处立身的农会干部和骨干分子们,其中就包括河口农会的常虎子、陈家贵等人。

到民国十六年的chūn天,河西农民自卫军在人数上已经达到500之众,超过了河西保安团和河口各家围子私人武装的总和。其拥有30支快抢、20来支驳壳短枪、长短枪子弹5000多发、大刀、鸟铳若干,成为河口地区一支不可小视的军事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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